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府,見龍街。

這地方對張平來說,太熟悉不過了,到了見龍街,他閉著眼睛都能摸到水門鏢局。

三人先是路過御龍莊。

那棵油桃樹,早先雖是遭受方中信鐵棍亂打,經過一段時間的生長,現在依然繁茂。

只是不見御龍莊那倆胖童。

再就是到了水門鏢局。

紅木雕文大門依然在,卻是褪色一些,不再有往日的氣派。

門上不見了黑木牌子,“水門鏢局”四個字終是無處尋。

林志遠問道:“張平,這就是你家?我以前來過,那時候的水門鏢局,可是相當輝煌,怎麼落敗成如今這樣?”

張平四處看了一眼,依然不見黑木牌子,周圍卻圍了許多街坊鄰居。

有人說:“快看,這不是張少虎的兒子張平嗎?”

有人說:“對呀,那個女的是周若,是他夫人。哎呀,當時他倆成親之日,可慘了,我現在想想,都感覺害怕。”

又有人說:“那一個男的是誰,從沒見過。看起來瘦瘦的,又賊眉鼠眼,指定不是啥好東西。可憐嘍,水門鏢局。”

張平聽見林志遠的話,內心倍增傷感,隨口說了一句:

“江湖英雄輩出,又有幾人獨善其身?恩恩怨怨,打打殺殺,總逃不過倆個字,‘利益’。”

林志遠聽後,白了張平一眼,說道:“大詩人,此時可不是感嘆的時候。師傅可是囑咐過我的,咱們得抓緊時間,耽擱久了,我可承受不起。”

周若生氣,說道:“你可是張平的表兄,當初家母讓張平找你,為的就是重振水門鏢局的輝煌。沒想到,你竟然向著外人,全然不顧自已親人!”

林志遠說道:“你個婦道人家,知道什麼!不過我倒挺佩服你,張平都落魄成這樣了,你還不離不棄,跟著吃苦。我可沒有你這樣的胸懷。人家張平,自打生下來就是水門鏢局的少主,周若,你一生下來就是火刀門的千金小姐,而我呢?我從小窮怕了,我爹把我送到五臺山,在那裡,我無親無故,整日被欺負。我自已又沒有習武的天資,不管練什麼,都比不過別人。最後師傅把我派去看門、打雜,你知道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嗎?實不相瞞,這次行動,我師父囑咐過我,一旦事成,我便能成為五臺山副掌門。爹,媽,到時孩兒風光會故里,再也不是以前受人欺負的窮酸小子了!”

周若冷笑,說道:“林志遠,你真天真。你就那麼相信,你師父會輕而易舉的把副掌門位置給你?五臺山這麼多年,他為何不給餘信仁?為何不給餘信義?餘信子那個老頭,狡猾奸詐,你不過是他手下一顆棋子,用過了,便會丟棄!”

林志遠冷笑一聲,說道:“所以呢?所以我就該聽你的,現在回五臺山,繼續看門、打水、砍柴?所以從一開始,我就該站在你們這一邊?然後等你們發現林志遠是個廢物,是個不會武功的小人,然後一腳把我踢一邊,自已回水門鏢局?”

周若說道:“所以你就向著你師父,欺負我們?”

林志遠笑著說道:“我欺負你們?就算沒有我,也會有王志遠、張志遠,你說我是棋子,我承認,可我又有其他更好的選擇嗎?我不過是個任人欺負的窮酸小子,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哪怕只是當棋子的機會,棋子?呵呵,好多人想當棋子都當不了。你倆永遠不會懂的。”

張平說道:“夠了,你倆不要吵了。表兄說的對,就算他不來,餘信子也會派其他人來,結果是一樣的。水門鏢局的衰敗,不怪別人,只怪我爹自已的貪慾,是貪慾,害了他。”

說罷,張平下馬,走到大門前,敲門幾聲,卻無人回應。

奇怪,我娘呢?我走時,家裡還有幾個丫鬟,怎麼沒人來開門?

張平感覺有些心慌,他又急促的敲了幾下門,還是無人回應。

彷彿這是一座廢棄已久的老宅子。

這時,圍觀的人群裡,有一人走上前說道:

“張少主,你走之後,來了兩位陌生人。”

兩位陌生人?

張平趕緊回頭問道:

“是誰?什麼時候來的?”

那人說道:“具體什麼時候我記不清楚。先是半夜裡來了一個極瘦的人,好像會點武功,不對,是會些輕功。那晚我從這裡路過,看見他沒敲門,直接從牆頭翻了進去,就再沒見過此人出來;後來,也就是昨日,來了一個人,是個駝子,他在門口敲了半天門,沒人回應,也從牆頭翻了過去,直到現在,也沒見他們出來。”

張平趕緊問道:“你可看清楚了?”

那人說道:“我是昨天白天看見那個駝背的人,看的仔細了。我昨天和今天都在這條街上賣綠豆,都沒看見這大宅子裡出來人過。”

此時,人群裡傳來聲音:“張平,”那人從人堆裡擠了出來,說道:“張平,你從水門鏢局走後沒多久,你爹瘋的厲害,也出去了,說是要找你,你娘著急,找了好幾個人都沒攔住。”

張平聽後,心更加慌了,他只覺此時胸口無比的悶,喘不過氣來。

第二個進我家的,毫無疑問是駝子前輩;可第一個是誰?極瘦,又會輕功,該不會是他?

如果真的是他,那麼駝子前輩豈不來晚了?

想到這裡,張平趕緊猛敲大門。

周若也下了馬,跑來和張平一起敲門。

“娘!娘!開門啊,孩兒回來了!”

任憑張平喊叫,大門內就是沒人回應。

此時,林志遠下馬,來到張平旁邊,說道:

“看樣子是沒人開門了。要不,咱們也翻牆吧。”

張平心想,走的時候再不濟,父母至少都在家;現在回來了,娘也沒來開門,竟淪落到靠翻牆進去。

於是,他和林志遠一起翻牆進去。

只見大院內空無一人,上次出門放置的東西,現在依然擺在原來的位置。

張平過去開了大門,周若走了進來,外面人群都靠近圍觀,周若啪的一聲,緊閉大門。

“進屋,我們快進屋看看。”

張平加快步伐,朝屋內走去,他緊張又害怕,心裡祈禱著不要出現自已所想的畫面。

屋門一開,屋中央放著一張椅子,椅子上坐著一人。

那人頭髮蓬亂,眼睛死死的盯著張平三人。

張平看得清楚,是駝子。

“前輩!前輩!”張平見是駝子,欣喜若狂,趕緊走過去,並說道:“前輩,你怎麼坐在這裡不給我們開門?可把我們急死了!”

此時,周若趕緊上前拉住張平。

張平不解,順著周若的手指方向,再仔細一看,駝子一動不動。

他揮揮手,駝子毫無反應。

完了。。。張平心想,完了,最害怕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他趕緊跑到駝子身旁,手指放在鼻孔下方,沒了呼吸。

他再一看,只見駝子脖子上有一個手指粗細的洞。洞周圍血跡已幹。

張平聽李長生提起過令山仙的落陽指,靠指穿脖子來取人命。

難道,真的是他?

那日,張平打獵歸家途中,在酒館裡見到過令山仙,當時,他為李泊和李長生打抱不平,但當他靠近令山仙時,僅僅只是他渾身散發的氣息就已經讓張平害怕不已。

林志遠走過來,看了一眼駝子的死狀,說道:

“張平,他不是地龍教的人嗎?怎麼會出現在你的家裡?又怎麼會死在這?”

張平不管,此刻他好像想到了什麼,趕緊衝向東側屋。

東側屋是他母親居住的屋子。

周若也趕緊跟了過去,但聽屋內傳來張平一聲嘶叫;

“娘!”

周若內心猜的八九不離十,她忐忑地跑進東側屋內,但見床上躺著張平的母親,臉上毫無血氣,周若捂面痛哭,緊接著昏暈過去。

張平趴在母親身邊,邊哭邊喊:

“娘,孩兒不要水門鏢局,孩兒也不要大富大貴,孩兒只要娘!娘,你醒醒!”

“娘,你當初讓孩兒遠去五臺山,孩兒沒想到,這一走,竟是永別!”

林志遠不忍心再看,剛想轉身走,卻見身後站著一人,頓時嚇得他癱坐在地上,咿咿吖吖,說不出來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