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是藥水混合著血腥的味道,不算好聞,但許闌珊的心跳卻在這一刻漏了一拍。

她跌進他的懷裡,手在不小心的情況下按壓到了他胸前的傷口,季辰璟疼得呼吸一滯,纏著的紗布也被染紅。

許闌珊手足無措的要從他身上爬起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愧疚的看著他胸前的一片紅色,誠懇的道歉。

她的手臂還被季辰璟拽著,不敢太過用力掙扎,生怕再次誤傷到他。

季辰璟緊抿著薄唇,目光觸及到許闌珊盈滿水霧的雙眼,眉頭皺了皺。

傷都在他身上,疼的也是他,季辰璟搞不懂,她有什麼好哭的。

他有些勉強的抬起受傷的右手,冷著臉用指腹去幫她擦眼淚。

許闌珊先是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後面隨著他的動作,眼淚就像決堤般止不住,越掉越多,怎麼也擦不完。

“別再哭了,我沒那麼多力氣和耐心幫你擦下去。”季辰璟沙啞的聲音裡帶著自已都沒察覺出來的無奈。

他有些煩躁的索性用整個手掌去捂住許闌珊早已哭紅的雙眼。她的睫毛長而濃密,在他的掌心裡像蝴蝶振翅般輕輕顫動。

那時候他只覺得掌心一片溼熱,是她滾燙的眼淚。

後來季辰璟依舊是神出鬼沒,有時身上也會帶傷,但再也沒有像那次那般嚴重過。

許闌珊依舊每天給他留著盞燈,耐心等他回來。遇上他受了傷,她就默默拿出醫藥箱來給他清理包紮。

她包紮的技術隨著季辰璟受傷的次數變得越來越熟練,不會再像一開始那樣手足無措,動作笨拙,但她依舊會在最後結尾的時候用紗布綁個蝴蝶結。

季辰璟自始至終很嫌棄,但也沒管。

那段時間是他們相處得最好的時間,許闌珊也曾想過,就一直這樣下去也挺好。哪怕他不愛她,但能像這樣一直陪在他身邊,也很好。

可是她沒想到沈家的破產來得那麼快,沒想到她的美夢會碎得這麼快。

後面整個夢境就開始變得顛倒混亂,新婚當晚的協議,威逼脅迫的警告,他朝她遞來離婚協議書的手,到最後是季辰璟和江晚惜兩人在雨中相擁的畫面.....

許闌珊猛得從一片混亂中驚醒,睜開眼是一片寂靜的昏黃。

她有些無措的看著床頭櫃上一直開著的檯燈,一陣鋪天蓋地的難過瞬間將她裹挾。

感覺到臉上有涼意劃過,抬手去抹,卻越抹越多。最後惱怒的用手掌去捂住眼睛,也依舊沒有用,反而害得掌心很快就被眼淚給浸溼。

那種彷彿一腳踏空,突然跌入無底深淵的失重和絕望逐漸蔓延到四肢百骸。

明明,她就快要將那塊難焐的石頭焐熱了。

後半夜許闌珊幾乎都沒能怎麼閉眼,好不容易睡過去了,馬上又會在各種混亂的夢裡醒來,反覆交替,讓人幾乎分不清楚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

一直在酒店房間裡渾渾噩噩的待到第二天下午,許闌珊才渾渾噩噩的打了輛車去了趟陸雲舟的公司找秦箏。

秦箏這會剛下班,昨天回去被教育了一頓之後,她今天勤勤懇懇的在工位坐足了一整天,臉上笑嘻嘻的為老闆的別墅添磚加瓦。

“珊珊,你今天怎麼臉色這麼差,是不是哪裡不舒服?”秦箏將紅寶石耳釘收進自已的小羊皮包包裡,面露擔憂。

許闌珊只是輕描淡寫的答了句昨晚沒睡好,秦箏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心疼閨蜜想大罵渣男,又怕提到季辰璟,好閨蜜又要傷心。

原本還打算約個飯,但許闌珊頭疼的厲害,實在沒精神和胃口,秦箏也只好作罷。

回酒店的路上,許闌珊接到了自已母親林曼姝的電話。

林曼姝陪著許筠州在溫哥華出差,因為國內外時差,她今天才看見有關季辰璟完全恢復,已正式進入財團的新聞。

聽到林曼姝已經定好了今晚的飛機回國,要來探望季辰璟這個大病初癒的女婿的時候,許闌珊的右眼狠狠的跳了一下。

要是讓父母知道自已現在已經從半山別墅搬出來了,並且馬上就要跟季辰璟離婚了,那事情還不知道會鬧成什麼樣。

當初林曼姝捨不得把女兒嫁到季家,是深知豪門闊太表面風光,但要是自已沒有半點手段和本事,私底下肯定免不了吃苦受罪。

更何況許闌珊嫁過去丈夫還是個植物人,沒人護著,日子肯定也難過。

但許筠州卻不盡然,他跟林曼姝多年來膝下只有許闌珊一個女兒,從小便悉心培養,謀的就是以後女兒嫁入高門,好藉助親家讓自已的事業更上一層。

那時候外界都在傳季辰璟可能一輩子都無法甦醒,所以儘管季家家世顯赫,權勢滔天,許筠州也不敢拿自已花費心血培養的唯一籌碼去賭。

但他們都沒料到一向乖巧溫順的女兒會在這樁婚事上變得如此固執不聽勸,加上畏於季家的權勢,夫妻倆最終也只能妥協,歡歡喜喜把女兒嫁了過去。

如今,許筠州二十三年來的心血總算是沒有白費,許闌珊才嫁入季家短短一年,許家的商業版圖就已經擴大到原來的兩倍不止。

許氏現在背靠著季家這棵大樹,許闌珊清楚,要是讓許筠州知道她要跟季辰璟離婚了,那自已肯定免不了一通斥責。

而林曼姝,也會因為她的事情跟著傷神,許闌珊不願讓母親難過,下意識的便選擇了暫時先將離婚的事隱瞞下來。

結束通話電話後,她翻出季辰璟的號碼,給他撥去了一通電話。

昨晚季辰璟和江晚惜後面怎麼樣了,許闌珊不得而知。他們現在是不是還在一起,許闌珊此刻也沒多餘的心力去想。

電話裡的嘟聲響了好久,對面卻沒人接。她坐在計程車的後排,手機貼在耳邊,目光沒有焦距的看著前面數字不斷減小的紅燈。

就在她以為電話要被自動結束通話的時候,季辰璟的聲音透過手機聽筒傳入了她的耳裡,“怎麼了?”

估計是因為聲音傳播的介質變了,許闌珊竟意外的從他懶怠散漫的嗓音裡聽出了些耐心來。

她眨了眨眼,目光逐漸變回清明,“我媽看到了你康復的新聞,想來探望,你明天能不能抽出點時間來一起吃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