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賊於赤壁大敗,心懷鬱結歸許都。不巧,其寵愛之幼子倉舒病重,諸醫束手,藥石無效。兒命懸一線,曹賊悲痛曰:“華佗若在,孩兒豈遽至此。”

曹賊口中之華佗,乃我國曆史上赫赫有名之大醫,亦為曹賊之同鄉。華佗自幼飽讀詩書,尤精於醫道。諸般雜症疑難,遇其妙手,皆能回春。地方官吏及朝廷太尉,聞其盛名,欲召之為官,然華佗辭而不就。

華佗診病,神準也。曾有二官,俱患頭疼發熱,先後求醫於華佗。華佗問明病因,一者開瀉藥,一者開發汗藥。旁觀者疑之,問以同病何用藥異。華佗答曰:“此病雖似同,其實各異。”前者病在腹內,宜服瀉藥;後者病在肌膚,但令發汗自愈。”二人遂依言服藥,果然痊癒。

又有李將軍之妻,患病求治於華佗。華佗至其府上,診脈曰:“此乃孕期傷身,胎死腹中矣。”李將軍曰:“吾妻已小產,胎兒早已下。”華佗曰:“據吾所診,胎兒猶在病者腹中。”

李將軍不信,華佗去後,逾百日,其妻病益甚,不得已再請華佗。華佗曰:“必有一死胎在腹。蓋夫人本是雙生,一已小產下,一猶留腹中。”

華佗遂以湯藥灌之,又施針砭,果下一死胎,病者旋獲康復。

華佗非獨擅內科,亦善於刀割。配製麻沸散以麻醉。有病者患腹痛,痛極,十餘日,鬚眉皆落。華佗診之曰:“此脾臟潰爛,當速剖腹治之。”令病者服麻沸散,開腹出壞死之脾,縫合創口,敷以藥膏。四五日,創口癒合,月餘而康復。

史書載華佗治病之奇聞頗多。相傳有太守患病,諸醫束手,終請華佗。華佗施診後,識得此病非激怒不可治。故索重金於病人,拖延不即處方,數日後竟悄然遁去,遺書斥責太守自食其果。

太守聞之,果如火上加油,速遣吏役追捕華佗。然太守之子洞悉華佗深意,密令家人勿行捕拿之舉。太守知追華佗不得,憤恨填胸,氣急敗壞之際,嘔血數升。不料此一嘔,反令疾病痊癒。

曹公久患頭風,每逢繁忙,頭痛難忍。聞華佗醫術高超,遂招之至,華佗針灸數下,痛楚頓消。曹公不忍釋手,留為左右醫官,以備不時之需。

華佗雖樂善好施,熱誠療疾,然心不願長居曹公身旁,侍候藥箱。乃藉省親之名,順便採藥,曹公信而不疑,放其歸去。

華佗既歸,使人傳書與曹公,言妻病重,難以遽返許都。曹公屢催,華佗推諉不前;曹公再命郡縣官吏促之,亦遭搪塞。

此舉激惱曹公,遂遣使者往譙縣探明真相。遣使告之曰:“若考實華佗妻固疾,則賜豆四十斛,聽其緩期;若佗飾辭欺上,即擒之。”

究查之下,華佗遂被執。

操得華佗至許都,以其故違將令,行同叛逆,命刑之。

謀士荀彧以為刑重,進諫曰:“佗術妙通神,一旦隕命,累及眾生,願明公寬恩。”

操本愛才之人,自破袁紹之後,益加驕矜;加之忿心正熾,豈能納彧之言,憤然曰:“吾何懼天下無良醫如佗者。”遂遣人斬之。

佗被執之際,尚懷醫書一部,乃多年經驗所撰。不意觸怒曹公,遭此禍端。自覺罪無可逭,而此書若湮沒,誠為可惜。臨刑之前一日,召獄吏語之曰:“吾有一遺著,煩君善保,他日可救人疾苦。”

獄吏膽怯,畏接佗書,恐日後曹公追問,自招禍患,堅不肯受。

佗大失所望,嘆息一聲,索火於吏,於獄中焚其珍貴之醫籍矣。華佗仙逝之後,曹孟德患頭風之疾,遍尋醫聖不得。然孟德自執其錯,曰:“華佗孺子,蓄意不療吾病,縱使吾手刃之,未必能愈。”及至幼子倉舒夭折,方悔疚交集。

華佗雖逝,其門下弟子承其遺志,繼續濟世安民,施醫贈藥。可惜記載華佗醫術之醫籍,竟告失傳。

赤壁之戰後,周郎耗費逾年光陰,終於將曹賊兵馬逐出荊州。荊州歸屬,誰為宜主?劉皇叔以為,荊州本乃劉表之領土,彼與劉表系出同宗,表既駕鶴西歸,荊土當歸其掌。而孫權則以為,荊州乃憑吳國之武力克復,應屬吳地。是以周郎僅將江南之地讓於劉備,皇叔嫌其少,心懷不滿。未幾,周郎病逝,魯子敬遂勸權借荊州於備。

然而借居他人之地,終非長策。劉皇叔不得不謀圖新土。按孔明之計,本欲圖益州。恰逢其時,益州牧劉季玉遣使相邀。

益州牧劉季玉帳下有二謀士,法正、張松是也。二皆摯友,且俱是才識過人之士。彼等見季玉昏庸,仕途無望,遂思他圖。昔日,曹孟德攻陷荊州之際,益州牧劉焉之侄劉璋遣張松往見曹操以通好。時曹孟德新獲大捷,志得意滿,視張松身材矮小,貌不揚,遂不甚禮遇。張松因此憤而歸去。

張松抵成都,對劉璋曰:“曹賊野心勃勃,恐有吞併益州之意。”劉璋聞之,心憂不已。張松因勸之曰:“玄德公乃主公骨肉之親,且為曹賊之勁敵,若與之結盟,可共抗曹賊。”劉璋信其言,遂遣法正往荊州聯絡。

法正至荊州,得見劉備。劉備殷勤接待,與之縱論天下大勢,甚為投契。法正歸,與張松密議,欲迎劉備為主,共治益州。

未幾,曹賊有意進兵漢中,益州危在旦夕。張松乘機勸劉璋請玄德鎮守漢中。劉璋再遣法正,率四千精兵往荊州迎接劉備。

法正至荊州,直言不諱地告劉備曰:“益州富饒之地,將軍英明神武,又有張松內應,取益州如探囊取物耳。”劉備猶豫不決。時龐統已為劉備謀士,力主劉備取益州,曰:“荊州荒涼,東有孫權,北有曹操,難以成大業。欲建基業,宜先取益州為根本。”備聞法正、龐統之言,遂遣孔明、雲長守荊州,親率師往益州。

後張松為內應之事,被劉璋覺,璋誅張松,布兵以抗備。

備率兵趨成都,至雒城(今四川廣漢北,雒音luò),雒城之守堅拒,攻之年餘未下。龐統戰中流矢而亡。備克雒城,進逼成都。孔明亦自荊州率兵來會。璋不能守,乃降。

公元214年,備入成都,自稱益州牧。論功行賞,以法正功最大,封為蜀郡太守。非特成都歸其治,亦以之為謀士之冠。

法正之心狹矣。既得權,即報個人恩怨。凡昔請其飯者,皆以禮還;向其白眼者,皆以仇報。乃至殺人以洩私憤。

孔明則與法正異矣。輔備治益州,法令嚴明,無私情。地方豪強皆怨之。

法正諫孔明曰:“昔漢高祖入關,但約法三章,百姓皆擁戴之。今公初至此,宜寬容以合眾心。”

孔明曰:“公知其一,不知其二。秦法苛酷,百姓怨恨,高祖廢秦法,約法三章,正是順民意。今昔情形,大相徑庭。劉璋懦弱無能,法令弛廢,蜀中官吏恣意妄為,亂象叢生。若吾不重視法紀,地方何以安寧?

法正聞孔明之言,心悅誠服,自此不敢如昔日般專橫。

九十七 蔡文姬歸漢

自赤壁之敗後,曹操歷經數年整頓,軍威再振,自封魏公。公元二百一十六年,晉爵為魏王(都城在鄴城)。其在北方威望顯赫,乃至南匈奴呼廚泉單于亦特至鄴城拜賀。曹操留呼廚泉單于於鄴城,待之以賓禮,令右賢王歸國攝政。

南匈奴與漢室和好,曹操遂思及其故友蔡邕(音yōng)之女尚留南匈奴,欲迎之歸漢。

蔡邕乃東漢末年名士,早年因觸怒宦官,被流放至朔方(今內蒙古杭錦旗北)。董卓掌權時,蔡邕已歸洛。當是時,董卓欲收人心,聞蔡邕之名,遂召之,封官厚待,三日之內連升三級。蔡邕感其待遇,勝於漢靈帝之時。

及至董卓遭誅,蔡邕念其舊情,嘆息一聲。此舉激怒司徒王允,視其為董卓同黨,遂將其拘捕。朝堂之上,雖眾臣為王允求情,然王允終不允,終致獄中身亡。

蔡邕之女,名蔡琰,亦稱蔡文姬,才情橫溢,承其父風。其父亡後,關中亂起,李傕、郭汜紛爭,長安百姓流離失所。文姬亦隨難民四處飄零。彼時,匈奴乘亂入寇,擄掠百姓。一日,文姬遭遇匈奴兵,被擄而去。匈奴見其貌美,獻於左賢王。

自此,文姬為左賢王所寵,於南匈奴居十二年之久。雖習其俗,然故國之思,未嘗稍減。

曹操忽憶文姬,遂遣使攜禮至南匈奴,迎其歸漢。左賢王雖不捨,然不敢違曹操之命,遂允文姬歸。文姬雖得歸故土,然離匈奴所生子女,心中哀慼。此情此景,遂成《胡笳十八拍》之佳作。

文姬至鄴城,曹操見其孤苦,再嫁與屯田都尉董祀。

不日,董祀犯法,被曹操部下所擒,判以死罪。文姬聞之,心急如焚,疾奔魏王府求援。恰逢曹操設宴,文姬至,哀訴其情。且說那魏王府內,公卿大臣、名流學士齊聚一堂。侍從匆匆入報,言蔡文姬求見。曹公知在座諸公多與蔡邕有舊,遂曰:“蔡中郎之女,漂泊多年,今歸矣。可令其來見眾賓,如何?”

眾人皆願一見。曹公乃命侍從引入蔡文姬。文姬散發赤足,一進府門,便跪於曹公前,為其夫請罪。聲音清脆,言辭哀切。座中諸人,多為蔡邕故友,見文姬如此傷心,不禁思及故人,感動至深,鼻酸淚湧。

曹公聽罷其訴,曰:“爾言誠然可憐,然判狀已發,奈何?”文姬哀求道:“大王馬廄之內,馬匹如雲,武士如林,但遣一騎,一匹,追回文書,董祀便可得救。”

曹公遂親筆批下赦免令,遣騎急追,宣告董祀免去死罪。

時值隆冬,寒風凜冽。曹公見文姬衣衫薄弱,遂賜以巾幗鞋襪,令其更衣。

曹公問曰:“聞夫人家中藏書甚豐,今尚存否?”文姬嘆息曰:“先父生前,贈我書籍四千餘卷,然經亂世,已蕩然無存矣。”餘尚能背誦四百篇有餘。

曹公聞其能背之眾多,遂曰:“吾欲遣十人至夫人府上,以錄汝所背之文,夫人以為何如?”

文姬答曰:“無需勞煩。但賜紙筆於我,歸家即可書之。”

後文姬果如其言,將記誦之文盡數默寫,獻於曹公。曹公閱之,大為滿意。

曹公迎回文姬,於儲存古文化之事,實為善舉。歷史傳頌“文姬歸漢”,美談也。

九十八 關羽水淹七軍

劉備既得益州,東吳孫權遣使索還荊州,劉備不允。雙方因荊州之事,幾至翻臉。後聞曹公欲攻漢中,益州亦受威脅。劉備、孫權皆感曹公乃強大敵手,遂和議。荊州分而為二,以湘水為界,湘西屬劉備,湘東歸東吳。

劉備安頓荊州之事,遂專心對付曹公,請諸葛亮鎮守成都,親率大軍向漢中進發,法正隨軍參謀。

曹公聞劉備出兵,即刻調集兵力,與之對抗。曹公亦親至長安,指揮漢中戰事。雙方相持一年有餘。次年,陽平關一戰,蜀軍大獲全勝,魏軍主帥夏侯淵陣亡。曹公無奈退出漢中,將魏軍撤至長安。

於是,劉備在益州之地位,更形穩固矣。公元二一九年,劉備在群臣文武的擁戴之下,自立為漢中王。

按照諸葛孔明早已謀劃好的策略,欲從兩路對曹操發起進攻。此番西側的漢中一戰告捷,便應乘勝追擊,再自東面的荊州直搗中原腹地。

鎮守荊州者,乃是大將關羽。此人英勇善戰,智勇雙全,然亦自負甚高。劉備即位漢中王后,遣使賜以官印,封其為前將軍,關羽心中尚存不滿。後經人細說漢中王對他的器重,方才欣然領受。

此次,劉備下令關羽出兵攻曹,關羽遂遣二將留守江陵與公安,親率大軍向樊城進發。

樊城之魏軍守將曹仁,聞訊急忙向曹操求援。曹操遣于禁、龐德二位將領,率領七軍前往支援。曹仁令其在樊城北平原紮營,與城中呼應,使關羽難以攻城。

雙方對峙之際,樊城一帶忽降暴雨。漢水暴漲,平地之上,水深逾丈。于禁軍營正設於平原,四面洪水洶湧而至,七軍之營盡皆淹沒。于禁及其將士不得不涉水尋覓高地避難。

關羽早有準備,抓住于禁在平原紮營之弊。乘著洪水,調集船隻,率領水軍向曹軍發起攻擊。他們先將主將於禁圍困,迫其放下兵器投降。于禁被圍於漢水中一小丘之上,進退維谷,終是垂頭喪氣,投降了關羽。龐德乃引殘兵,避水登堤。關雲長之水軍四面圍定,船上弓弩手齊發箭矢,如雨而下。

龐德帳下一裨將,心生畏懼,語德曰:“勢不可支,不如降矣。”

龐德面斥其非,拔劍斬之堤上。諸軍見狀,皆振奮,隨德抗敵。德神色自若,挽弓射敵,其箭法神準,蜀軍多有中箭而亡。雙方交鋒,自朝至午,由午及昏。待德箭盡,乃命士卒抽刀短接。德顧左右而言:“吾聞良將不懼死,烈士不貪生。今日,吾當殉國矣。”

斯時,洪波洶湧,堤上之地漸顯窄小。雲長鉅艦猛攻益急,魏軍士卒紛紛投誠。德乘亂之際,攜三士,奪蜀軍小舟,欲遁往樊城。不料一浪翻湧,覆舟於水中。德落水,為關軍所擒。

將士押德至雲長大營。雲長溫言慰之,勸以歸降。德怒罵曰:“魏王雄師百萬,威赫四海;爾等主公劉備,但一庸碌之輩,焉能與魏王相抗衡。吾寧為國家鬼,不願為爾等帥!”

雲長聞言,忿然作色,揮手令下,武士遂將龐德斬訖。關雲長既破于禁、龐德七軍,乘勝直逼樊城。城內水湧如泉,城牆亦多處被洪濤所摧。曹仁之眾皆心驚膽戰。有謂曹仁曰:“今此局勢,吾輩難以久守,宜乘雲長水師未成合圍之際,急備輕舟遁去。”

曹仁亦覺守之無望,遂與共守之城將滿寵商議。寵曰:“山洪暴起,終非常流,過幾日自當退去。聞雲長已遣人北攻他道,彼未敢深入,蓋畏我等斷其後路也。若我等一逃,則黃河以南,恐非國家所有。請將軍再耐一時。”

曹仁聽罷,以為然,乃鼓勵將士堅守。是時,陸渾(今河南嵩縣東北)百姓孫狼起義,斬官吏以應雲長。許都以南,響應者亦復不少。雲長大名震動中原。

魏王曹操至洛陽,接警四方,心頗惶遽。與群臣議,欲暫棄許都,避雲長鋒芒。

謀士司馬懿進曰:“大王勿憂。臣觀劉、孫兩家,雖表面和睦,實則猜忌甚深。雲長今得意,孫權必不樂見。何不遣使說權,許以江東之地,約其共擊雲長,則樊城之圍,自可解矣。”

曹操納懿之言,果遣信使往見孫權。昔有呂子明,白衣渡江之事,實乃司馬仲達之分析得其理矣。劉皇叔與孫仲謀固結為盟友,然其間嫌隙不淺。魯子敬存世之際,力主吳蜀修好,共抗曹賊。及子敬仙逝,其位由呂子明繼任,而子明所志,與子敬異矣。

呂子明,乃東吳之名將也。自幼習武,練得一身武藝,青春之時,屢立戰功,深得孫權之寵信。

曾幾何時,孫權語子明曰:“今汝責任重大,宜抽暇讀書。”

子明答曰:“軍中事務紛繁,安得閒暇以讀書乎?”

孫權笑曰:“吾非令汝如博士般精通經書,但期汝多覽兵法,略識史事。汝言事務繁多,豈過於我?吾自有體驗,讀兵法、歷史,於我大有裨益。汝不妨一試。”

子明聞孫權之言,遂於閒暇之際,專心致志以讀書。

當魯子敬初替周公瑾為大將之時,途經子明駐地,順道探訪。彼時子敬,以為子明不過一介武夫,無甚雄才大略。然與子明交談之後,聽其議論橫生,見解入微,大為欽佩,曰:“今之子明,才能膽識,與昔日吳下阿蒙,已判若兩人矣。”

子明自矜曰:“人之處世,三日不見,便當刮目相待。公勿以舊眼觀人矣!”承魯肅之後,呂蒙領兵屯駐於陸口(今湖北嘉魚之西南),觀羽虎視眈眈,欲吞吳地,遂上疏孫權,言:“備、羽君臣,翻雲覆雨,難以為盟。”

權亦頗覺羽矜高自大。曾遣使往羽所,願結秦晉之好,乞以羽女配其子。羽不惟不許,反加使者以辱罵,令權怒火中燒。今得呂蒙書,權愈決意除羽而後快。

適逢曹賊遣使通好,欲共擊羽。權即回書,願從後攻羽。

羽亦聞呂蒙之威,雖親征樊城,而對背之呂蒙,防備森嚴,蜀吳之交,佈置如鐵桶。

呂蒙素有微疾,此番偽作病篤,且言病重難興。權乃下詔,召呂蒙歸養。

更遣遜陸,年少書生,以繼呂蒙之任。

訊息飛報樊城,羽聞呂蒙病危,又知遜陸少年,心懷喜色。

未幾,遜陸自陸口遣使謁羽,羽見之,使者奉書獻禮。書中曰:“聞將軍水淹七軍於樊城,擒于禁,遠近皆稱將軍之威震華夏。”曹賊此番兵敗,吾等耳聞之,亦覺心悅誠服。我乃一介書生,實不堪大任。今後還望將軍多加照拂。

關雲長觀陸伯言之書信,見其態度謙遜、真誠,遂放心,將原本防備東吳之兵馬逐漸調往樊城。

陸伯言將關雲長兵馬調動之情,隨時稟報於孫權與呂子明。

彼時,關雲長在樊城接納了于禁所部降兵十餘萬眾,糧草供應陷入困境,遂強行佔據東吳湘關之糧食。

孫權聞知湘關米糧被奪,即命呂子明為大都督,令其迅速襲擊關雲長之後方。

呂子明至尋陽(今湖北黃梅西南),將所有戰船改裝商船,挑選精銳士卒藏匿於船艙之中。船上搖櫓之士卒扮作商人,一律著商賈白衣。如此,一隊又一隊商船向北岸進發。

抵達北岸,蜀軍守防之士卒見皆為白衣商人,便允其船隻停泊江邊。不料夜幕降臨,船艙中之士卒齊出,悄然潛入江邊崗樓,將蜀軍將士悉數擒獲,佔據崗樓。

呂子明大軍悄無聲息地佔領了北岸,進軍公安。留守公安、江陵之蜀軍將領原本對關雲長頗有不滿,經呂子明勸降,皆歸順。

呂子明入城之後,派人慰問蜀軍將士家屬,並吩咐東吳將士嚴守紀律,不得侵犯百姓。有吳兵一士,與呂蒙同裡,因天雨取民間箬笠以蓋鎧。蒙見之,以為犯軍令,雖系同鄉,然軍令不可不治,遂斬之。由是三軍震肅,莫敢幹犯。

於時,曹公所遣徐晃將援兵至,已逼樊城之際。徐晃以孫權許曹公共擊關某之信,射入羽營。羽聞蒙襲其後,進退維谷之際,徐晃動師,大破羽軍,迫使羽解圍樊城。

羽使往江陵探虛實。使者至,呂蒙厚待之,且令訪蜀將士之家,皆言吳人善遇。使者歸,軍中問及室家,以實對。眾聞吳人之善,心不願戰,或有潛逃歸江陵者。

至於羽,始悟輕吳之防,然而遲矣。不得已,引兵遁走麥城(今湖北當陽東南)。

權進兵麥城,使降羽。羽率騎十餘西奔。

權早伏兵小道,截獲羽及其騎,知羽不肯降,乃令斬之。曹操見孫權建功立業,乃封其為南昌侯。及至曹丕繼位,更封之為吳王。

百步之內,曹植成詩。

孫權據荊州,斬關羽,懼劉備復仇,遂遣使致書於曹操,表歸順之意,且勸曹操應天順人,早登帝位。

曹操接書,即示之於心腹大臣。笑曰:“孫權豎子,欲置我於炭火之上矣。”

自漢獻帝遷都許都以來,朝廷權柄、兵符皆在曹操掌握。曹操欲廢漢獻帝,自立為帝,豈不易哉?然念漢室雖衰,猶存正統之名,恐自立之後,人心不服。故謂孫權之勸,實欲使其為難。

沉思片刻,又曰:“若天命有歸,吾當為周文王矣!”意指讓子嗣繼位為帝。

未幾,曹操舊疾復發,醫藥無靈,終於洛陽駕崩。是年,壽六十六。

曹操薨後,太子曹丕繼位為魏王、丞相,手握重權。曹丕即位之際,有人告其弟臨淄侯曹植酗酒罵人,且扣留使者。曹丕即遣人赴臨淄,將曹植擒拿回鄴城審問。

原來,曹丕、曹植皆出自曹操之妻卞後。曹操,乃治國之能臣,用兵之妙手,亦文壇之巨匠。彼與其子丕、植,俱善屬文,史稱“三曹”。植自幼穎悟絕倫,弱冠之際,已博覽群書,文章斐然。昔日,操偶得植之作,疑非親筆,遂詢於植曰:“此文,莫非倩人捉刀乎?”

植跪答曰:“兒言出法隨,筆落驚風。焉有借才於人。若父王不信,願當面一試。”

操屢試植之才華,果真實非凡,因而寵愛有加。數欲立植為世子,然因群臣異議,猶豫不決。

丕恐已位不保,百計討好於操。曾逢操出征,丕與植皆送行。臨別之際,植即席賦詩頌操之功德,眾聞之,無不激賞。

有人密語丕曰:“大王將行矣,公但示以哀傷之色即可。”丕從之,淚灑如雨,向操辭行,操感其誠,亦泣下。

此事令操思,丕雖文采不及植,然心性純樸,情感真摯。加之左右侍從多為丕美言,操對植之愛,漸生轉移。

植性不羈,輕狂自放。曾於宮中駕輦,擅自啟宮門而出,此乃大逆不道之舉,觸犯了宮規。曹操聞言,心中大怒,遂將守宮門之官吏論以死罪。

復有一時,曹操令曹植提兵出征。曹丕聞訊,先遣酒食至,與曹植共酌,使曹植沉醉如泥。正值此時,曹操遣使者召曹植,連催數次,曹植猶未醒。曹操無奈,只得罷免曹植出征之事。

自此之後,曹操遂絕了立曹植為太子之心。

曹丕既為魏王,仍懷恨於曹植。此次,乘機將曹植擒拿,欲置之於死地。

其母卞太后聞之,急如星火,連忙於曹丕面前,為曹植求情,望其念及同胞兄弟之情,寬恕曹植。

曹丕不得不從母命,且思因小事而殺兄弟,亦非體面之舉,遂僅撤銷曹植臨淄侯爵位,降為低等爵位。

據聞,曹丕召見曹植後,意欲懲戒之,令其在七步之內作詩一首。若成,則饒其一死。

曹植略加思索,便邁步前行,每行一步,吟詠一句,隨口吟出一詩:

“煮豆燃豆萁(音qí,豆莖),

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

曹丕聞之,自覺對弟弟過於苛責,心生慚愧,遂免曹植一死。

曹丕既為魏王,不似其父畏懼世人議論。是年秋,親信之臣聯名上表,懇請獻帝禪讓於魏王。

獻帝虛有其名,三十餘載矣。接得群臣上書,遂宣佈退位,自號山陽公。曹丕心腹大臣,更舉行隆重之“推位讓國”典禮,以示漢室皇權乃獻帝自願所讓。

公元二二零年,曹丕即位稱帝,建立魏國,是為文帝。自此,東漢王朝正式宣告終結。

陸遜焚連營之事,傳至蜀漢,民間紛紜,皆言獻帝已遭曹丕毒手。漢中王劉備,哀痛欲絕,為獻帝設喪禮。群臣議論,以為獻帝既薨,劉備乃漢室苗裔,宜繼大統。公元二二一年,漢中王於成都登基,是為昭烈帝。因其治下之地在蜀(今川、滇大部,黔全境,陝、甘部分地區),史稱蜀漢或單曰蜀。

劉備對東吳據荊州,羽亡之事,耿耿於懷。即位之初,首務便是興兵伐吳,以報此仇雪恥。

大將趙雲進言,篡位者乃曹丕,非孫權也。若能滅魏,吳自歸順,不宜舍魏而攻吳。

其他大臣亦有諫言者眾,然劉備固執已見,一意孤行。留諸葛亮於成都輔佐太子劉禪,親率大軍徵吳。劉皇叔,備兵戈於掌中,飛檄召翼德,約聚江州。未及起師,翼德帳下生變,遭弒歸吳。皇叔連損虎臣二員,軍威大減,懷憤欲報,不復能靜思矣。

吳王接警,聞備軍勢盛,心驚膽戰,遂遣使求和,然被皇叔所拒。

未幾,蜀漢之師攻陷巫縣,直抵秭歸。吳王知和解無望,乃命陸遜為帥,提兵五萬以禦敵。

皇叔出師數月,連奪五六百里吳地。自秭歸發兵,急欲東征。黃權阻其前曰:“吳人善戰,勿輕視也。水軍順流易進難退,願為先鋒開路,陛下居後以應。”

皇叔急切,不納黃權之言,令守江北,防魏;親領大軍沿江南岸,跋涉山嶺,直至猇亭。

吳將見蜀軍貪得無厭,逼近之勢,皆磨拳擦掌,欲與之戰。然陸大都督不許。

陸遜曰:“劉備舉大軍東來,士氣正旺,戰力甚強。”且說彼等居高臨下,據守險要,吾輩難以一鼓作氣破敵。若貿然交鋒,萬一喪師失地,非同小可。吾等宜積蓄銳氣,謀定後動。待時光荏苒,敵軍疲憊,吾等再尋良機,一擊制勝。”

陸遜麾下諸將,或為孫策舊部老臣,或系孫氏宗室貴胄,對孫權以少年書生陸遜為都督,本已心存不服。今聞陸遜不允其出戰,皆以為陸遜畏戰膽小,更覺不滿,背後怨聲載道。

蜀軍自巫縣至彝陵(今湖北宜昌東)沿途紮下數十座大營,又以林木編柵,將營地連成一片,前後綿延七百餘里。劉備自以為佈下天羅地網,只待東吳來攻,便能一舉殲滅。

然陸遜始終按兵不動。自是年(公元222年)一月至於六月,雙方對峙半載。

劉備等得心焦,遣將軍吳班率數千人下山,於平地紮營,向東吳挑戰。東吳諸將,性急難耐,紛紛請戰。

陸遜微笑曰:“吾已察地形。蜀軍雖少,平地紮營,然四周山谷必有伏兵。彼等喧囂挑戰,吾等豈能中其詭計?”

將士猶疑不信。過不數日,劉備見東吳不肯應戰,知陸遜已洞悉其計,乃將原伏山谷之八千蜀軍漸次撤出。東吳諸將始悟陸伯言之言不虛矣。

一日,陸伯言忽召諸將,宣告曰:“吾等當興兵伐蜀。”諸將曰:“若欲擊劉備,宜早為之。今彼已深入五六百里,重關要道皆為所佔,吾等往攻,恐無利也。”

陸伯言解之曰:“劉備初至,士氣方銳,吾等不可輕敵。今彼既駐此多日,屢戰不勝,士卒疲憊,是乃吾等取勝之時矣。”

乃遣一隊精兵先攻蜀營之哨,逼近蜀寨木柵,蜀兵自左右衝突而出;繼而,鄰近數營之卒亦來助戰。東吳兵不敵,急引退,已損人馬甚多。

諸將怨陸伯言,陸伯言曰:“此乃吾試探其虛實耳。今吾已有破蜀之策矣。”

是夜,陸伯言命將士各執茅草一束、火種一具,伏於南岸密林之中,待三更時分,徑赴江邊,火燒連營。

三更時分,東吳四大將領數萬之眾,衝至蜀營,以茅草燃火為炬,於蜀寨木柵之側縱火。是夜風烈,蜀軍之寨相連,一炬燃起,臨近之營亦隨之延燒。瞬息間,攻破劉皇叔四十餘座大營。

及劉皇叔察覺火起,已無法抵擋矣。在蜀中壯士的翼護之下,劉皇叔歷盡艱險,終於脫出重圍,奔馬鞍山而去。

陸伯言揮師四面環繞,對馬鞍山發起猛攻,駐留其上的蜀軍士卒萬數,頃刻間星散風流,死傷枕藉。激戰連綿至夜幕低垂,劉皇叔始得率領殘旅,破圍遠遁。吳兵察覺後,緊追不捨。幸而沿途驛站,以棄甲曳兵之輜重堵塞要道,方才阻卻了東吳追兵之勢,劉皇叔得以逃入白帝城(今屬四川奉節縣,位處白帝山之上)。

此番大戰,蜀軍幾近滅頂之災,舟艦、器械及一應軍資,盡為吳軍所獲。史家稱此役為“猇亭之戰”,亦名“彝陵之戰”。

劉皇叔敗績之後,悔恨交加,嘆曰:“吾竟為陸遜所敗,豈非天命耶?”越年,於永安(即今四川奉節)染疾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