筳宴擺在“小洞天”,當夜,清風徐來,樹葉窸窣,鳥歌枝頭,花香四溢。

席上,坐有八人,分別是:餘信子、林志遠、張平、李長生、王靈兒、周若和另外兩人。

餘信子介紹道:“這兩位是我師兄弟,分別是餘信仁,餘信義。”

張平作揖道:“前輩好。”

餘信仁道:“這位少年可是你曾提到的少年豪傑張平?”

餘信子道:“正是。”

餘信義道:“不錯,早聽說此人,今日一見,果然非凡。”

張平見眼前兩人,長的同餘信子一般黑瘦矮小,但各個也是精神奕奕,目如虎視,感嘆兩人非同小可。

眾人飲酒暢談,席間,餘信子嘆息一聲,餘信仁問道:

“師哥,為何嘆息?”

餘信子說道:“前陣裡,武當派、峨眉派、衡山派、崆峒派和泰山派組成五派聯盟,卻唯獨沒有叫上咱們五臺山派。”

餘信仁道:“咱們五臺山派在江湖裡向來得到各位高手認可,論實力,咱們不在他五派之下,五派聯盟一事,也不和咱們一說,是真沒把咱們放在眼裡。”

餘信義道:“師哥,是不是你和那個叫左文雄關係不好,才惹的人家不理咱?”

餘信子道:“不應該,左文雄是武當山掌門人,我和武當山向來無瓜葛,與左文雄平日裡也沒怎麼接觸,沒理由得罪他。”

餘信仁道:“那就怪了,以江湖地位,五派聯盟沒理由不邀請咱們。”

餘信子道:“定是有什麼原因,兩位師兄,這幾日還需拜託你倆去武當山一趟,當面見左文雄,記住,見到他,還需多多客氣。”

那倆人齊聲道:“師哥放心。”

張平心想,我家中有事,當明日和林志遠一起回水門鏢局,便說道:“餘掌門,林表兄,晚輩有一事相求。”

餘信子道:“但說無妨。”

張平道:“家父於應天府經營水門鏢局,受各路英雄好漢捧場,一直平安無事。但前日裡,家父突發惡疾,躺床不起,家母建議,請表兄回鏢局一趟,同我幫忙,重整家業。”

餘信子道:“既然如此,林志遠,你當同張少主一起去,但需再過幾日。”

張平還要說,餘信子又道:

“你從應天府到這裡,再多待幾天也無礙,到時我送你一匹馬,一日便可回應天府。”

張平不再說,眾人又吃喝一會,餘信子便讓弟子安排那幾間不用的房間給張平四人住。

張平和周若住一間,李長生和王靈兒各住一間。房間雖雜亂,倒也該有的都有,對於出門在外的四人來說,已經很是滿足。

當晚,王靈兒想著今日的餘信子和林志遠一事,感覺有異,翻來覆去睡不著,便趁著夜色,起身到小院裡走走。

小風微吹,衣裳飄起,打碎的劉海稍作凌亂,王靈兒長呼一聲,只覺舒暢,忽聽腳步聲,王靈兒躲在一側樹枝隱蔽處,未見其人,但聽其聲,是李長生。

他怎麼也半夜出來?又有何事?

只聽李長生小聲哼哼:

往來無自由,

行事需謹慎,

一言不合意,

便遭白眼嫌。

王靈兒一聽,心想:奇怪,這不正是前幾日我所作的那首詩嗎,他怎麼會吟出來?又怎麼會記住?

想到這裡,王靈兒竟然心生暖意,嘴角微揚,看到李長生將要遠去的背影,王靈兒不再躲避,立即跳了出來,喊了一聲:

“長生哥哥!”

李長生也是猛的一驚,但聽出來是王靈兒的聲音,趕緊回頭,見到的確是她,李長生笑了一聲,說道:

“王靈兒,是你?”

“對呀,長生哥哥,你怎麼在這裡?”

“哦,我。。。沒睡著,想著出來走走。”李長生突然想起,剛剛自已吟的詩不會被王靈兒聽到吧?想到這裡,李長生羞恥感上頭,滿臉通紅。

王靈兒剛要奇怪李長生為何臉紅,也想起剛剛他所吟之詩,自已竟也臉紅起來。

月下院子,一對男女,四目相對,竟都紅著臉。忽然一聲鳥叫,叫醒倆人。

王靈兒打破尷尬,問道:

“長生哥哥,你怎麼。。。臉紅了?”

李長生反問道:

“你不也臉紅?”

王靈兒說道:“還不是因為你剛剛。。。”

李長生問道:“你都聽到了?”

王靈兒點點頭。

李長生再次確認道:“你聽到什麼了?是詩嗎?”

王靈兒點點頭。

李長生只得傻笑一番,說道:“那首詩挺好,我挺喜歡。”

王靈兒心想,這小子也忒傻,這種打油詩多的是,他竟然也會喜歡。

李長生說道:“王靈兒,你既然這麼有才華,此院又名‘小洞天’,你可否作一詩來?”

王靈兒轉了轉眼珠子,說道:“倒也不難,容靈兒想想。”

王靈兒低頭,時而用手捏花,時而用手指頂住下巴,她偷瞄一眼李長生,此時他正呆呆的看著自已,更覺得這小子傻里傻氣,不自覺偷笑一聲。

李長生以為王靈兒想到了,忙問:

“想到了?快說出來我聽聽。”

“切,急什麼?好詩哪能這麼快想出來?你以為是口水詩呢?”

“也是,也是。”

過了一會,王靈兒終於想出,便緩緩說出:

“山間鳥不語,天地花不聞。莫道千金買,人間幾時有?”

李長生聽到詩裡沒有提到他們倆人,有些失望,但也說道:

“好詩,好詩,王靈兒,人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水門鏢局裡,竟然連丫。。。”

說到這裡,李長生意識到自已說錯話,趕緊打住,可也是被王靈兒聽出不妙。

王靈兒生氣的說道:“長生哥,你什麼意思?你是想說,連水門鏢局的小丫鬟也會作詩?也對,我畢竟只是一個丫鬟,一個下人,怎麼有資格和長生哥說話呢?”

說罷,王靈兒生氣的扭頭,欲要回屋,但聽背後“啪啪”聲,王靈兒轉頭一看,卻是李長生在打自已的嘴巴。

王靈兒心疼,趕緊上前拉住李長生的手,微微斥責道:

“你看,打這麼狠,不會疼嗎?”

李長生說道:“王靈兒,剛剛真是我信口胡說,說順嘴了,滿口胡言。我真沒那個意思,我這個人就是嘴笨,你可千萬不要往心裡去!”

王靈兒聽到李長生著急的樣子,早把那肚子氣拋遠去了,只是哼哧一笑,說道:

“長生哥哥,你看我是那種小肚子的人嗎?若我是愛計較的人,又怎能當丫鬟?如何忍耐天天受氣?”

李長生聽到王靈兒又提到“丫鬟”一詞,一時不知道王靈兒是不是在諷刺他,啞口無言,只是呆呆看著王靈兒。

王靈兒扯開話題,說道:

“長生哥哥,你說,如果林志遠和我們一同回去,你還會繼續待在水門鏢局嗎?”

聽到這裡,李長生才想到這個問題,如果林志遠和張平共同經營水門鏢局,自已的師傅又不在那裡,我繼續留在水門鏢局的意義是什麼?到時候自已定然要走的了,可是如果走了,又該何去何從?

李長生看著花草,默然的說道:

“不知道,若真是到了那個時候,恐怕我要走了。”

王靈兒問道:

“你準備去哪裡?”

“不知道,我師父留下我一人,不知去了何處。我想找他,又不知往哪裡尋找。”

“既然如此,你便留在水門鏢局吧。”

“我。。。我不一樣,你們本來就屬於水門鏢局,我。。。沒有理由繼續待在水門鏢局的。”

“長生哥,你以前生在哪裡?”

“潁州府西湖處,我打小沒見過我娘,從我記事起,我便住在我爹那家飯鋪裡。”

“那你爹和你說起過你孃的事情嗎?”

“我也問過,但我爹不說,他只讓我少問,王靈兒,你呢?你又是生在哪裡?”

王靈兒說道:

“我也是從記事起,便待在水門鏢局裡了,我曾經問過張總鏢頭,他說是我父母把我賣到這裡,他們把我撫養長大的。”

李長生說道:

“那你爹媽好狠心,你連他們的樣子都沒記住,就把你賣到水門鏢局裡了。”

王靈兒低頭,默默地說道:

“也許,他們也有自已的難處吧。生在這個世界,每個人都有身不由已的時候,水門鏢局那麼大一個地方,竟也淪落到如此地步。”

李長生說道:

“王靈兒,我感覺你說的話都好有道理,雖。。。”李長生湊近王靈兒,悄聲說道:

“我感覺你比周若好多了。”

王靈兒聽到此話,哼哧大笑,輕拍李長生,讓他不要亂開玩笑。

二人對視一笑後,王靈兒又說道:

“長生哥,你去過織金洞嗎?”

“什麼?”

“織金洞,前幾日裡,在相州府聽相州四傑提到。”

“想起來了,是織金洞藏酒,那胖子一口喝完,氣的乞丐大罵。怎麼了,王靈兒?”

“我聽他們提起織金洞洞主王復空,總感覺好熟悉,好像在哪裡聽說過,可再想不起來了。長生哥,你去過織金洞嗎?”

“沒有,他們說織金洞在貴州那裡,如此之遠,我當然沒去過。”

王靈兒低頭不語。

李長生問道:

“你想去?”

王靈兒點點頭。

李長生問道:“你去那裡為何?”

“不知道,這兩日又想起織金洞一事,總想著去看一看,從小到大,我也只在水門鏢局裡待著,這幾日之行,是我最遠的一次出門。”

“這個簡單,若是有機會,我們便去一趟,了卻你的心願。”

“說的簡單,我一個丫鬟,怎能隨便走出水門鏢局?”

李長生問道:

“是不是要錢?”

王靈兒不語。

李長生說道:“要錢容易,我去掙,掙夠了給張平便是。”

王靈兒嘆氣說道:“怕是我多想了,張少爺應該不是那樣的人。倘若我想離開,張少爺不會攔我,只是主僕許多年,一時離開,竟有些不捨得。”

李長生問道:“那這就矛盾了,你這到底是想走,還是不想走?”

王靈兒說道:“哎呀,咱們不聊這個了。長生哥,不早了,咱們各自回去休息吧。”

李長生還想挽留,但想到倆人半夜這麼說話,實在不方便,被人看到自然生出誤會,便點了點頭,道聲告別,回到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