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武帝初年,匈奴有降者於漢。帝由其言聞知西域(即今新疆及新疆以西之地)一二。其言有月氏國,為匈奴所敗,西走而居西域之間。月氏與匈奴有怨,欲圖報復,惟無人援手。

武帝思之,月氏既在匈奴之西,若漢能與月氏結盟,斷匈奴與西域諸國之聯絡,豈非斷匈奴之右臂乎?

遂下詔,求賢能之士往使月氏。時人皆不知月氏所在,亦不知其遠近。任此重任,必須壯志凌雲之士。

有郎中(官職名)張騫(音qiān),以為此事大有可為,首應募而起。有騫倡始,餘人亦壯膽,勇士百人應募矣。昔有長安胡人堂邑父,志同騫訪月氏。

漢武帝建元三年(公元前138年),漢武大帝遣張騫,率眾百餘,西行求月氏。然欲至月氏,必經匈奴所據之地。騫等雖謹步慎行,數日後仍為匈奴兵所圍,皆成俘虜。

匈奴不害其命,分而治之,唯堂邑父與張騫同居,一住逾十載。

日久,匈奴稍懈其防。騫與堂邑父謀議,乘虛騎駿馬逸去。

二人向西疾馳,歷盡艱辛,數旬後脫離匈奴之境,未得月氏,誤入大宛國(今中亞細亞地)。

大宛與匈奴毗鄰,其民通曉匈奴語。張騫及堂邑父俱能言匈奴語,交談無礙。二人謁見大宛王,王素聞漢朝富饒強盛,今聞漢使至,甚喜,遂遣人護送至康居(約在今巴爾喀什湖與鹹海之間),復由康居抵達月氏。

月氏自敗於匈奴之後,遷至大夏(今阿富汗北部)附近,建立大月氏國,不再與匈奴交戰。大月氏國王聞張騫之言,雖不甚感興趣,然以其為漢使,亦以禮相待。張騫與堂邑父,在大月氏國駐足逾年,又踏足大夏之境,目睹諸多奇珍異寶。然其未能說動大月氏共御匈奴,遂攜憾歸途。途經匈奴之地,再遭羈留,適逢內亂,得以脫身返抵長安。

張騫歷盡艱辛,十三載方歸。漢武帝嘉其功績,授以太中大夫之職。騫將西域諸邦之風俗地理,詳陳於帝前。言及:“餘在大夏,得見邛山之竹杖與蜀地之細布,皆商賈自天竺販來。”意謂天竺既售蜀地之物,定非遙遠。

武帝乃命張騫為使,齎禮自蜀出發,以結好天竺。騫分兵四路,尋覓天竺。各行二千里,終不得其所。或為土著所逐,無功而返。

南行之眾,至昆明受阻。漢使繞道昆明,至滇越地。滇越王祖籍楚國,世隔中原,願助騫尋天竺之路,昆明阻隔,終難通行。

張騫回朝,武帝雖憾其未至天竺,然喜其結緣久絕之滇越,亦頗慰藉。至衛青、霍去病掃蕩匈奴之眾,胡虜遠遁大漠之北,西域諸邦見匈奴勢弱,皆心不願納貢納稅。武帝乘機再遣張騫通西域。公元前百一十九年,張騫攜副使數人,執漢節,率勇士三百,各騎雙馬,並齎牛萬頭、黃金、錢幣、綢緞、布帛等厚禮,以結交西域。

張騫至烏孫(今新疆境內),烏孫王出迎。張騫獻上厚禮,議結兩國之好,共抗匈奴。烏孫王雖知漢距烏孫遙遠,然不知漢兵力強弱。欲得漢助,又畏匈奴,故烏孫君臣商議數日,猶疑不決。

張騫恐遲滯時日,遂遣副使分齎禮物,往聯絡大宛、大月氏、于闐(今新疆和田一帶)等國。烏孫王亦遣譯官助之。

副使往還良久,尚未歸來。烏孫王先送張騫歸長安,遣數十人隨張騫同往觀光,並獻高頭大馬數十匹於漢。

武帝見之,已悅;及見烏孫王所獻之大馬,更寵待烏孫使者。

越歲,張騫病逝。張騫所遣往西域諸邦之副使,亦陸續歸長安。漢武盛世之際,羽書飛馳,使者如雲。自副將錄簿所記,遍歷三十六國,版圖廣袤。

自此,歲歲年年,漢家遣使不絕於道,西域諸國,亦紛紛來朝,交好之誼,日增月盛。絲綢之珍,自中華而出,途經西域,遠至西亞,再及歐羅巴,後之人稱之為“絲綢之路”。

昔日匈奴,自被衛、霍二將軍擊破之後,烽火暫息,數年不聞兵戈之聲。其口稱和親,而心藏虎狼,窺伺中原,欲圖再犯。

單于累次遣使求和,然漢使往訪,或為所留。漢亦拘留匈奴之使以應之。

漢武帝即位之初,正欲興兵討之,適逢匈奴遣使求和,且釋還漢之使者。武帝為答其善意,遣中郎將蘇武持節,攜副手張勝及隨員常惠,出使匈奴。

蘇武至胡地,送還羈留之使,獻上厚禮。蘇武候單于回書,欲歸漢土,豈料禍起蕭牆。

蘇武未至之前,有漢人衛律,出使之際,背漢投胡。單于寵信之,封以王號。

衛律之下,有虞常者,心懷不滿。昔日與蘇武副手張勝有舊,密謀張勝,欲除衛律,挾持單于母,遁歸中原。張勝深表憐憫,未料虞常之計謀竟未得逞,反為匈奴所擒。單于震怒,命衛律鞫問虞常,且欲根究其同謀者。

蘇武本未知此事,及至彼時,張勝懼禍及已,方以告蘇武。

蘇武曰:“事已至此,吾必受累。若待人家鞫問而後死,不更為朝廷之辱乎?”言訖,拔劍欲自刎。張勝及隨員常惠眼疾手快,奪其手中之劍,力勸止之。

虞常備受諸般酷刑,只認與張勝為友,曾交言談,至死不肯承認與之同謀。

衛律向單于稟報。單于大怒,欲誅蘇武,然被群臣諫止。單于覆命衛律逼迫蘇武歸降。

蘇武聞衛律之言,即曰:“吾乃大漢使者,若背使命,失節操,生而何顏以對人?”復拔劍向頸抹去。

衛律慌忙抱持,蘇武之頸已受重創,昏厥過去。

衛律急令救治,蘇武始緩緩甦醒。

單于覺蘇武有氣節,甚是欽佩。待蘇武傷愈,單于復欲逼蘇武歸降。

單于遣衛律審問虞常,令蘇武旁聽。衛律先將虞常定罪處死,繼而舉劍威脅張勝,張勝貪生畏死,遂降。

衛律謂蘇武曰:“爾之副有罪,爾亦難辭其咎。”蘇武曰:“吾既未與之同謀,亦非其骨肉之親,焉得連坐?”

衛律復擎劍以脅蘇武,蘇武顏色不變。衛律無奈,乃放下手中之劍,婉言相勸曰:“吾亦是出於無奈而降於匈奴,單于待我甚厚,封我為王,賜予萬眾之部下,滿山之牛羊,盡享富貴榮華。先生若肯降於匈奴,明日亦能如我一般,何必徒然送命?”

蘇武怒髮衝冠,起立而言曰:“衛律!爾乃漢人之子,漢朝之臣。爾忘恩負義,背棄父母,背叛朝廷,厚顏無恥地做漢奸,尚有何面目與吾言談。吾決不會降服,任爾如何逼迫亦無濟於事。”

衛律滿面羞愧而歸,向單于稟報。單于將蘇武囚於地窖之中,不予以飲食,欲以長久折磨之手段,迫其屈從。

時值隆冬之際,外頭白雪皚皚。蘇武忍飢耐餓,渴時,捧雪以解渴;飢時,撕皮帶、羊皮以充飢。數日過去,竟未至於餓死。

單于見折磨無果,將其遣至北海(今貝加爾湖)之畔放牧,與其部下常惠隔絕音信,不許往來,並對蘇武曰:“待公羊產子之日,方準汝歸。”然公羊豈有生小羊之理,此不過是欲長久囚禁之意耳。蘇武被髮配至北海之濱,四顧無人,唯有代表朝廷的旌節與之相伴。胡人不供其糧,他便掘野鼠之穴,食其草根以維生。時光荏苒,旌節之穗盡落。

終於至公元前八十五年,胡王駕崩,胡國大亂,一分為三。新王無力再與漢家爭鋒,遂遣使來求和。彼時,武帝已歸天,其子昭帝繼位。漢昭帝遣人至胡地,索蘇武歸,胡人詐稱蘇武已亡。使者信之,遂罷提。

再遣使者至胡地,蘇武之從者常惠尚在。他賄賂胡人,私下與漢使相見,將蘇武在北海牧羊之事告之。使者見王,嚴詞責之曰:“胡既誠心欲與漢和,不當欺漢。吾皇於御園射下雁一隻,雁足系以綢書,上寫蘇武尚存,爾何以言其死?”

王聞之,驚駭不已。誤以為蘇武忠義之感,連飛鳥亦傳書。乃向使者謝罪曰:“蘇武實存,吾等即釋之。”

蘇武出使之時,年僅四旬。在胡地受盡十九載磨難,鬚髮皆白。歸長安之日,百姓傾城而出,迎接其歸來。眾人瞥見蘇武執節,白鬚白髮,無不感慨萬千,皆言其為氣節丈夫。

且說蘇武出使匈奴之次年,漢武皇命李廣利將軍,率兵三萬,征討匈奴,不幸大敗,幾至全軍覆沒,李廣利獨身逃歸。李陵,李廣之孫,時任騎都尉,領步兵五千,與匈奴交鋒。單于親率三萬鐵騎,將李陵之軍圍困。李陵射術精湛,士卒勇猛,五千之眾,斬敵五六千,然匈奴兵勢如潮,漢軍寡不敵眾,後無援兵,僅餘四百餘人突圍而出。李陵被擒,終降匈奴。

李陵降匈奴之事,震動朝廷。漢武帝將其母與妻兒下獄,召叢集臣,議李陵之罪。

群臣皆責李陵畏死降敵,貪生忘義。漢武帝詢太史令司馬遷,欲聽其言。

司馬遷曰:“李陵所領步兵,不足五千,深入敵境,擊數萬之敵。雖敗猶榮,斬敵如此之多,足以向天下人交代。李陵不即死,必有深意。其必欲立功贖罪,以報君上。”漢武帝聞之,以為司馬遷為李陵辯解,有意貶低李廣利(乃武帝寵妃之兄),怒髮衝冠,曰:“爾等為降敵者辯,豈非存心逆朝廷乎?”呼喝之間,將司馬遷下獄,交付廷尉審理。

審問既畢,定罪於司馬遷,當受腐刑(一種肉刑)。然司馬遷無力贖罪,遂受刑罰,囚於獄中。

司馬遷以受腐刑為奇恥大辱,幾欲自盡。然思及已身有要務未竟,不宜遽逝。因其時正致力撰述一部鉅著,即我國古代最偉大之歷史典籍——《史記》。

原來,司馬遷世系數代皆任史官,父司馬談亦為漢朝太史令。司馬遷年僅十歲,便隨父至長安,自幼博覽群書。

為蒐集史料,增廣見聞,自二十歲起,司馬遷遊歷祖國各地。曾至浙江會稽,觀禹王召諸侯之地;至長沙,於汨羅江畔弔唁愛國詩人屈原;至曲阜,考察孔子講學之所;至漢高祖故里,聆聽沛縣父老敘說劉邦起義之事……此般遊覽與考察,使司馬遷積累豐富知識,又從民間言語汲取滋養,為其著作奠定重要基礎。後,子長遷為漢武之侍中,隨駕巡狩四方,又奉敕往巴蜀昆明之地考察。

父司馬談薨,子長襲其職,為太史令,所閱及蒐集之史書益多矣。

方欲提筆著書之際,因李陵之事觸怒天子,下獄受刑。痛思曰:此乃吾之過也。

今身遭刑戮,形神俱損,似無用矣。

然復念:昔者文王囚羑里,而作《周易》;孔子厄陳蔡,遂編《春秋》;屈原放逐,撰《離騷》;左丘明失明,著《國語》;孫臏膝削,草《兵法》。又有《詩》三百篇,大抵古人憤懣之作也。諸名篇鉅著,皆出於作者心鬱志阻之際。吾何不借此時,善成此書乎?

遂以自黃帝傳說始,至漢武太始二年(公元前九十五年)止,纂成一百三十篇、五十二萬言之鉅著《史記》。

子長於《史記》中,對古人之事蹟,皆有詳盡敘述。對於起義領袖陳勝、吳廣,予以崇高評價;對於被壓迫之底層人物,常抱以同情之心。昔日司馬遷,歷覽前朝文獻,遇古奧難懂之句,輒以當時通俗之語轉述,使之文從字順。其筆下人物形象,栩栩如生;情節敘述,活潑傳神。故《史記》非惟史學鉅著,亦是文學奇葩。

司馬子長自囹圄釋出,拜中書令,而終因憂憤填膺,鬱鬱寡歡而終。然其人其書,於我國史學界與文壇,皆居崇高之位。

漢武帝好大喜功,欲擊匈奴,通西域,又奢靡無度,好神仙之術,累年興作,耗損人力物力甚巨。自文帝、景帝積貯之財糧,幾近耗盡。

為籌措財用,武帝寵信酷吏,增稅賦,乃至售官鬻爵。此等官員得志後,自然橫徵暴斂,加之水旱之災,百姓生活艱難,各地農民紛紛起義反抗。

武帝晚年,始決意罷兵,提倡改良農具,改進耕作之法。親耕示範,令官吏勸農增產,國勢因此漸穩。

公元前八十七年,武帝駕崩,漢昭帝年僅八歲繼位。遵武帝遺命,由大將軍霍光輔政。霍光掌執朝綱,輔佐漢昭帝,續行休養生息之政,減稅緩役,國事井然。

然朝中數臣,視霍光如鯁在喉,欲除之而後快。

左將軍上官桀,欲以六歲孫女配昭帝為後,光不許。後得蓋長公主之援,孫得以冊封。桀與子安,欲封公主之親信為侯,光固執不可。

由是,上官父子、長公主皆怨光,潛結燕王劉旦,圖謀傾覆。

昭帝十四載,光閱兵羽林,又調校尉入府。桀等執此二端,偽作燕王奏章,遣心腹詐為使,獻於昭帝。

書中言:大將軍閱兵之際,車服似天子,擅調校尉,必有異志。臣願棄封地,還京護駕,以防奸佞。

昭帝得奏,反覆觀瞻,置之一旁。

翌日,光聞王奏其事,惶恐不敢入宮。

昭帝命內侍召光,光入,遂脫冠伏地,請罪。昭帝曰:“將軍勿憂冠帶,朕知有人慾加害於汝。”

光頓首曰:“陛下何以知之?”

昭帝曰:“豈不明哉?將軍閱兵羽林,乃在長安之邇,調校尉亦近日之事,未滿旬日。燕王居北地,焉得悉此?即或知之,遽上奏章,猶未能及時至此。且將軍若真有異志,亦不須借一校尉之力。此必奸人構陷,燕王之奏,偽也。”

光及群臣聞之,無不欽服少年昭帝之睿斷。

昭帝顏色一沉,謂群臣曰:“爾等宜速捕那獻偽奏者,究其情由。”

上官桀畏昭帝深究,恐其陰謀敗露,對昭帝曰:“此等小事,陛下無需再問。”

自此,昭帝始疑上官桀及其黨羽。

桀等不罷休,密謀以蓋長公主之名邀光飲酒,伏兵欲刺之。又遣人告燕王劉旦,召之入京。

桀又謀,欲殺光後廢昭帝,已欲篡位。不料事洩,光先知之。

光即報昭帝,帝命丞相田千秋急發兵,將桀等一網打盡,皆處死。漢昭帝春秋鼎盛,方逾弱冠,遽爾仙逝,後繼無人。霍光納諫,擇武帝之孫、昌邑王劉賀,立之以續大統。然劉賀,本一紈絝子弟,自昌邑而來,攜親信二百有餘,日夕縱酒作樂,不修帝業。即位未幾,短短二十七日間,行乖張之事千有一百二十七樁,深宮之內,煙霞騰起,烏煙瘴氣。

霍光遂與群臣密議,聯章上奏,懇請皇太后降旨,廢劉賀而更立,擇武帝曾孫劉詢,是為漢宣帝。

宣帝御宇之時,漢室再興,國勢復振。當時,匈奴貴族爭權奪利,國勢日蹙,終至分崩離析,五單于並起,相互攻伐,無有寧日。

呼韓邪單于,為其兄郅支所敗,人馬折損甚眾。呼韓邪與群臣謀,決意修好於漢,親率部屬,朝覲宣帝。

呼韓邪乃首位於中原朝覲之單于,宣帝待以殊禮,如賓如友,親迎於長安郊外,設宴款待,禮儀隆重。

呼韓邪單于留京師逾月,懇求漢宣帝助其歸國。宣帝允之,遣二將軍,率萬騎,護送至漠南。時匈奴困於糧草,漢家又輸粟三萬四千斛,以濟其急。且說呼韓邪單于,感激涕零,誓與漢室修好。西域諸國,聞匈奴與漢和親,皆爭先來朝,欲與漢交好。宣帝晏駕之後,太子奭即位,是為元帝。未幾,郅支單于犯我西域,又殺漢使者。漢遣師徵之,至康居,破郅支,斬其首。

郅支既歿,呼韓邪單于安坐北陲。公元前三十三年,呼韓邪再度至長安,乞和親。元帝允之。

往昔漢匈和親,必選公主或宗女。是次,元帝欲以宮女賜之,遂命左右傳諭後宮:

“願往匈奴者,朕將以公主待之。”

後宮佳麗,皆自民間選拔,一旦入宮,猶如飛鳥入籠,皆望有日得釋。然聞欲遠適異域,皆不欲也。

有一宮女名曰王嬙,亦稱王昭君,貌美如花,且有識見。為終身計,毅然報名,願往匈奴和親。

管事大臣,正憂無應者,聞王昭君願往,即上其名於元帝。元帝令擇吉日,使呼韓邪單于與王昭君成親於長安。韓邪單于得此年輕貌美之妻,喜悅與感激之情自不待言。

韓邪單于與王昭君向漢元帝謝恩之際,漢元帝見昭君美麗大方,心生惋惜。欲留王昭君,然已遲矣。

相傳漢元帝回宮後,越想越懊悔。再命人取宮女畫像中之昭君像觀之,雖略似,卻無昭君本人之可愛。

原宮女入宮後,一般不能見皇帝,而由畫工畫像,送至皇帝處聽候挑選。有畫工名毛延壽,宮女贈禮,則畫得更美。王昭君不願送禮,故毛延壽未如實畫出王昭君之美貌。

漢元帝一怒之下,殺毛延壽。

王昭君在漢朝與匈奴官員護送下,離長安。騎馬,冒著刺骨寒風,千里迢迢至匈奴,為韓邪單于之閼氏。日久,漸習慣生活,與匈奴人相處融洽。匈奴人皆喜之,敬之。

王昭君遠離家鄉,長居匈奴。勸韓邪單于勿發動戰爭,且傳中原文化於匈奴。自此,匈奴與漢朝和睦相處,六十餘年無戰事。

王昭君離長安未久,漢元帝崩,其子劉驁即位,即漢成帝。昔日漢成帝,荒淫無度,繼位之後,朝廷權柄漸落於外戚之手。成帝之母,皇太后王政君,兄弟八人,除一早逝之外,餘者皆封侯。其中,長兄王鳳,更受封為大司馬、大將軍。

王鳳掌權之際,其兄弟、侄兒皆驕橫奢侈。唯獨王莽,因父早世,未染此習氣。其為人如常士,行事謹慎,生活節儉。世人皆言,王氏子弟中,王莽最為賢良。

王鳳崩後,其二弟相繼繼任大司馬,終至王莽亦受此職。王莽廣納賢才,士人慕其名而來,皆得其所。

漢成帝崩,不及十載,更迭二帝,哀帝平帝。平帝即位之時,年僅九歲,國家大事,皆由大司馬王莽主持。有諂媚之人,稱王莽為安漢功臣,請太皇太后王政君封之為安漢公。王莽固辭不受,經群臣再三勸諫,方受封號,卻退還封地。

公元二年,中原遭旱蝗之災。貴族豪強,多年兼併土地,剝削百姓,災荒之際,民不聊生,紛紛騷動。欲以紓解民怨,王莽遂獻策於朝,倡言官府宜節約糧帛。彼首捐百萬之資,又割三十頃良田,以賑濟蒼生。自此一舉,諸公卿大臣亦不得不效尤,紛紛捐輸土地財物。

太皇太后賜新野之地,廣逾二萬頃,王莽卻之不受。

復遣心腹八臣,分赴四方,考察風土人情。彼等揚言王莽辭地不受,以示其虛懷若谷,恭謙有加。於是,中小地主皆深惡豪強併吞土地,聞王莽封地不取,鹹以為賢德之人。

王莽固辭不受,而求封之聲愈熾。聞者,朝中大臣、地方官吏、庶民上書請封者,凡四十八萬餘人。又有集歌頌王莽之文,三萬餘言。王莽之聲望,日隆矣。

然人愈稱頌王莽,漢平帝愈覺其可怖,可惡也。蓋因王莽禁母留侍,且盡屠舅氏親族。平帝年長,未免私語抱怨。

一日,群臣為平帝祝壽,王莽親奉毒酒以進。

平帝不疑,舉杯飲之。

翌日,宮中傳出凶耗,言平帝病篤,未幾即崩。王莽亦偽泣,哀慟一場。漢室幼帝平宗晏駕,年僅十有四,無嗣。王莽乃自劉氏宗族之中,擇一襁褓童子,立為儲君,名曰孺子嬰。莽自號“攝皇帝”(攝者,代行其職也)。

有文武之臣,欲圖開國之勳,勸進王莽登極。莽亦心動,以為攝位不若真龍天子。於是群佞之人,紛紛捏造符瑞欺世惑眾。或言“王莽乃天命之主”之圖書現世,或曰於高廟之內,復見“高祖禪讓”之銅匱。

素以謙讓著稱之王莽,斯時不再推辭。遂向太皇太后王政君索取玉璽。王政君愕然,不肯輕讓寶璽。終被逼迫無奈,憤然擲璽於地。

歲次辛丑,王莽即位,國號新室,都城依舊長安。自漢高祖開基,西漢王室,歷二百十載,至是告終焉。

王莽既登九五,託名復古改制,頒行新政。其一,天下田畝皆歸“王田”,禁買賣;其二,奴婢易名為“私屬”,禁交易;其三,訂正百物之價,更鑄錢幣。

此等變革,聞之似善。然實則一事無成,皆成笑柄。噫,言歸正傳。昔日土地改革與奴婢私屬之議,初起便遭貴族豪強之阻,難以施行;而物價評定之權,盡掌於官僚貴族之手,彼等正好藉此職權,投機倒把,貪汙索賄,反增百姓之苦。幣制屢改,錢質愈微,價值卻日增,無形中又刮削百姓之財。

此種復古改制,非但農民反對,即中小地主亦多不與之為伍。三載之後,王莽再下令,王田、奴婢復可買賣矣。

王莽欲借對外征戰以緩和國內之矛盾,此舉又激起匈奴、西域、西南諸部落之反感。王莽再徵民夫,增捐稅,縱容酷吏,對百姓嚴刑峻法。如此,迫得農民不得不揭竿而起。

公元一十七年,南方荊州饑荒,百姓無奈,只得往沼澤之地挖野荸薺以果腹。人多荸薺少,爭奪隨之。新市(今湖北京山東北)有二士,名曰王匡、王鳳,出而調解,受民擁戴。眾乃推之為首。

王匡、王鳳遂將饑民組織起來,起義之勢,頃刻間聚集數百人,乃至逃犯亦來投效。王匡等英雄好漢,據綠林之山(今湖北大洪山也),作為根基,四處征伐,不出數月,義軍之勢,已壯大至七八千人矣。

王莽遣二萬官兵,欲剿滅綠林之眾,然綠林軍英勇善戰,大破官兵,使之潰不成軍。綠林軍乘勝追擊,連下數城,開釋囚牢,將官倉之糧,部分賑濟貧苦,餘者盡數搬至綠林之巔。投奔綠林之士,日益增多,義軍之數,增至五萬餘。

次年,綠林山上,疫病肆虐,五萬之眾,幾去其半。餘者只得離山,後分為三路:新市、平林(在今湖北隨縣東北)、下江(長江在湖北西部以下稱之)之兵。此三路各自據地為王,勢力復振。

南方綠林軍在荊州一帶,與官兵激戰,東方亦有起義之勢。琅琊海曲(今山東日照縣)有呂姓老嫗,其子為縣中公差,因不忍依縣令之命,毆打無力納稅之貧民,遭縣令所害。此事激起民憤,百餘貧苦農民,為呂母之子復仇,殺縣令,隨呂母逃至黃海,一有機會,便上岸攻擊官兵。

此時,樊崇這位起義領袖,率領數百人,佔據泰山。呂母逝世後,其手下之人,皆投靠樊崇之起義軍。未及一年,義軍之數,已逾萬,往來於青州與徐州之間,攻擊官府、地主,聲勢浩大。崇之起義,律令嚴明,有命曰:害民者死,傷民者罰。故得民心而擁之。

公元二十二年,王莽遣太師王匡(非綠林軍中人)與將軍廉丹,率兵十萬以鎮壓崇之起義。樊崇預備迎戰,為辨其兵,令諸士於眉上塗朱,以為標誌。是以赤眉之名,傳於世。

官軍與赤眉交鋒,大敗虧輸,散逸過半。太師王匡中槍於大腿,遁歸;將軍廉丹死於亂軍之中。赤眉之勢益盛,眾至數十萬。

綠林、赤眉兩軍,南討東征,王莽之軍屢敗,訊息四播,各地農民紛紛響應。黃河兩岸平原,大小起義數十路。貴族落拓者、地主豪強亦乘機舉兵,反莽矣。

南陽舂陵鄉豪強劉縯、劉秀兄弟,因王莽廢漢宗室封號,禁劉姓仕宦,心懷怨憤,遂起族人及賓客七八千,於舂陵鄉揭竿而起。與綠林三路聯軍,連破王莽大將數人,聲勢大振。

然綠林諸隊,無統一之指揮。眾將校以為人馬既多,必須立一首領,以便統攝號令。有那些出身貴族與地主之將軍,便利用時人之正統觀念,言必得劉氏出,以合人心。

綠林中,劉姓者眾,當推何人為首?舂陵之兵欲推劉縯,然新市、平林之將領懼其權勢過盛,決意立一敗落貴族劉玄為君。劉縯復言,待滅王莽,招安赤眉之後,再立皇帝,亦遭反對。劉縯自覺力薄,只得從之。

公元二三年,綠林諸將乃正式立劉玄為帝,復漢國號,年號“更始”,故劉玄又稱更始帝。更始帝拜王匡、王鳳為上公,劉縯為大司徒,劉秀為太常偏將軍,其餘將領各領封號。

自是之後,綠林軍又名漢軍矣。

七十五 昆陽大戰

更始帝劉玄即位後,遣王鳳、王常、劉秀等攻昆陽(今河南葉縣也)。他們迅速攻克昆陽,又下臨近之郾城(今河南郾城縣也)及定陵(今河南郾城縣西北也)。

王莽聞起義軍立劉玄為帝,已如坐針氈,今復失數城,愈發焦急,即遣大將王尋、王邑率兵馬四十三萬,自洛陽啟程,直逼昆陽。王莽,欲張虛威,不知何地羅致一巨人,名曰巨毋霸。其人體格魁梧,如牛之壯碩。又有馴獸之能,能馭猛虎、豹子、犀牛、大象等。王莽拜之為校尉,令其率猛獸列陣,以壯軍威。

昆陽之守,漢軍不過八九千眾。有將校望見王莽兵眾如海,心生畏懼,主張棄城歸舊營。劉秀曰:“今我兵糧皆乏,惟賴眾心齊力敵;若散去,昆陽失守,漢軍各部亦難存矣。”

諸將聞之,覺劉秀言之有理,然又慮王莽兵強,死守非策。商議之後,決意留王鳳、王常守昆陽,遣劉秀率精兵突圍,往定陵、郾城求援。

是夜,劉秀攜十二勇士,乘駿馬,趁夜色從昆陽南門衝突而出。莽軍無備,被其一鼓作氣,衝破重圍。

昆陽城雖小,卻堅固異常。莽軍恃眾武精,以為攻下昆陽易如反掌。乃造樓車,高十餘丈,自樓上箭如雨下,射向城中。城中之人汲水,亦須負門板以避箭雨。莽軍又以衝車撞城,且掘地道欲入城而攻。然昆陽城內,漢軍亦守之嚴密,城垣始終屹立不摧。

劉秀至定陵,欲將定、郾二城之兵馬盡數調往昆陽。然有漢軍將領貪戀財貨,不願棄此二城。劉秀以言誘之曰:“今若集眾昆陽,聚全力以抗敵,勝則大業可成,功高震主。若固守於此,賊軍一至,吾輩兵敗如山倒,性命難保,焉得財物?”

諸將聞言,心悅誠服,遂率眾隨劉秀赴昆陽。

劉秀親領步騎千餘,為先鋒,急趨昆陽。於王莽軍四五里外佈陣。王尋、王邑見漢軍寡少,僅遣數千兵以對。劉秀乘敵未定,先發制人,親率先鋒衝殺,連斬數十敵。

漢軍援兵至,見劉秀先鋒之勇猛,士氣大振,各路兵馬齊進,王尋、王邑不得不退。漢兵乘勝追擊,愈戰愈勇,一人足敵百夫。

劉秀又率三千敢死之士,直衝王莽軍中堅。王尋輕視漢軍之少,親領萬人與劉秀交鋒。然而萬人竟不敵劉秀之敢死隊。激戰良久,王尋之軍漸亂。漢軍士氣如虹,眾將士眼疾手快,紛紛將矛頭對準王尋,圍而攻之,刀光劍影間,王尋命喪黃泉。

昆陽城內,王鳳、王常兩位漢將,見援軍大獲全勝,遂開啟城門,揮師而出,與外援合擊,喊殺聲震天動地。王莽之軍,聞主將殞命,皆心驚膽戰,四散奔逃,自相殘踏,沿途百餘里,遺屍遍野。

忽爾天色昏暗,一聲巨響破空,隨之狂風驟起,暴雨如注。巨毋霸率領的猛獸,亦被驚嚇得四處亂竄。漢軍乘勢追擊,王莽軍猶如潰堤之水,向滍水(今河南魯山境內,現名沙河)方向逃竄,溺水而亡者不計其數,河水為之阻塞。

王邑率殘兵敗將,逃回洛陽,昔日四十三萬雄師,僅存數千。

漢軍清掃戰場,所見盡是王莽軍所棄兵器、戰車、糧草。搬運月餘,猶未能盡,終以火焚之。

昆陽大戰,滅王莽主力,訊息傳遍,鼓舞四方百姓,紛紛響應漢軍。有眾多義士,斬地方官,自稱將軍,待命於漢。

更始帝遣申屠建、李松二將,乘勝進擊長安。王莽驚慌失措,釋放獄中囚徒,湊集一支軍隊,以抗漢軍。然則,斯軍焉能為王莽征戰?未經交鋒,便已紛紛逃散。

未幾,漢師破長安之壁壘,城中百姓響應如雲,焚燬未央宮之門。眾人高聲呼喚,欲使王莽出降。王莽無路可逃,僅帶親兵數人,投奔宮中漸臺。此臺四面環水,火不能及。

漢師將漸臺重重包圍,圍至數百重。待臺上箭矢射盡,漢兵一擁而上,斬王莽之首。

王莽新室,歷十五年而瓦解土崩。

劉秀再建漢家天下

昆陽之戰後,劉縯與劉秀名聲鵲起。有人諫更始帝除之,更始帝以劉縯抗命為由,誅之。

劉秀聞兄遭戮,自知力難敵更始帝,遂急趨宛城(今河南南陽市),向更始帝謝罪。人問昆陽之戰,劉秀亦不居功,言皆將士之力。且不敢為兄服喪,飲食自若,言笑不減,哀情不露。

更始帝以為劉秀不念舊惡,反覺有愧,拜為破虜大將軍,然終不敢深用。後長安既下,王莽亦伏誅。更始帝至洛陽,方授劉秀少量兵馬,遣往河北招撫。爾時,四方豪強各擁甲兵,或自號將軍,或稱王,亦有妄自尊帝者,各據一方。更始帝遣劉秀往河北,適逢良機,令劉秀得以擴張勢力。彼廢王莽苛政,釋囚徒,一方面剿滅割據之勢力,一方面鎮壓河北諸路農民起義。河北之地,幾乎盡歸劉秀所有。

公元二五年,劉秀與其左右官員見時機已熟,遂在鄗(音hào,今河北柏鄉縣北)自立為帝,是為漢光武帝。

更始帝初都洛陽,後遷長安。至長安之後,自以為江山穩固,遂陷於腐敗。濫封官爵,不理政事,日以繼夜飲酒作樂,縱容士卒劫掠。故綠林軍中將領,多有不滿。

赤眉軍首領樊崇,見更始帝失德,乃率二十萬眾進攻長安。更始帝遣兵禦敵,屢戰屢敗,急得不知所措。綠林軍中有將諫更始帝離長安,反遭猜忌、誅殺;又有起義之將投赤眉。更始帝內亂,赤眉軍遂輕易攻破函谷關。

赤眉軍決意廢更始帝,然樊崇等人不能擺脫漢朝舊貴族正統觀念之束縛,必欲立一姓劉者為帝。昔日,赤眉賊中劉姓者眾逾七十,中有牧豎劉盆子,年僅十五,傳聞其與漢室宗親血緣甚近,遂被推為帝。

赤賊破長安,更始皇帝遁於城外,樊崇遣使,勒令更始二十日內歸降。更始無奈,持璽獻於赤眉。

赤賊入長安,聲勢如虹。然數十萬兵卒之糧草難以為繼。富賈與地主乘機囤積糧食,長安日有餓殍。於是,長安之亂,不可收拾。

樊崇引兵離長安,西向流亡。然他處亦糧草艱難;至天水一帶,又遭當地豪強阻截。樊崇不得已,復引大軍東歸。

漢光武乘赤眉入長安之際,取洛陽而有之。聞赤眉東徙,即率二十萬雄師,分兩路伏擊。

光武遣大將馮異赴華陰,誘赤賊東行。馮異用智,圍赤賊一部於崤山之下。挑戰書下,約定時日決戰。樊崇樸實,不知敵謀,遣萬餘赤賊進擊。馮異先以少數兵士迎敵。赤賊見漢軍寡少,全軍出擊。不料馮異伏兵起,裝扮與赤賊無異,雙方混戰,莫辨赤賊與漢兵。赤眉賊寇,正自困厄之際,忽聞漢兵扮作已眾,高聲叫嚷“降服!”“降服!”之聲。赤眉之眾,見眾多投降之呼,皆失措矣。軍心一亂,赤眉之師遂被奪其兵器。

元狩二十七年孟春,樊崇攜殘部赤眉之眾,向宜陽(今河南宜陽縣)遷徙。馮異急遣使者,報知漢光武皇帝。光武皇帝親率預先佈陣之兩路兵馬,截擊赤眉,將其圍困。至此時,樊崇無奈,只得遣人向光武皇帝求和。

光武皇帝將劉盆子等帶回神都洛陽,賜予田宅,令其安居於此。然而未及數月,便以謀反之名,誅殺樊崇。

光武皇帝,既已平定綠林、赤眉兩大寇,又繼而剿滅隴右與蜀地之割據政權,一統華夏。光武皇帝以洛陽為京師,為區別於高皇帝所建之漢,史稱此朝為“東漢”,亦曰“後漢”。

光武皇帝建立東漢之後,深知百姓對豪強紛爭之地戰已深惡痛絕,遂決意施行養民休兵之策。諸如減輕賦稅,釋放奴婢,減少徭役,且屢赦天下。是以,東漢初年,國計民生得以復甦,經濟漸興。

光武皇帝明鑑,知天下非徒以武定,治之亦須法度。然而,法令之威,僅能及於庶民百姓,若欲以此束縛皇親國戚,實非易事。譬如漢光武帝之長姐,湖陽公主,仗其兄弟坐擁帝位,傲慢無禮,恣意妄為,其家奴亦視朝廷法紀如無物。

洛陽令董宣,乃剛毅之士也。彼以為,皇親國戚若犯法,亦當依法論處。

湖陽公主之家奴,因勢行兇,殺人於市。兇手藏匿於公主府中,董宣雖不能入府搜查,然每日遣人守於府門之外,唯待兇手現身。

一日,湖陽公主乘車馬出行,其後隨之者,正是殺人之兇手。董宣得悉此事,親自率領衙役趕來,擋其車駕。

湖陽公主以為董宣觸犯了已之尊嚴,面露不悅,斥責曰:“爾等洛陽令,竟敢阻我車馬?”

董宣並未因此畏懼,拔劍劃地,當面責問湖陽公主,何以縱容家奴犯禁殺人。他不顧公主阻攔,命衙役將兇手擒拿,當場斬首。

此舉,幾乎令湖陽公主氣絕。她急忙入宮,向漢光武帝哭訴董宣如何欺凌於她。

漢光武帝聞之,怒不可遏,立召董宣入宮,命內侍在湖陽公主面前,杖擊董宣,以洩公主之憤。

董宣言道:“且慢行刑,待我言畢,我願受死。”

漢光武帝怒聲問道:“爾尚有何言?”董宣曰:“陛下乃中興之君,宜垂憲度。今縱公主之僕殺人,何以治天下?無需用刑,吾自盡矣。”

言訖,昂首欲撞柱而死。

漢光武皇帝急忙命內侍止之,然董宣已頭破血流。

光武帝知其言之有理,亦覺不宜加以責罰。然為湖陽公主顏面,令董宣向公主叩首謝罪。

董宣寧肯斬首,決不屈膝。內侍強按其首於地,董宣卻雙手撐地,頸項挺直,不使其首俯。

內侍知光武帝無意加罪於董宣,又須給光武帝下臺之階,遂高聲曰:“回稟陛下,董宣頸硬如鐵,難以按下。”

光武帝無奈微笑,下令曰:“將此硬頸者逐出!”

湖陽公主見光武帝釋董宣,心中憤懣,對光武曰:“陛下昔為布衣,尚能庇廕逃亡及死罪之人,官吏不敢搜吾家。今為天子,豈不能制一洛陽令?”

光武帝曰:“正因朕為天子,不可復如布衣時所為。”

終,光武帝不僅未罪董宣,反賜金三十萬以賞其執法嚴明。董宣歸官府,以此金分予屬下諸官。董宣,乃洛陽之虎臣也,繼往開來,持續剿滅不法之豪門巨室。其聲名遠播,乃至於洛陽土豪聞風喪膽,人皆稱之以“臥虎”。

彼時,除董宣之外,尚有一官,司職洛陽城門,名為郅惲(音yùn)。此君亦以執法如山,不徇私情。

適值漢光武帝攜眾出獵,一日遊畋於洛陽郊外,歸時已是暮色蒼茫。皇輿至東門,曰上東門,而門已深閉。

隨駕之侍從呼門吏欲入,郅惲峻拒之。

漢光武帝御駕親至,諭令開門,然郅惲曰:“昏夜難辨,非宜輕啟。”

皇帝碰壁,遂繞道東中門而入。

翌日,漢光武帝欲詰問郅惲,而郅惲之奏狀已先至。奏雲:“陛下遨遊幽林,白晝不足,更延及深夜。若此,國家大計何堪?”

漢光武帝覽畢奏狀,反賜郅惲布百匹,且降東中門官一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