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探究的目光略過沈懷期,在魚雁書身上打了幾個轉,隨後亮起一抹精光,其豪邁的大笑聲不絕於耳:

“原來是嫂夫人,幸會!”

魚雁書被男子直勾勾的目光打量得有幾分不適。

這個人她亦有幾分印象,那日懸崖邊上,他就站在石老身側,從他們的對話中得知,這個人似乎叫楚頡。

為了避免氣勢上落於下風,她也學著楚頡的樣子抱拳,落落大方毫不避諱地對上他的視線。

“幸會!”

男子竟被她看得有些心虛,匆匆錯開視線準備再和沈懷期攀扯兩句:“嫂夫人真是國色天香,少莊主好福氣,不知嫂夫人可有婚配?”

魚雁書錯愕地看向他,又看看沈懷期,試圖從眼神中將自已的疑惑傳遞給他。

那青年這才驚覺自已說錯了話,訕訕地朝著自已的嘴巴輕輕拍了兩下。

恰逢此時,另一名作江湖人士打扮的男子遠遠地朝這邊招手,似是在招呼楚頡。

“哎呀!瞧我這記性!小弟這邊光顧著與沈兄搭話,竟忘記友人還在一旁等候,小弟還有要事在身,這就不打擾沈兄與嫂夫人二人獨處了。”

楚頡的的語調蘊含著微微惱意,他也對自已忘記友人的行為感到十分不妥。

留下幾句客套的道別,他便轉身去尋他的朋友,他上前一把將手臂搭在那人肩上,姿態十分熟稔,兩人一道朝著與他們相反的方向走去。

遠遠的,只能看見他們之間說了什麼,但具體內容,自然是聽不見的。

只是在那之後,與楚頡一道的那人也藉著側身與楚頡說話的間隙,餘光隱隱在魚雁書身上來回打量了幾番。

沈懷期因著內力的緣故,五感要比魚雁書更為靈敏,因此他也豎起耳朵試圖分辨兩人對話的內容。

好在那兩人聊的都是些閒話家常,似乎並未從魚雁書身上看出什麼端倪。

告別這個小插曲,沈懷期又繼續扛起他的大包小包,魚雁書在他身側並立而行。

沈懷期瞧著魚雁書,她手裡拿著那把剛買的團扇,抬起手對著他出汗的地方輕輕晃動著,有時扇得累了,也會用這把扇子朝著自已揮動幾下,這時候那縷溫柔的風便會裹挾著她髮絲幽幽的香味撲到他面上。

他下意識地吞嚥了一下。

不知怎的,好像更熱了。

上山的道路蜿蜒崎嶇,踩著山間的碎石枯草,魚雁書與沈懷期就這樣踏上了回家的路。

不錯,那座兩人從始至終只待了不到半個月的小破屋竟讓人生出了家的感覺。

天氣變幻莫測,魚雁書獨自坐在小院,她抬眸望著頭頂的蒼穹,只消片刻便從晴空萬里換成了此時風雨欲來的前兆。

沈懷期的身影還在新搭好的小廚房裡面忙碌著,一陣飯香充斥著她的鼻腔。

沈懷期端著盤子路過院子,正好撞見她微微踮起腳將晾衣繩上的衣物收進籃子裡。

那晾衣繩本是按他的身高搭好的,故而她的動作有些許吃力。

她伸出手試圖去夠一件中衣,由於中衣是貼身衣物,往往會做得比較合身,所以布料也比較少,她取得更費勁了些,好不容易扯住那中衣的一角,結果一陣風颳上來,那中衣好巧不巧地蓋在了她面上。

她慌亂之中將中衣一把扯下,置氣般地扔進籃子,臉上的粉意早已蔓延到了脖子根。

卻不想正撞上了沈懷期那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情。

“我竟不知劍主還有偷聞男子貼身衣物的癖好,不過既然劍主喜歡的話,在下櫃子裡還有很多……”

他每次陰陽怪氣的時候就會稱她為劍主。

魚雁書也是毫不客氣地回以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隨即她伸手抄起一塊白色的布料,直直地瞄準沈懷期的面門。

他的手裡還端著兩個盤子,一個躲閃不及,那塊白色布料果真招呼到了他的臉上,定睛一看,這不是剛才那件中衣又是什麼。

為了不讓衣服落地,他只能伸出腳將其勾住。

他現在這副模樣,雙手託著盤子,被迫單膝站立的樣子實在過於滑稽。

魚雁書十分愉悅地挎著籃子,經過他身旁時還十分“好心”地幫他整理好他因著方才的動作弄得有些凌亂的衣襟。

“瞧你激動的,衣服都亂了。”

而後她在他憤怒到想要咬人的視線下哼著小曲回到了室內。

待她將衣物一一放好,沈懷期也單膝站立,跳著進來了。

飯桌上的食物色香味俱全,還在冒著騰騰熱氣,令人食指大動。

沈懷期與她的口味十分接近,每次做飯時桌上擺的都是她愛吃的食物。

從前並未發現,直到自已以普通人的身份生存的時候,她才察覺,自已似乎是極重口腹之慾的。

伴隨著一陣嘈雜聲響起,窗外的大雨傾盆而下。

不多時,已經在屋外的地面上鋪就了一層水鏡。

無數漣漪泛起,有如碎石擊打著江面。

她小心翼翼地將一顆晶瑩剔透魚丸送到唇邊,但手指卻突然一抖,那顆魚丸便順著筷子滑落而下。整夜,她都感到心煩意亂、坐立難安。

果不其然,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彷彿預示著某種不祥之事即將降臨。這聲音打破了夜的寂靜,讓她心中愈發忐忑不安起來——

或許她的擔憂並非多餘。

外面瓢潑的雨聲淹沒了一切其他聲響。

正是這種嘈雜使得馬蹄聲和大批人群逐漸靠近的動靜被完全掩蓋。當他們終於察覺到異常時,那些人已經堵在了門口。

看到這群來意不善之人逐漸靠近,沈懷期眉頭微皺,心中暗自思忖著應對之策。他下意識地揉了揉身旁魚雁書的秀髮,並輕聲囑咐道:“快進屋裡躲起來!”語氣是一貫的吊兒郎當,但眼神中卻透露出絲絲緊張與關切。

魚雁書似乎也感受到了局勢的嚴峻性,她咬了咬嘴唇,點了點頭後便迅速轉身跑進屋內尋找藏身之處。而沈懷期則毫不猶豫地提起佩劍,腳步堅定地朝著門口走去。

每一步都顯得沉穩有力,彷彿在向敵人宣告自已絕不退縮的決心。他緊緊握住劍柄,雙眼凝視著前方越來越近的人群,身上散發出一種令人敬畏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