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勾踐,吳王闔閭戰勝楚國之後,成為南方霸主,其事蹟亦為人稱頌。吳邦與毗鄰之越國(都邑在今浙江紹興)素有嫌隙。公元前四百九十六年,越國君王勾踐即位矣。吳王乘越國新遭喪事之際,遂興師征討越國。吳越兩國於槜李(今浙江嘉興西南,槜音zuì)之地,展開一場激戰。

吳王闔閭自信滿滿,以為必勝無疑,不料戰敗,身中流矢,重傷瀕死,加之年事已高,歸至吳國,遂氣絕而亡。

吳王闔閭駕崩之後,其子夫差繼位。闔閭臨終之際,遺命夫差曰:

“勿忘復仇于越。”

夫差銘記此囑,命人時常提醒。每逢宮門經過,左右便高聲呼喚:“夫差!爾忘越王弒爾父之仇乎?”

夫差淚眼婆娑,答曰:“否,不敢遺忘。”

乃命伍子胥及另一位重臣伯嚭(音pǐ)操練兵馬,預備再伐越國。

逾二載,吳王夫差親率雄師,往討越國。越國有兩位幹練之大夫,一文種,一曰范蠡(音lí)。范蠡進言於勾踐曰:“吳國練兵將滿三載。此番決意雪恨,來勢洶洶。我等宜守城池,勿與交鋒。”

勾踐不以為然,亦發大軍,欲與吳軍決一死戰。兩軍於大湖一帶交鋒,越軍果遭慘敗。

越王勾踐率領五千殘兵敗將,逃至會稽,被吳軍圍困。

勾踐至此,計窮力竭,無以為繼矣。彼對范蠡曰:“悔矣,未聽子言,乃至於此。今當如何?”

范蠡曰:“速往請和。”

勾踐乃遣文種至吳王營中求和。文種於夫差前,將勾踐願降之意,一一陳明。吳王夫差欲允之,而伍子胥堅決反對。

文種歸,探知吳國伯嚭乃貪財好色之小人,遂以美女珍寶,私贈伯嚭,請其在夫差前善言。

經伯嚭一番勸諫,吳王夫差不顧伍子胥反對,允越國求和,但要求勾踐親自至吳。

文種歸報勾踐。勾踐將國事託付文種,自攜夫人及范蠡至吳。

勾踐至吳,夫差令其夫婦居於闔閭大墳旁石室,命勾踐養馬。范蠡亦為僕役。夫差每出,勾踐為其牽馬,如此二載,夫差信勾踐誠心歸順,乃放歸。

勾踐歸越後,立志雪恥復仇。懼安逸消磨志氣,於進食之所懸苦膽,每飯先嚐其苦,自問曰:“汝忘會稽之恥乎?”又撤席,以柴草為褥。即後世傳頌之“臥薪嚐膽”。

勾踐決意使越國富強,親耕田疇,令夫人自織,以鼓勵生產。越國遭逢喪邦之禍,生靈塗炭,人丁銳減。勾踐王乃制定鼓勵生育之策,命文種總理國政,范蠡訓練士卒,自已則虛懷若谷,廣納良言,賑濟窮民。舉國之民,皆願添磚加瓦,以期此受辱之邦,得以鳳凰涅槃,再顯雄風。

勾踐王內修政治,外勤耕織,國力漸復,乃與范蠡、文種二臣,密議伐吳之策。

斯時,吳王夫差因登臨霸主之位,心生驕傲,沉溺聲色犬馬。文種遂勸勾踐,向吳王獻上佳麗。勾踐王遣人四處尋覓絕色,終於苧羅山中,得一絕世美人,名曰西施。勾踐便令范蠡將西施獻於夫差。

夫差一見西施,驚為天人,寵愛備至,視為天上人間所無。

一日,越國遣文種往吳,言越歲凶飢,欲借糧萬石,明年必還。夫差念及西施之恩,欣然應允。

次年,越國豐收,文種親攜萬石糧食,歸還於吳。

夫差見越國守信如金,喜不自勝。觀其糧,粒粒飽滿,乃謂伯嚭曰:“越國之糧,顆粒肥大,宜賣於百姓,作為種子。”

伯嚭遵命,分糧於農,令民播種。春回地暖,良種播於膏壤,旬日既過,嫩芽猶未露尖。眾皆思:佳種或須緩時吐綠,遂以恆心靜候。然不意,數日之後,所播之籽皆腐矣。欲重播種子,而時節已失,遲滯農事。

是歲,吳邦遭逢大飢,黎民怨夫差之不已。孰料,此乃文種之深謀。昔贈吳邦之萬石糧,皆已蒸熟又曝曬,焉能再萌?

勾踐聞吳邦饑荒,欲乘機起兵。文種曰:“尚早也。一則,吳邦雖飢,國中未虛;二則,伍子胥在,難圖也。”勾踐聽罷,覺其言甚是,遂繼續訓兵秣馬,擴壯軍容。

公元前四百八十四載,吳王夫差欲徵齊邦。伍子胥匆匆進諫曰:“臣聞勾踐臥薪嚐膽,與民同甘苦,其志必報吳邦之仇。若不剪除,終為禍患。願陛下先滅越邦。”夫差不肯納伍子胥之忠言,仍率師伐齊,得勝歸矣。群臣皆賀,唯伍子胥反加警世之語曰:“齊邦之敗,不過小惠;越邦若來,乃真巨禍。”

由是,夫差益發嫌惡伍子胥,加之伯嚭背後多言讒毀。夫差賜劍於伍子胥,迫其自刎。伍子胥臨終之際,憤然對使臣曰:“取吾眼目,懸於吳東門,以觀勾踐之入寇也。”夫差弒伍子胥,遂命伯嚭為太宰。

公元前四百八十二年,吳王夫差與魯哀公、晉定公等會盟於黃池(今河南封丘縣西南),盡挈精兵,留老弱殘卒。夫差自黃池得意而歸,越王勾踐已率師攻入吳都姑蘇。吳軍遠歸,疲憊不堪,越軍經年訓練,士氣昂揚。兩軍交鋒,吳師大敗。

夫差無奈,遣伯嚭向勾踐求和。勾踐與范蠡商議,暫且允和,撤軍而歸。

公元前四百七十五年,越王勾踐備足兵力,大舉伐吳,吳國連戰皆北。越軍圍吳都二載,夫差困窘無路,曰:“吾無顏見伍子胥矣。”言畢,以衣遮面,自刎而死。

越王勾踐滅吳,坐擁夫差舊朝。范蠡、文種及諸官鹹來朝賀。吳太宰伯嚭亦立候封賞,自謂助勾踐不淺。

勾踐謂伯嚭曰:“爾乃吳國之臣,吾不敢納為臣子,爾宜往伴君矣。”伯嚭垂首喪氣而退。勾踐遣人追之,斬伯嚭。越王勾踐覆滅吳國,乃引兵渡淮,與徐州之諸侯會盟。周天子亦遣使齎祭肉以贈勾踐。自此,越師縱橫江淮之間,群侯鹹稱霸矣。

勾踐凱旋而歸,設宴慶功,厚賞功臣,唯范蠡不在列。傳言彼攜西施,隱姓埋名,遁往異域。

范蠡去前,遺書文種曰:“鳥盡弓藏,兔死狗烹。越王者,可共患難,不可同安樂,子其速行。”

文種不以為意。他日,勾踐遣使送劍於文種,視之,乃昔者夫差使伍子胥自刎之劍也。文種悔不從范蠡言,遂自裁焉。

吳越爭霸,春秋之末聲也。隨生產力之興,奴隸起義不絕,奴隸社會漸崩,至公元前四百七十五年,戰國紀元始。吾國封建社會,自是而起。

墨子破雲梯

戰國初年,楚惠王欲復楚國霸業,擴軍攻宋。

楚惠王重用一時之名工,魯國之公輸般,即後世所稱魯班也。公輸般運斤如神,試欲與較斤力者,皆自量力而退。故此,後世流傳一諺,名曰“班門弄斧”。

公輸般受楚惠王之召,仕於楚,為大夫。彼為楚君巧設攻城之器,高逾樓車,若可摩雲霄,因名之曰“雲梯”。

楚惠王令公輸般速造雲梯,一邊籌備攻宋之計。楚制雲梯之事,既傳於列國,諸侯皆感憂心。

宋國尤甚,聞楚將至,愈發覺得大難臨頭。

楚欲伐宋,亦引非議之聲。其中反對最烈者,乃墨子也。

墨子,名翟,墨家學派之鼻祖,其主張儉約,反對奢華;命門徒著短褐草履,親勞苦役,以吃苦為榮。若不勤苦,即為違背其教。

墨子亦反對爭地奪城,百姓遭殃之亂戰。聞楚欲用雲梯侵宋,急忙親赴楚國,足下起泡流血,遂撕衣裹足而往。

奔波十日十夜,終至楚都郢。先見公輸般,勸其勿助楚惠王攻宋。

公輸般曰:“不可,吾已允楚君矣。”

墨子遂求見楚惠王,公輸般許之。在楚惠王御前,墨子恭謹而言:“楚地廣袤五千裡,物華天寶,地靈人傑;宋邦之地,不過五百里,土瘠民貧,物產不豐。大王何故棄華軒麗駕,而覬覦他人破輦?何故拋繡衣玉袍,而垂涎一襲舊襦?”

楚惠王聞之,雖覺其言甚是,然終不肯罷休攻宋之謀。公輸般亦自信以雲梯攻城,必操勝券。

墨子直言無隱:“爾能攻,我善守,爾未必得志。”

遂解腰間之帶,委地以為城垣,取幾塊小木,權作攻城之具,邀公輸般一試,較量高下。

公輸般用一法攻城,墨子即應一法守城。一以雲梯攀,一以火箭焚;一以衝車撞,一以滾石擊;一掘地道,一以煙燻。

公輸般九次易攻,盡展攻城諸藝,而墨子守城之策,猶有餘裕未盡。

公輸般愕然,心中不甘,曰:“吾有妙計以對汝,但今未露。”

墨子微笑答曰:“吾已知爾之所欲,但吾亦未吐。”

楚惠王聽二人之言,如猜謎語,困惑不解,問於墨子曰:“爾等究系何言?”墨子乃言曰:“公輸般之心,昭然若揭,欲除吾以絕宋國之助。噫!其計左矣。吾未至楚之前,已遣禽滑釐等三百弟子守禦宋城,各得吾守城之法。縱吾身殞,楚亦無所得利。”

楚惠王聞墨之言,親睹其守城之能,知攻宋難成勝算,遂曰:“先生言之有理,吾決意不復侵宋矣。”

於是乎,一戰爭因墨子而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