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張平囑託周若三人,說道:“明日劫鏢一事,你們在屋裡等候,待我們結束,咱們再往五臺山出發。”

周若說道:“不可再多拖延,見到林志遠要趕緊回家,婆母一人在家,公公又是有病在身,況江湖人士都傳言水門鏢局有《背皮經》,耽擱久了,恐有不測。”

張平點頭。

第二日午時,大名府驛站來了一夥人,身穿綠布上衣,押了三箱物品。眾人在驛站二樓飲食,對面酒家裡五人看的眼尖。

哪五人?張平和相州四傑。

這五人如何打扮?身穿深藍麻布長袍,腰間束帶,有的後背竹條筐子,有的胸前掛個籃子,有的肩挎大布袋,裡面放滿茶葉,全然茶商的樣子。

胖子小聲說道:“那批人可是青衣衛?”

駝子說道:“不是,青衣衛腰挎寬刀,這夥人雖穿青綠布上衣,卻無武器,應該是一些練家子。”

胖子道:“那好辦,等會我一個人全殺完。”

瘦子道:“此話差矣。古人云,兵驕必敗,你又怎知他們沒有兵器?萬一都藏在箱子裡呢?”

駝子道:“有道理。等會見機行動。另外,要保護好張少主,防止他們偷襲。”

午時過後,那夥人離開驛站,準備出城,張平一夥緊跟其後。

走到一半,駝子說道:“瘦子和麻子從東邊竹林穿過,先到亭子位置,等他們一到,直接攔住,我們再從後面殺過去。”

瘦子和麻子喏了一聲,分頭行動。

不到半個時辰,那夥人走到亭子處,只聽一人大喝:

“站住!”

眾人停下,見一瘦子和麻子,各持利劍,面露兇色,便紛紛開箱,取出斧頭。

瘦子看見大笑,說道:“我道是箱子裡藏寶刀,還以為你們是青衣衛,原來是‘斧頭衛’。”

說罷,麻子也大笑。

眾人見狀,上前砍去,只聽身後又傳來聲音:

“狗賊哪裡跑!”

胖子喊道,和駝子也各持利劍,上前廝殺。

那夥人眼見被包圍,其中一人口音不同中原地區,指著張平方向,說道:“打蛇打七寸,擒賊先擒王,你們幾個繞過去,先殺他。”

胖子殺的正爽,忽見幾個人從一邊繞,偷到張平那裡,趕緊轉身回去,喊道:“少主勿怕,我來也!”

張平和那幾人周旋,正落下風,只見胖子行動靈活,一躍而來,一劍一個,邊砍邊喊:

“我砍你個碎螃蟹!”

“我砍你個骨渣子!”

“我把你個賊黨,放進師傅煉丹爐裡,燒他個七天七夜,給老子當下酒菜。”

此時,瘦子也趕來,聽到“煉丹爐”三個字,邊殺邊問:“二師兄,師傅啥時候有的煉丹爐?”

不到半個時辰,那夥人被相州四傑殺完,胖子說道:“大師哥,你們先歇息,讓我自個去開箱子。”

瘦子道:“那不行,得咱倆。師傅說了,行公事,至少兩人。”

駝子道:“要小心,防止裡面有暗器。”又走到張平身邊,問道:“張少主,身體可有受傷?”

張平道:“無礙,諸位前輩武力之強,晚輩大開眼界。”又心想:我家水門鏢局以前押鏢時,若是碰到這類人,怕是定要被洗劫一空。怪不得我爹當時說,江湖不是打殺,而是人情世故,結交許多英雄好漢,不管走哪裡,道上的都會給個面子,倘若只靠廝殺,多少人也不夠。

只聽胖子一聲尖叫,駝子立馬趕來。

胖子道:“好東西,都是好東西,發財了!”

瘦子對駝子說道:“大師兄,裡面都是金鐲子、銀簪子之類的東西。”

駝子問道:“多否?”

瘦子道:“不多,但也不少。”

駝子親自上前去看,發現裡面金鐲子不多,大多是銀製品。

駝子問張平:“少主,你家是開鏢局的,像這些東西,用得著這麼多人押鏢嗎?”

張平支支吾吾,他雖然出生在水門鏢局,但從未過問押鏢之事,更不知道一趟鏢應該多少人去押。

胖子道:“大師兄,這些寶貝還不夠?”

瘦子道:“此言差矣。單看這些寶貝,確實值錢。但要說趙蔡送給蔡太師,可不應該只這些。更何況,押鏢那夥人少說也有幾十個,根本不值!”

駝子道:“瘦子說的有理。我看,此事可能有蹊蹺。”又轉頭問張平:“張少主,當時可是我們師傅親口把趙蔡送禮一事說過你聽的?”

張平想了想,說道:“不是,當時是遲重海親口說給我的,他說是道上兄弟得來的訊息。”

胖子問道:“難不成是訊息有誤?”

瘦子道:“此言差矣,若是訊息有誤,難道今天劫的不是趙蔡的鏢?若是趙蔡的鏢,那訊息又如何有誤?”

五人正在思索,準備把此事偷偷告訴師傅,但聽西方位竹林窸窣,駝子趕緊說道:“有人,都注意!”

但見西邊竹林走出來六人,身穿青衣長袍,腰掛大寬刀,臉堆橫肉,其中一名笑著說道:

“趙知府的鏢都敢劫,吃了豹子膽了!”

胖子支吾道:“看來這六位是真的青衣衛。”說完撮了一口酒壺。

駝子道:“果然中計。青衣衛不好對付,更何況敵六我五,咱們先撤。胖子瘦子,你倆斷後。”

五人剛轉身準備跑,眼前又出現一人,斷掉他們的後路。

只見此人:身高九尺,赤黃眉,紅絲眼,發如絲鐵,面如狻猊,猛虎似粗肉,黑熊似糙皮,肩披虎皮一張,腰掛狼牙一串。

此人大吼,青筋暴起,血眼圓瞪,怒發直立,雙手抱樹,渾身肉抖,只見柳樹被連根拔起,那人把玩柳樹,全當做手中武器。

那人道:“我乃趙知府手下韓醜是也。哪位敢上來和我耍?”

胖子道:“完了,完了,六個青衣衛都不好對付,現在又出現個怪物,咱相州四傑的名聲要不保了。”

瘦子道:“恐怕要葬身於此了。只可惜張少主尚在英年。”

駝子道:“都冷靜,胖子,你先拖住那怪物,我和瘦子、麻子先對付青衣衛。”

胖子道:“天殺的,我不去!”

駝子道:“那你去對付青衣衛?”

胖子更不願意,只得硬著頭皮,應戰韓醜。

還沒湊近韓醜,胖子心想,這得吃多少浸了花蛇血的蚯蚓才能長成這樣?

韓醜倒掣柳樹,拿根錘向胖子。好在胖子靈活躲過,持劍刺去,卻發現韓醜皮糙,竟只刺掉些皮毛。嚇的胖子忙撮酒壺,咕嘟咕嘟往下嚥。

韓醜大笑,說道:“你長得好像趙知府院裡的大水缸。”

見胖子不理,韓醜又是一棒下去,被胖子躲過,倆人倒也周旋一會。

駝子這邊,三人與六名青衣衛相敵,一人要拖住兩名青衣衛。

駝子內力深厚,青衣衛各招式皆能抵擋,唯獨麻子和瘦子有些吃力,漸落下風。

駝子見形勢不利,朝著張平喊道:

“快走!回去把事情告訴施龍!”

聽到這,有倆青衣衛放棄麻子和瘦子,衝向張平。

其中一青衣衛快速趕到張平身旁,一寬刀下去,張平連忙躲去,但右肩也被刀尖劃破口子。那青衣衛待要再一刀下去,被胖子看到,立馬一躍而來,用劍擋下,但也被震出內傷,利劍被彈開。

韓醜看到胖子倒下,再要拿樹去捶,胖子忙滾開,另一名青衣衛見狀,一寬刀砍下,胖子躲閃不及,後背被劈開一道傷口,痛的直叫,想要撮一口酒壺,卻見酒壺已滾落到一邊去。

駝子和麻子被青衣衛牽扯,離不開身,瘦子見狀大喊:“二師兄,撐住,我就來!”

瘦子剛要趕來支援胖子,與之相鬥的青衣衛也是一刀刺向瘦子的後背,胖子大喊“注意”,瘦子回身掣劍劈開,卻再無法脫身,只能與青衣衛纏鬥。

胖子自知沒了生路,向張平喊道:“快走!快走!”話沒說完,一名青衣衛寬刀刺入胖子左胸。另一名青衣衛見狀,躍向張平,想一刀了結,卻聽空中飄來一聲:

“唐信老賊在哪?”

眾人轉頭望去,卻見一人:生的高大,體格健壯,頭如豹子,雙目有神,聲音洪亮,勢頭迅猛,手掣長棍,耍的威風。

黃沙蔽日,風迷人眼。

那人大喊:“我乃方中信,唐信老賊可在此地?”

韓醜見此人勇猛,掣起楊柳,直接錘向方中信,方中信輕鬆躲開,見六名青衣衛繞道背後偷襲,笑道:

“手下敗將又見面,不給你方爺爺磕頭?”

說罷,使出“紫薇路”法,銜接十七路棍法,打的六名青衣衛屁滾尿流。

韓醜見此人棍棒耍的厲害,又聽他自報家門,便說:

“可是三進三出御龍莊門的方中信?”

方中信停下手中棍棒,說道:“正是,見到方爺爺,還不跪下?”

韓醜哪受到這般屈辱?又是一聲怒吼,使出拔樹之勁,但聽吼聲震耳,竹林野獸嚇的四竄,張平捂緊耳朵,也被震的頭疼。

方中通道:“呵,哪來的怪物?你可是唐信?”

韓醜道:“我是你韓爺爺。”說罷,直接丟掉楊柳,衝到方中信面前,想一把奪走方中信的長棍。

方中信往後一躍,不再使用“紫薇路”,使出“巨人路”,專打皮糙肉厚之猛漢。

十八路棍法千變萬化,不同組合對付不同人,這也是方中信自已所悟。

韓醜雖力大,卻不靈活,方中信一手“巨人路”,不正不偏打倒韓醜的腦袋上,只聽梆的一聲,韓醜捂頭,喊道:“好痛!好痛!你用的是什麼棒子?”

方中通道:“你管方爺爺用的什麼。跪下磕三個響頭,方爺爺自然讓你!”

韓醜大怒,欲要拿起楊柳往方中信砸,方中信二話不說,又是一記“巨人路”砸中韓醜腦袋,韓醜倒地,不再動彈。此時,那六名青衣衛早跑的沒影。

張平、駝子、瘦子和麻子都有刀傷,看到胖子倒地不起,四人趕緊跑到胖子身邊,見胖子還有一口氣,張平趴在地上,耳湊近,只聽胖子微聲又吃力地說道:

“張...張少主,我對不起你,但...求你一件事...”

張平大哭,喊道:“你說!你說!”

胖子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少主...我死後,你若來看我...在我墓前,放上幾隻螃蟹...”

張平說道:“我會的!我會的!”

胖子又微呼,但聲音小到難以聽清:

“酒...酒。”

張平大喊:“拿酒來。”

瘦子忙去把滾在一邊的酒壺拿來,張平接住,湊到胖子嘴邊,想讓胖子撮上最後一口,可惜胖子嘴唇不再動,再摸鼻子,已沒了呼吸。

四人痛哭,在附近竹林挖了一坑,把胖子埋了進去。又找了幾根竹子插上去,駝子用劍在竹子上刻:

李相胖之墓。

四人忙活完,起身向方中通道謝。

方中信說道:“自從上次打殺御龍莊以來,我整日尋找唐信,在大名府一帶聽人說有青衣衛路過,我便趕到這裡,沒想到唐信並不在。”

駝子拱手說道:“原來大俠正是江湖聞名的三進三出御龍莊的方中信,久仰!久仰!若不是大俠今日出手相救,我等定死於此地,救命之恩,不知該如何相報。”

方中通道:“我是找唐信,順手幫你們忙而已,無需多言,咱們後會有期。”

方中信走後,駝子說道:“果真中計。”

張平問道:“是誰如此卑鄙?”

駝子道:“既然是遲重海親口所說,那必然是他和趙蔡密謀設計。”

張平問道:“晚輩實在想不明白,遲重海和趙蔡為何陷害我們?”

瘦子道:“這還不簡單?殺了我們相州四傑,然後遲重海霸佔地龍教,鞏固他總舵主的地位。”

張平道:“既然如此,遲重海為何不連著施龍一起陷害?這樣豈不更鞏固他的地位?”

瘦子道:“那就是想陷害你張少主。”

張平道:“那就更沒道理了,我張平武功平平無奇,又不是有名俠客,害我作甚?”

駝子道:“他們的目標不是你。”

“那是誰?”

駝子緩緩說道:“是你身上的《背皮經》。”

瘦子道:“這也沒道理,那為何不直接在大名府動手?或是在相州?”

駝子說道:“一是那裡耳目眾多,容易引來其他高手注意,這地方人煙稀少,是動手的好地方;二是估計青衣衛和韓醜不是一起來的,要麼青衣衛早到,等韓醜,要麼韓醜早到,等青衣衛,預計今日他們湊齊,所以設計於今天。”

張平點頭,說道:“這麼說來,確實如此。”

他摸了摸衣服,《背皮經》還在,突然又問道:“不對,他們怎麼知道背皮經在我身上,而不是在水門鏢局裡?”

駝子道:“所以有可能,他們兵分兩路,此時此刻,他們或許已經派人去你家裡。”

張平一聽,大驚,忙問該怎麼辦。

駝子說道:“莫怕,我和瘦子、麻子自會去你家裡一趟,你放心上路。”

張平稱謝。

駝子說道:“在此之前,我們還需回大名府一趟。”

瘦子道:“還回去?遲重海見了,不得殺了我們?”說到這裡,瘦子哽咽道:

“可憐二師兄,他早說過要拿什麼‘屠龍刀’殺進大名府,做掉遲重海,我還跟他吵,二師兄,你回來吧!師弟錯了!”

駝子道:“現在不是哭鬧的時候,我們得想法回大名府,把事情告訴師傅。”

張平道:“這豈不是狼入虎口?”

駝子道:“我有一計。我們趁夜悄悄回去,你去找王靈兒,告訴她,讓她哭著去找師傅,並告訴師傅,張平和相州四傑全部遇難,為的是不讓遲重海懷疑,然後讓王靈兒把師傅帶到我們這邊,再告訴他實情。記住,咱們四人不要被任何人發現。”

張平道:“只能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