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鎮上出現兩個神秘的黑衣人,並找上了他們,說可以帶他們去一個不會餓肚子的地方。

兩人半信半疑,但細想一番,待在鎮上不過是慢性等死罷了,這年頭凍死餓死的人不計其數,大家都自顧不暇了,哪裡還顧得上他們這些小乞丐,所以抱著一絲希冀,隨著黑衣人的腳步來到了這裡。

接下來的日子裡,黑衣人確實會按時給他們投餵吃食,不用再忍飢挨餓,然而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他們所要承受的,是無休無止的殘酷訓練。

小狗實在是受不了了,他寧可做回食不裹腹卻自由自在的小乞丐,便想趁著夜色偷偷逃出去,結果一里路都沒走到,就被逮了回來。

寧姬安慰道:“你別太難過,死灰不能復燃,人也不能復生,如你所言還不知我們能活到幾時呢,莫想那麼多了,活一天,便自在一天吧。”

見他面容依舊苦澀,寧姬還要說些什麼,一個噴嚏卻隨即噴湧了出來,她吸了吸痠軟的鼻子,難為情的看了他一眼。

這打臉來的還真是快。

藍宮祭撲哧笑出了聲,隨後道:“把手給我。”

“做什麼?”

寧姬雖疑惑,但還是乖乖把手遞給了他,藍宮祭掌心裹住她的手,一邊挫拭一邊哈氣。“這樣可有暖和些?”

寧姬輕聲道:“嗯,好些,你的手真暖和......”

第一日,孩子們會時不時的發幾句牢騷,講述自已苦命的經歷;第二日,相安無事,無一人動手;第三日,大家都飢腸轆轆,肚子餓到絞痛,生了幾分蠢蠢欲動的心思;第四日,他們再也坐不住,一場死斗的序幕拉開。

一群半大的孩子,赤手空拳在坑中翻滾追逐,拳拳到肉。

強烈的飢餓感令他們頭暈眼花失去了理智,再顧不得什麼情意,巴不得將對方當場打死。

唯有一髒兮兮的小蘑菇頭拉著一位少年,兢兢兢兢地穿梭其間,她的基本功稱得上是當中極好的,反應也相當敏捷,不過她只顧著自衛防守,並不主動攻擊旁人。

藍宮祭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第一次切實的感受到死亡離他這般近,他寸步不離的緊跟在寧姬身後,連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

“寧姬......我......我害怕。”

寧姬喉嚨發緊,身心一刻也不敢鬆懈,其實她又何嘗不虛?

此刻她心跳如雷,饒是下一秒就能蹦出來,卻不能讓旁人感知到她的怯懦,她強裝淡定,嚥了咽口水道:“有我在,我會保護你的。”

血,染紅了地牢。

坑內一片狼藉,數十名孩子的屍體無聲無息的躺在地上,風拂過,吹滅了數盞火燭,宣告著這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化為了烏有。

這場廝鬥僅僅持續了三四個時辰。

餘下的人皆木然的癱坐著,眼睛空洞的像喪失了生氣一般。

藍宮祭現在都還兩腿發軟,他揉著腿道:“寧姬,沒想到你一個女孩子身手竟然這麼好。”

寧姬則失魂落魄的盯著地面,對於他的話毫無反應,藍宮祭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才遲遲迴過神來,渺茫道:“啊?你剛才說什麼?”

藍宮祭只好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寧姬解釋說:“以前餓瘋了,就時常跑進深山溝子裡去尋活物吃,跟野物交道的次數多了,反應就自然變得靈敏了,也算有點底子,學起來多少比常人快些。”

藍宮祭連聲誇讚:“怪不得他們都奈何不了我們,起初我都是提心吊膽的,後面便不怕了,寧姬你真厲害!”

寧姬牽強的扯出一個微笑,又迴歸靜默,一聲不吭。

久居一邊的另一名存活者花紫忍不住了,對著寧姬不滿道:“我真是不理解你,你身手是不錯,可你幹嘛要護著他呢?”

聞言,藍宮祭臉色不易察覺的一沉。

寧姬反問道:“我護不護誰,與你有何干系?”

花紫繼續道:“也不看看你護著的是個什麼東西。”

寧姬冷聲道:“他是我的朋友,請你說話放尊重一點。”

花紫‘呵’了一聲,語氣裡滿是譏諷。“笑煞人也,你和他做朋友?怕是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你以為小狗是怎麼被發現的?不就是他去向黑衣人告發的麼,不然小狗還不一定死呢,你以為他為何偏偏粘著你講話,不過是沒人理他罷了,出賣朋友的人最叫人噁心了。”

寧姬側頭看了一眼藍宮祭,後者立馬無辜的搖了搖頭,片刻,她道:“什麼人是什麼樣,我自有數,也會判斷,無須你來多話,況且這些死去的人裡也有與你交好的,你還不是照樣動手了,如今裝這模子做甚?”

花紫沒好氣道:“我好心提醒你,你卻還不領情,我們動手乃是逼不得已,不過為了保全性命而已,何況大家相識的時日並不長久,而他和小狗相伴數年,日日一同出入,關係姣好,小狗又礙不著他的性命,他倒好,為了討個熟面反手就把人給賣了,白白枉死一條性命,你和誰做朋友我管不著,小心有天別被蛇咬了就行。”

外面的天漸漸亮了,頭頂的鐵欄緩慢的掀開,伴隨著乾癟的鼓掌聲,三人齊刷刷仰起頭。

“藍宮祭、花紫、寧姬,恭喜你們三位.......”

少女柔軟的斜臥在稻草圍鋪上,大概是累著了,發出清淺均勻的呼吸聲。

秋耿莫捂著嘴發笑,用指尖戳了戳她的鼻子,少女驚醒,反握住了他的手指,硬生生掰成了一個弧度。“哎喲!疼疼疼......”他吃痛的嚎了起來。

黑暗中看不清臉,待聽著熟悉的聲音後小貓止了力氣,怕吵醒別人,忙捂住了他的嘴。“別叫!”直到他安靜下來才拿開手,她怨懟道:“你做什麼!大晚上的不睡覺,偏要來嚇我。”

秋耿莫反覆揉搓著痛處,倒吸一口涼氣:“你這小妮子下手真狠,再多點力氣我的指頭都要斷了。”

“誰叫你嚇我!”小貓沒好氣道。

他回嘴:“我可沒有要故意嚇你,是你自已膽子小。”

小貓撇撇嘴,關心起他的手來。“你手怎麼樣?試試能動不。”

“動是能動,沒那麼嬌氣,不管它了。”他甩甩手,伸進懷中摸索,鬼祟道:“小貓,我給你看樣東西!”

小貓汗顏,搞了半天大半夜吵醒她原是為了這個。

只見他右手微微握成拳,慢慢張開,一隻綠閃閃的小光點飄了出來,在茫茫黑夜發出星星般的光亮。

“好漂亮!”小貓驚喜萬分,小心翼翼的捧住,問道:“這是什麼?”

秋耿莫雙手托住腮幫子。“它叫螢火蟲,是一種會發光的小蟲子。”

“螢火蟲?”小貓漆黑的眼珠子忽閃忽閃的,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好看的蟲子,她又問:“你在何處尋的?”

秋耿莫道:“先才如廁時偶然碰見的,可惜只看到一隻,倘若有一天我們能離開焚川,我就帶你去看成片的螢火蟲,我知道哪兒有,那場景就像掉入了星星河裡,可漂亮了。”

小貓自是不認為能安然無恙的離開,保住條命都已是艱難萬幸,又怎麼敢奢望多的。

不過看著螢火蟲在她掌心跳躍,宛如一盞小燈照進了她的心裡,為她短暫的驅逐了陰霾,她仍是欣喜道:“好,一言為定。”即便是不切實際的東西,人也總要有個念想,否則就沒個活頭了。

而後的兩年光載,他們經歷了大大小小的死鬥,規則同樣是在五十個人中殺出,三個人可以活下來。

由於每一次都會淘汰掉一部分實力落後的人,之後的死鬥一次比一次艱難,他們分配到一起便相護相伴,分開也都是各自陣營的佼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