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闌珊沒有再去找那枚不知掉在了車內哪個角落的戒指,拿出手機,幫自已叫了一輛車。

她沒有辦法繼續在這裡待下去了。

幸運的是叫的車很快就到了,許闌珊拿起裝著離婚協議書的包,從邁巴赫上下來。直到計程車司機踩下油門,自始至終,季辰璟都沒有再回頭看她一眼。

回到酒店已是凌晨兩點多了,許闌珊一進房間就感覺有些頭重腳輕的往床上倒去,甚至連身上穿著衣服也沒有力氣去脫,扯過被子將自已緊緊包裹住,就這樣渾渾噩噩的睡了過去。

這一晚,她沒有做噩夢,而是夢見了季辰璟滿身是血從密道回來的那天晚上。

當時季辰璟和江晚惜在同一天前後發生意外,原本有意結親的兩家不知為何卻在一夜之間翻了臉,直到季辰璟開始逐漸恢復,季家才終於得以知道全部真相。

可那時江家早已被痛擊得無力迴天,季家也在一次次暗中的博弈中損失慘重。兩家相爭,沈家便成了最大的得益者。

昔日三足鼎立的場面,不多時便成了沈家獨大,一時間風光無兩,說一不二。

商場上的競爭從來不是非黑即白,還有很多見不得光的灰色手段。

季辰璟需要藉助季彥馳隱瞞真實的身體狀態,而那時候的季彥馳為了穩住財團,也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替自已去擺平那些背地裡不能見光的事。

那天許闌珊坐在床邊苦等了季辰璟整晚,一直等到快天亮了季辰璟才從房間的密道回來。

她聽見動靜像往常一樣欣喜的看過去,卻見季辰璟滿頭滿臉都是血的靠在門邊,整個人看起來狼狽又駭人。

他的黑髮被浸溼,黏膩的緊貼在額頭上,有血順著眉眼處一路往下,臉色慘白的嚇人,連嘴唇都已經完全失去了顏色。

原本黑色的襯衫破了好幾個口子,皺皺巴巴的被血染得成了暗紅。

許闌珊只一眼便被這觸目驚心的場面給嚇得差點失聲尖叫。

季辰璟頭上的血還在順著臉頰一點點往下滑落,要不是見他的胸口還在起伏,許闌珊都要懷疑,是不是熬昏了眼,出現幻覺,見到從地獄上來索命的黑無常了。

“你敢發出半點聲音,我保證你會死在我前頭。”

似乎僅剩的體力已經無法再支撐住這具軀體,季辰璟靠坐在已經關閉的暗門旁,啞著聲警告。

明明已經虛弱得說話都費勁了。

許闌珊早已經對他的態度習以為常,自嫁給他到現在已經過去足足有三個月,她卻依舊沒有得到過他的一張好臉色。

她原以為季辰璟只是性情冷淡,幻想只要她默默堅持,他終有一天會看見自已。可等真正嫁過來後,她才發現,這個男人原比她想象中的還要無情涼薄,根本就不是一塊可以輕易焐熱的石頭。

從短暫的驚恐中回過神,許闌珊幾乎是踉蹌著上前去試圖為他檢視傷勢。

季辰璟感覺到她伸過來的手,原本闔著的眼皮猛得睜開,眼神彷彿要殺人,“不想死就離遠點。”

許闌珊的手停在半空,她放低聲音解釋,“我只是想要幫你看看傷勢。”

血腥味因為靠近更加猛烈的充斥進鼻腔之中,許闌珊覺得,他應該去醫院,或者最起碼也得找專業的醫生過來才行。

可能是因為失血過多,已經沒有了力氣,季辰璟只是看著她,虛弱的喘著氣。

“我去幫你拿醫藥箱。”

她收回手,很快就把放在櫃子裡的醫藥箱給翻了出來。

季辰璟皺著眉將自已身上本就破爛的襯衣扯開,胸口處幾道或深或淺的刀傷直接暴露在許闌珊的面前。

季辰璟每次從密道出去都是去做什麼,許闌珊一直都沒有問過,也沒資格去過問。

他有時出去一天,有時候一個晚上,或者是好幾天才會回來。許闌珊早已經在九十多個日夜中習慣了等待,習慣了季辰璟突然的出現和突然的離開。

但他拖著渾身是血的身體回來,還是第一次。

許闌珊蹲在季辰璟面前,看著他從醫藥箱裡拿出一瓶藥水擰開蓋子就開始往自已傷口上淋。

他疼得薄唇緊抿,眉頭幾乎已經皺在了一起。她看得眼裡霧氣一層又一層,明明很努力了,眼淚卻還是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季辰璟將用空的藥水瓶隨手往地上一丟,掀起眼皮看她,“哭什麼?我還沒死你就開始給我哭喪了?”

“把紗布找出來給我。”

許闌珊胡亂的抹掉眼淚,從醫藥箱裡找出紗布遞給他。

季辰璟右手受了傷,綁起紗布來不太方便,許闌珊實在看不下去了,也不再管他是否有多抗拒自已的接觸,伸手奪過紗布,垂著頭開始替他包紮起了傷口。

許闌珊不懂護理,只能簡單的幫他把剛才已經處理過的傷口用紗布包起來。但因為傷口大小不一且遍佈在胸前不同位置,開始許闌珊包得還勉強入眼,後面就越來越抽象化了。

她跪坐在季辰璟面前,低下頭的時候耳邊的幾縷頭髮垂落,髮梢隨著她的動作在季辰璟裸露的胸膛前似羽毛般輕輕劃過,像小貓的爪子,撓得他心癢癢。

季辰璟微眯著眼,強忍著自胸口處傳來的異樣,直到低頭看見自已那快要被綁成木乃伊的上半身和胸口處的蝴蝶結。

“你有這手藝沒被高薪聘去給木乃伊纏繃帶,真是他們的一大損失。”

還有心思開玩笑,看來一時半會應該是死不了了。

許闌珊提著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你頭上的傷怎麼樣,嚴重嗎?”他額前的頭髮幾乎是被浸溼了貼在額頭上的,想來受的傷應該也不會比身上好到哪去。

“死不了。”

季辰璟怕她再把自已的頭包成粽子,試圖用另一隻沒有受傷的左手撐著自已起身。

“你要去哪,我扶著你。”

許闌珊拉過他的手搭到自已的肩膀上,整個人小心翼翼的儘量與季辰璟的身體保持一些距離,怕一不小心碰到他的傷處。

季辰璟垂眼看著他面前的“人肉柺杖”,毫不客氣的將自已的重量往她嬌小瘦弱的身子上壓。

好不容易按照季辰璟的意思將他扶到沙發坐下,許闌珊剛想起身去把還放在地上的醫藥箱拎過來,手腕就被人毫無防備抓往後一拽,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已經跌入了季辰璟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