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頡手撐著地從地上爬起,而後攙扶起仍跪在地上的石老。

他臉上的恐懼早已被得意之色代替,哪裡還能看出剛才的狼狽。

石老滿面欣賞地拍了拍他的肩:“不愧是我兒,竟是對上沈懷期也不落下風!”

說著他還瞟了眼同行的幾人,這話似乎是專門說給他們聽的。

這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隨即都相視一笑,對著楚頡連連稱頌:“是啊,依在下之見,沈懷期也不過如此,咱們楚公子才是江湖裡當之無愧的年輕一輩第一人!”

“李兄說得對!沈懷期不過是徒有虛名!”

不過是使了些見不得光的伎倆,此刻倒在這互相吹捧起來了。

魚雁書聽著這些所謂江湖正道的對話,她覺得當真十分可笑。

此時此刻,當看到沈懷期負傷時,她心急如焚卻又無能為力。

心中充滿焦慮和擔憂:他究竟傷到何種程度?是否有生命危險?

帶著沉重的心情,她再次審視起自已的丹田,但結果令人失望——那裡依然毫無變化,面對如此困境,她亦別無他法。

只能緊緊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窺天卷。

她閉上眼無奈地嘆了口氣,但願方才積攢的這點功德能替她擋下天道的一擊。

她將手鐲摘下捧在手心,置於胸前,她雙目緊閉,試圖與窺天卷溝通,姿態虔誠。

移星步。

這套步法是她根據周天星斗的變化所創,故而稱為移星。

在移星步的加持之下,那侃侃而談的幾人動作如同慢放了無數倍,等他們反應過來時,魚雁書早已帶著沈懷期不見了蹤影。

一切發生得太快,他們甚至還未看清沈懷期究竟是如何從他們面前消失的。

說來也是好笑,明明前不久才是沈懷期扛著她到處找養傷的地方,這才不到半個月,兩人的位置竟然發生了逆轉。

“你在笑什麼?”

沈懷期虛弱的聲音自她頭頂傳來,現在的他面色蒼白,只能將大半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他眉頭緊鎖,滿是不解的看向她。

為了防止他跌落,她只能將他搭在自已肩上的手緊緊抓住,卻猝不及防的被他反手一把捉住手腕。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本該瑩潤的手鐲已經變得黯淡無光。

魚雁書心虛地目視前方,就是不敢去看他。

半晌,從他口中冷冷吐出來幾個字:“魚雁書,你不要命了?!”

他竟然都看出來了。

“我……”

還沒等她說出個一二,沈懷期便已出聲打斷了她的話茬。

“你身為窺天卷的主人不會不清楚使用世界法則外的力量會產生什麼後果,可你還是做了,老子費盡心思保護你不是為了讓你自已作死的!”

他的聲音惡狠狠,滿是咬牙切齒的意味。

“可是不這麼做,萬一你死了怎麼辦!”

她的聲音染上了些許疲乏,她這具身體元氣本就還未完全恢復,現在又拖著這副身子帶著他逃了這麼遠,早已筋疲力盡,又聽見他質問的語氣,一股委屈湧上心頭。

“沈懷期,你我的恩怨可以等脫離了小世界再一併結算,可是在這裡你救過我,我便不會棄你於不顧。”

她的語氣淡淡,只有她自已知道,裡面強行壓下了多大的委屈。

說著,她也不管沈懷期心裡怎麼想,自顧地拖著他往記憶中的方向走去。

這裡是一處僻靜的山洞,是她跟著沈懷期一道出門打獵的時候發現的。

走進山洞,一股潮溼的氣息撲面而來。石壁上滲水的痕跡,讓人感到歲月的悠長。微弱的光線透過洞口,照亮了洞內的一片空間。地上鋪滿了大小不一的石頭,崎嶇不平,彷彿是大自然的傑作。

那天也是下著這般大的雨,於是他們尋了些乾草在這休息到雨停方才回去。

現下,那天鋪好的乾草正好派上了用場。

她一言不發地將沈懷期扔在了上面,根本不顧他的抗拒強行扒掉了他的上衣,露出裡面觸目驚心的傷口。

一些細密的劃傷暫且不提,最嚴重的無疑是他胸口那隻暗器。

因為長時間穿著溼透的衣服,那裡早已被泡得隱隱發白。

魚雁書的心好像被什麼緊緊攥住,難受得發慌。

幸而這把暗器偏離了幾分,並未傷及心脈。

她的手微微顫抖著覆上那把暗器,卻被另一隻帶著溫度的大手擒住了手腕。

沈懷期的視線落在上面,眼尾猩紅,說出來的話又帶著安撫的意味,他說:

“別怕,我不會死,等我們都活著回去,你還有賬要找我算呢。”

他慣是這般,好像對什麼都無足輕重一樣,如今都傷成這樣了,竟還在這嬉皮笑臉。

因為剛才的事情,魚雁書並不想理他,只是憤然地拍開他那隻手。

她偏過頭不敢直視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將那暗器拔出來,隨後藉著微弱的火光將早已備好的傷藥悉數撒在他傷口上面。

“對不起。”他的語氣十分認真,其中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小心翼翼。

魚雁書白了他一眼,從包袱裡翻出來一條白色的披帛充當包紮的布料繞上了他的胸口,動作粗暴地打了個結。

那是白日裡沈懷期拉著她去買衣服送的,老闆十分上道,見他們消費高,連這打包用的布料都是防水的材質,所以這一路雖然下著大雨,但這包袱裡面的東西卻是乾爽如昔。

見魚雁書一直不肯搭理自已,沈懷期便兀自在一旁哼哼唧唧,他也不肯老老實實休息,像一隻試圖引起主人注意的小狗,不等到主人的回應便誓不罷休。

魚雁書被他吵得煩了,拾起手邊的包袱就想向他砸去,卻在視線再一次掃過他那才包紮好的傷口時洩了氣。

無奈從包袱裡面掏出一套男子衣物遞給他示意他趕緊換上。

畢竟孤男寡女的,他一直頂著他這八塊腹肌在她面前晃悠也十分不禮貌。

這事顯然在他們魔界算不得什麼,但魚雁書畢竟還是個仙門的黃花大閨女,血氣方剛,哪能看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