三日未見,荀阿婆似乎蒼老了很多,李羽的狀態也不是很好。

“疾少俠,我們沒找到族叔。”荀阿婆語調中帶著祈求。

沒找到人,她們其實應該回老家。

可她們還有家嗎?鄉鄰們早就死的死,跑的跑。

荀家村,早就變成了荒墳一座。

疾平安站在月色裡,荀阿婆努力睜大了眼,依舊看不清晰她的神色,捏緊了小羽兒的手。

良久,疾平安開啟了門,側身等著兩人進門。

荀阿婆立刻半摟著小羽兒,大包小包地進了院子。

“你們今晚可以住在這裡。”疾平安指了指主屋旁邊的小茅草屋,那裡頭是上任房主留下的灶臺,許是廚房。

“小羽兒,快謝謝你疾哥哥。”荀阿婆點點頭,這幾日尋人時,她們都是睡在街頭。這廚房至少能遮擋風雨。

小羽兒迷迷糊糊地開口:“謝謝疾哥哥。”

疾平安沒有應話,只沉默瞧著兩人進了屋,而後轉身回了自已的房間。

【你住這裡,只有桑竹和孫青知曉】

這對祖孫並不認識桑竹,卻認識孫青。

她們連夜趕來,卻不見孫青陪著。想必是孫青不願意解決這個麻煩,便讓兩人來這兒投奔她來了?

遇到這種事情,疾平安不是很開心。

可不管是這套房子還是工作,其實都多有麻煩孫青。

一夜無眠,天還未亮,疾平安早早起了床。

從家裡走到朱福的豬肉鋪,需要一盞茶的時間,而昨日朱福定的時間還蠻早。畢竟要把豬洗淨殺了,還要趕在開市前,把豬肉按部位分割。

就意味著這份工作,需要趕早四。

疾平安臨走前,瞟了眼廚房緊閉的門。

荀阿婆是個知分寸的人,也許今晚下班回來,就不會再看見這對祖孫了。

疾平安樂觀地想著,她依舊沒有帶上無疾,揹著把大刀,在梁京城內還是很惹眼的。

時辰尚早,天光微熹,路上行人並不多。

大多是行色匆匆,做苦營生的早市人。

疾平安打了個長長的哈欠,踏進朱福的院子,白霧嫋嫋。一旁架著個大鍋,鍋底是熊熊烈火,鍋裡是還未翻滾的熱水。

昨日見過的夥計,全都在豬圈裡頭。

朱福坐在高高的木椅上,喝著熱水,佔著最好的視角,看豬圈裡的四個夥計抓豬。

今日要宰殺的豬著實肥碩,足足有一百八十斤。四個夥計也算是熟手了,竟半天沒能抓上來。

正在豬圈裡頭努力的瘦夥計,張經,正巧瞧見了將將踏進來的疾平安,停了手上的動作直起身。

“呦,新夥計來了。東家,不若讓新夥計來試試手?”

張經的提議獲得了大家的一致認同。

抓了這許久,誰人不累。如果有人替自已受罪,誰不高興。

朱福抬頭,對上疾平安平淡無波的目光,朗笑了一番:“平安啊,你試試吧。”

這一句話落,夥計們七嘴八舌地起鬨。

張經甚至跳出了豬圈,就要強拉著疾平安往豬圈裡走。

疾平安莫名覺得眼前這幅場景很眼熟,好像穿越前她剛步入職場時,老員工歡迎她的場景。

這古人還真熱情啊。

疾平安躲過張經的手,緩緩點頭,道:“好。”

張經尷尬地收回手:“這豬笨得很,小心被撞啊。”張經笑得一臉惡意。

“謝謝提醒。”疾平安很真誠地點頭。

這人,是傻嗎?

張經頭一回碰到這般看不懂人眼色的人,不對,她一定是嘲諷他。

張經這股子被人愚弄的心情,在看到疾平安撿起一把柴刀,一刀劈斷了豬的脖頸時,達到了頂峰。

“快,快把豬立起來,把血都給放乾淨了。”朱福驚得手中杯盞都掀翻了,忙是指揮夥計們動作起來。

直到殘局被控制住,朱福擦了擦額頭的汗,面色複雜地看向安靜站立一邊的疾平安。

他拍了拍疾平安的肩膀:“刀法很好,利索有力。但是殺豬的手藝沒學好,等我有時間了再好好教你,今日你就先去裡面幹昨天的活吧。”

疾平安鬆了口氣,看來新人考驗已經過了。

她一抬頭,就對上了張經嫉妒到扭曲的面目。

這人,臉抽抽了?

瞧見疾平安看過來,張經還沒打算直接撕破臉,於是換上了一個燦爛笑容。

只是,怎麼看怎麼扭曲。

疾平安:哦,果然是臉抽抽了。

對了,疾平安湊到朱福身邊:“東家,我今日的活要是幹完了,我能請個假嗎?我還有事要辦。”

朱福凝視了疾平安半晌,哼聲道:“這是你頭一天來做活。”

這個時代可沒有什麼勞動保護法,夥計就是東家的私產,東家對夥計有絕對的所有權。

至於請假,你只要幹不死,就得死裡幹。

“我知道啊,我會把活都幹完的。”疾平安很是認真。

朱福氣笑了:“那成啊,那房舍的仔豬,你都給處理好了,我就準你假。”

言罷,朱福開啟了豬鋪的門,將分割好的豬肉高高掛起,後似乎想起了什麼,吩咐夥計把豬頭給煮了。

“嗷!”

“豬將軍,這後院是什麼動靜啊。”來賣肉的熟客,往後頭瞧了瞧。

朱福用龐大的身軀擋住了熟客的窺視,深吸一口氣:“新來的夥計,許是張經正教他如何殺豬吧。笨手笨腳的,總有一天,我辭退了他。”

熟客立刻打趣起來:“這麼說,你招到人了?”

“嗯哼,她笨得很,勝在力氣大。”

嗷,又是一聲慘烈豬叫。

“你都說她力氣大,看來她力氣是真的大。這麼說,你不打算把殺豬的手藝教給你家老大了?”

朱福聞言,擰眉:“行了,還打聽得沒完沒了了,拿了肉走人吧。”手中的刀嗖嗖起舞,利索得劈肉斬骨。

“得了得了,再會啊!”

嗷,又是一聲慘烈豬叫,叫得朱福心頭火起,卻不肯往那泥土屋走一步,似乎在和誰人較勁。

直到晌午,朱福草草收拾了肉鋪,坐到往常的位置上,掃視一圈。

一、二、三、四,

少了一個人。

“平安呢?沒人叫她吃飯嗎?”朱福擰眉。

平安平安,就來了一天,東家的心啊就被勾搭走了。

在場的人無不酸溜溜的。

張經戳了戳手頭的飯碗:“她早先時候就吃了。”沒有等東家你哦。

嗷,又是一聲慘烈豬叫。

朱福瞥了眼泥土瓦房,心裡頭的氣莫名散開了些,其實這個疾平安還是挺上進的,自已倒是冤枉了。

收回了目光,朱福又瞧見了圍坐一圈搶肉吃的夥計們,忍不住道:“你們這些個憊懶貨,多向疾平安學一學。”

在疾平安不在的時候,朱福又為她吸引了一波仇恨值。

疾平安:謝謝您嘞。

“豬頭燒好了嗎?”朱福又是問道。

夥計忙是點頭稱好。

朱福道:“今日這頭豬,本來還要折騰一會兒。這疾平安初來乍到,就為我們解決了一個麻煩,這豬頭便獎勵給他。你們覺得如何?”

如何,這心偏的已經找不到邊了。

在場的夥計,恨得牙癢癢,又不得不說好。

待朱福走後,夥計們圍在張經身邊:“張經啊,你最懂東家的心思,你說來了個這麼能幹的疾平安,往後還有我們的活路嗎?”

張經:“不是還有少東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