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

月色暗淡,暗夜裡是死一般的沉寂,唯局邑城城主府邸燈火通亮。

寧姬手中端著銅盆,跟在一群下人身後,繞過花園,上了妙亭走廊,她出現於此是有任務在身——殺掉這豪宅的主人趙凜。

趙凜多數時候待在城樓,城頭高臺駐滿了士兵,即便她身手再厲害,也不可能以寡敵眾。

原本她打算在趙凜出城辦事的時候動手,奈何趙凜生性怕死,不管去往何地,身邊總會安插大量士兵看護,這點倒與藍宮祭那個瘋子頗為相似。

實在尋不到合適的機會出手,她索性混入了他的家宅,給別人當起家奴,硬生生做了一個月的苦力。

當她以為遙遙無期時,終於在今晚等到了獵物。

他們一群人正前往趙凜的寢房,去送洗浴的物品。

臨近屋子,隱隱若出嬌滴滴的聲音:“大人已有半年未歸,讓妾身和女兒好生掛念。”

聽聞趙凜十六七歲從軍,年少一心栽到沙場之中,直到中年方才納得一妻,兩人年紀相差二十有餘,且孕有一女,趙夫人容色絕麗,十分受趙凜寵愛。

剛跨入門檻,便看到一個鬍子拉碴的中年男人靠在紅椅上,美豔女人以半彎的姿態,與他按揉著雙肩。

趙凜很是享用,大手攬過她曼妙的腰身:“我也日日記掛著你們母女,奈何公務繁忙,實在抽不出空回來,夫人莫怪。”

趙夫人嘴微微嘟起,依戀萬分的貼上他的臉,嬌嗔道:“上個月管家說大人帶著眾多士兵出了城,妾身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擔心死了呢。”

趙凜笑道:“提到上次進城,你看我給你帶回個什麼好東西。”

他拍拍手,兩名手下立馬架著一個滿身是血的人走進來,粗魯的將他推搡在地。

趙夫人見那人頭上長了對晶瑩剔透的角,嚇的身子一縮:“這......這是什麼妖怪?”

“哈哈哈夫人莫怕,就是一個小鹿妖,我已將他制伏。”

趙凜捋著鬍子得意道:“上個月探子報城郊有異響,與我描述了一番,我便帶了一堆人馬去檢視,見他這雙角不似尋常的鹿角,真乃寶貝也,於是帶回來送給夫人,本將軍就用他的角為我愛妻打一串珠寶。”

趙夫人臉上的喜悅之色溢表於面。“大人當真?”

“本將軍何時騙過夫人吶?”

趙夫人嬌羞的欠身。“多謝大人。”

隨後上下打量了一番鹿妖,看他十分虛弱,手腳也被束縛,便壯起膽子走近了些,不由得被鹿角迷住了眼睛。

“這雙角可真漂亮啊,卸下來做成珠釵戴著,定讓什麼張夫人李夫人的羨慕死妾身。”

說著,想伸手去摸,那鹿妖猛然側過頭去,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

對於他的反應,趙夫人深感不悅,她一向自覺高貴,又豈容人悖逆她,她面露倨傲,掂住他的下巴,指尖微微用力。

鹿妖的兩翼疼的微微觸動,轉眼臉上印上了兩處血印子,趙夫人這才滿意的收回手,惡狠狠道:“不讓我碰?我偏就要碰,我不但要碰,還要把你的角割下來,做成珠寶!”

趙凜將她拉到身邊,安撫道:“夫人,你何必與一個畜生置氣。”轉而對著置放東西的奴才不耐煩道:“你們還在磨蹭什麼,收拾完了趕緊出去!”

其餘人放下用具後,鞠了個躬,陸陸續續的出去了,唯獨寧姬紋絲不動,立在原地,緊盯著趙凜。

從進屋起,她的眼睛一刻也沒離開過她的獵物。

趙夫人細眉一凝,對著寧姬呵斥道:“喂!你耳朵聾了嗎?還杵在那裡幹嘛,還不快滾!”

感受到強烈的視線,趙凜也注意到了她,頓生警惕之意,他半眯著眼睛。

“你是誰?我怎麼好像沒見過你?”

趙凜鮮少居於家中,即使家宅再大,也不過百名奴才,多多少少都會有些印象,偏這清秀的奴才他面生的很。

寧姬聲音平靜的令人膽寒:“你當然沒見過我,我是來殺你的,我等你很久了,趙凜。”

說罷,她張開五指,一把彎刀既出,飛轉於掌心,在趙凜驚愕的眼光中,僅此一瞬,割破了他的脖子,瞬間血珠飛濺!

他眼睛瞪大,氣息斷絕。

那兩名下人遲遲才恢復神智,拔出腰間懸掛的大刀。

寧姬二話沒說,抽出長甲,她的指甲又黑又長,如同毒蛇漫出,飄然至兩人身前,照著他們咽喉劃去,兩人隨即倒地。

趙夫人的貼身丫鬟驚呼一聲,拔腿往外跑,欲要高聲呼救,寧姬眼疾手快,飛速移到她身後,又將其脖子扭斷。

一女童光著腳丫從內閣噌噌跑出,躲入趙夫人懷中,許是睡夢中聽到聲響,受了驚嚇,此刻抱著趙夫人的腰身嚎啕大哭,嘴裡不停叫嚷著:“孃親。”

趙夫人全身戰慄,僅存的理智讓她捂住了女兒的嘴,不要她出聲,聲音哆嗦著:“閣下......閣下饒命啊,我們與您無冤無仇,莫不是您是要這鹿妖?閣下若要,只管帶走便是。”

栩栩淡淡道:“有人向焚川下僱,要取你一家性命。”

趙夫人一聽‘焚川’二字,便知曉她是焚川的死奴,頓時滿眼驚恐。

世人皆知,焚川鎖定的人必死無疑,而焚川收取的佣金可謂是天價,究竟是何人,這般不惜代價,也要置他們一家於死地!

她哭求道:“不要!求求閣下,我的夫君已經死了,我的女兒還小,您就給我們母女一條生路吧,求閣下饒命,我們可以離開府邸隱姓埋名,絕對不會帶給閣下麻煩的!”

她一邊說一邊磕頭,先前的高傲被死亡的恐懼徹底沖垮,如今只渴望能抓住一點最後的生機。

“或是您放過我的女兒,我的命你隨便拿去,她還小,她什麼也不懂,求求您了.......”

寧姬眉心動了動,不知在想什麼。

猝不及防間,一根鋼針破窗而入,精準的刺穿了趙夫人的咽喉,她保持著跪著的姿勢,瞳孔的光澤逐漸渙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