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平出來時,四人趕緊湊過來,胖子問道:“少主,到底是什麼事情,為何師傅會讓我們聽你指揮?”

張平便把“劫鏢”一事說出來,心想,我家就是鏢局,如今卻幹劫鏢的勾當。

胖子聽完,搖頭晃腦,嚷嚷道:“劫鏢固然有趣,可毒龍教和飛龍教也太不仗義,他們不出人,偏只讓我們相州四傑做。”

瘦子道:“二師兄,你又犯渾了。這不很明顯?”

胖子道:“說來聽聽!”

瘦子道:“師傅委以咱們重任,當然是讓咱們做出功績,給遲重海和段千里那倆老頭看看,若是劫鏢大捷,結義會總舵主指不定就是咱們師傅的。”

胖子道:“師弟,平日裡你傻傻乎乎,今日你這番話還是有些水準。”

張平問道:“我有一事不解,為何‘劫鏢’這事,偏偏讓我帶頭?你們相州四傑自已去不就行了?”

駝子道:“你說的這點我也考慮了。你們想想,咱們劫誰的鏢?”

“當然是趙蔡的。”

駝子道:“趙蔡此人,身居要位,卻為霸一方,百姓常有怨言。劫趙蔡的‘鏢’,不僅不被罵,此事傳開,在江湖會有盛譽,這是為民除害。”

張平問道:“晚輩更不理解,為何偏偏要我參與?”

駝子道:“事情壞就壞在一點上。”

眾人齊問:“哪一點?”

駝子道:“此種美事,常人做還好,偏讓咱們做,反倒引來謾罵。”

胖子嚷嚷:“咱們做怎麼就引來謾罵?”

駝子道:“你們想想,咱們三教,本來名聲就不好,偏又劫鏢,不管是誰的鏢,那以名門正派為自居的五派聯盟,必然拿這件事大做文章,誣言賴語,江湖中再添油加醋,以訛傳訛,到時咱們只怕又要捱罵。”

眾人點頭,皆稱是。

一旁的王靈兒聽到,立馬說道:“這就是了,讓我們家小主子坐鎮,這件事就是‘江湖少年張少主豪情俠義,看不慣應天府知府趙蔡為非作歹,劫其財富以濟貧,為民行事’。”

駝子聽完大笑,說道:“好一個‘為民行事’,我看這位姑娘天資聰穎,樣貌不凡,真是猛將手下皆勇兵,少主身邊也都是聰慧之人。”

張平呵斥王靈兒:“我和幾位前輩商議事情,你又如何插嘴?真是不懂規矩,去!”

王靈兒和周若、李長生正要離開,駝子喊住:“慢著!”並走到李長生身邊,盯了片刻,說道:“昨日裡我沒看得仔細,剛剛看了你一眼,有一句話相送。”

李長生拱手說道:“前輩請說。”

駝子說道:“時候未到,潛龍勿用,身藏在淵,伺機而行。”

李長生心想,前段時間遇見李神機,他也說過類似的話,雖不懂意思,但記下總歸是好,便說道:“謝前輩指教!晚輩謹記。”

李長生三人離開,張平幾人繼續商議此事。

小二帶著李長生三人來到客房,三人坐了一會,李長生話不多,周若性子也悶,三人無話。王靈兒起身去,走到後院,但見有樹有花,有亭有桌,造型各異,精緻絕美,心想,此店主人倒有眼光。

便走到靠牆一棵樹下,突然想起這兩日張平對自已態度不好,越想越酸心,抬頭看見樹上小鳥吱叫幾聲,起身而飛,和另外一隻小鳥在空中追逐。

“我若是一隻小鳥多好,飛來飛去,只可惜今生生來就是丫鬟,從小到大都在水門鏢局,我連我爹孃什麼樣子都沒見過。”

王靈兒小聲嘀咕著,越說越難受,嗚咽哽咽,悲從中來,淚水漣漣,又找了顆小石子,在牆上寫下:

往來無自由,

行事需謹慎,

一語不合意,

便遭白眼氣。

寫完又趕緊擦掉,生怕被人看見,但聽身後一人說道:

“寫的什麼,給我看看。”

王靈兒轉身,見是李長生,忙擠出笑容,說道:“長生哥,你怎麼來了?”

李長生說道:“你喊我‘長生哥’,你怎麼知道我比你大。”

看著李長生呆滯的樣子,王靈兒早氣消了,笑著說道:“管你大我大的,我便喊你‘長生哥’又怎麼樣了,你是能把靈兒吃了還是怎麼?”

聽到王靈兒自稱“靈兒”,李長生本想也喊“靈兒”,但感覺不合適,還是說道:“王靈兒,你是不是哭了?”

王靈兒趕緊拿出手帕,又擦了幾下,說道:“人人都說你呆,你今日卻怎麼看出我是哭了?”

李長生說道:“你剛剛笑的不自然,我並非傻子,你這兩日被張平哥罵了,自然心不痛快。”

王靈兒聽到,心想,原來也是有人理解自已的。但覺胸口一悶,竟又哭了出來。

李長生不知所措,他本想安慰王靈兒,到嘴邊卻又說道:“快,快。”

王靈兒愣住,問道:“快什麼?”

李長生說道:“快別哭了!”

王靈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心想:此人也太傻乎乎了。

王靈兒道:“那你說說,為何別哭。”

李長生說道:“這不簡單?你可聽聞,‘淚如泉湧,肝腸寸斷’?哭多了,對肝腸不好。”

王靈兒又是捂嘴一笑,說道:“我肝腸可好著咧。”

李長生道:“那也別哭。古人又說‘傷心欲絕,淚如雨下’,哭多了,對心不好。”

王靈兒聽後,便想:我一個丫鬟,身居人家,如何還在乎“心”?

李長生見王靈兒不語,說道:“可是心不好了?”

王靈兒嗔責道:“你才心不好。”

又想到,我心再好又如何?我畢竟只是一個丫鬟,服侍少主,由不得自已。不禁又添幾悲。

李長生看在眼裡,說道:“我給你看樣東西。”

說罷,從兜裡掏出一個小玩意,引得王靈兒盯看。

“拿著。”李長生直接把小玩意放到王靈兒右手上,王靈兒左手捂嘴,笑著說道:“這是什麼呀,好可愛,是小狗嗎,好小啊。”

李長生道:“對啊,泥泥狗。”

“什麼狗?”

李長生找了顆小石子,在牆上寫下:

泥泥狗。

“哈!泥泥狗,這麼有趣的名字,你哪裡聽來的?”

“之前在開封,張平哥與烏牙子把酒對飲,你和周若姐倚欄看街,我當時感覺無聊,走到了一店,看這東西有趣,當時店家說,這叫‘泥泥狗’,我感覺好玩,便買下了。今日看你難受,便想著送你。”

王靈兒把玩著手中的泥泥狗,通體黑色,圖有幾道紋理,說道:“長生哥,謝謝你。”

李長生道:“你把這一頭放在嘴裡,吹一下。”

王靈兒照做,輕輕一吹,但聞一道清脆之聲響起,喜的王靈兒拍手,說道:

“長生哥,我以後再也不敢小看你了,別人都說你傻,可你一點都不傻。”

李長生又用手指著牆,說道:“這段‘便遭白眼氣’你沒擦掉。”

王靈兒趕緊拿袖子去擦,羞的臉紅。

李長生道:“我聽古人說過:時人不識凌雲木,直待凌雲始道高。這一路走來,又有多少人笑我痴,我當全然不理,你也便如此吧。”

聽到“時人不識凌雲木,直待凌雲始道高”這句,王靈兒說道:“你說的這句我知道,是唐代杜荀鶴所寫。”說罷,王靈兒又拿小石子,在牆上寫下:

自小刺頭深草裡,

而今漸覺出蓬蒿,

時人不識凌雲木,

直待凌雲始道高。

李長生道:“你讀的詩不少。”

王靈兒道:“是在水門鏢局的時候,張總鏢頭請來的教書先生,那時他常常給小主讀這首詩,我聽的多了,自然就記住了。”

李長生道:“既是這樣,我有一詞,你幫我詮釋一下吧。”

王靈兒道:“什麼?”

李長生道:“前陣李神機李大俠給我提到過‘潛龍勿用’四個字,今那人也提到這四字,我實在不解。”

王靈兒道:“我此前也未聽過,若要我分析,此四字當中,‘龍’為天上物,當為有天賦的象徵,‘潛龍’之意,當是潛藏起來,和後面‘勿用’同意,說的就是你有天賦有潛力,但不可施展,需隱藏起來。”

李長生道:“怪了,既然有天賦,為何不施展?”

王靈兒道:“我也奇怪,但之前在水門鏢局時,我常聽先生說過一個詞,叫‘中庸之道’,並且時常教小主莫要爭強,凡事不可太好,也不可太差,否則過猶不及。小主每次都反駁道:‘不爭強好勝怎當英雄好漢?’先生聽完只是搖頭,說道:‘先記住,以後會明白的’。你說的‘潛龍勿用’,我感覺和先生說的那個道理很像。”

王靈兒想了想,又繼續說道:

“今日那駝背之人說:‘身藏在淵,伺機而行’,既藏在淵裡,當和‘潛龍勿用’同意,但‘伺機而行’,說明機會未到,若機會到了,便可施展。”

李長生道:“會是什麼機會?”

王靈兒說道:“這就看天意了。長生哥,咱們莫說這些,欣賞院景吧,這家主人好有眼光,竟把院子弄得如此好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