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張平四人驚呆,周若更是直直盯著張平,悄聲問道:“你是否有事瞞我們?”

張平一臉無辜地搖搖頭。

那桌瘦子當即說道:“是不是為了小弟大鬧御龍莊的張平?如若是他,別說等幾天,就是幾十天幾百天,也等的值。”

麻子眨著眼說道:“只怕此等好漢不願見我們。”

胖子說道:“簡單,他若願意見我們還好,若不願意,直接拿繩子綁起來,帶回咱們地龍教。”

瘦子反駁道:“你以為是捉螃蟹?英雄好漢豈能這樣對待?”

聽到“地龍教”三個字,張平有些耳熟,他好像聽父親提過,在華北一帶,有幾個“不太光彩”的教派,說是不光彩,並非指人,而是其門派所學武藝屬實另類,甚至邪門,令那些名門正派所不恥,稱這些教派為“下三教”,這臭名聲在江湖越傳越廣,後來江湖人士誤把其教派之人與“下三濫”聯絡起來,認為其非君子,見之遠離,恥之與伍。

張平聽到他們是地龍教的人,起先心怵,但看這四人暢談,也是武林豪爽之人,尤其是那胖子,酒量過人,瘦子又心直口快,皆不像陰險狡詐之徒,倒也增添好感。

張平人稱“張酒頭”,聽到胖子一口喝完織金洞藏酒,惹得心癢癢,恨不得現在就跑去織金洞,痛飲一番。

此時,胖子哼著說道:“師傅倒會享受,自已跑去大名府,參加結義大會,丟下咱四個在這,如‘守株待兔’,那英雄好漢若是玩‘捉迷藏’,我看幾時才能等到他。”

麻子說道:“此話差矣。結義大會如此重要,師傅不去,難道你去?就是咱四個加一起,也沒這個面子。”

聽到“結義大會”,張平心想,又是何方人士結義,竟弄得如此大動靜,惹得八方四海爭來參加,真是出了遠門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想我水門鏢局,當初名聲勢大,也難有這種場面。

胖子又問道:“結義後,又是誰當老大?是咱們師傅,還是毒龍教教主?還是飛龍教教主?”

聽到這裡,張平才意識到,原來不是個人結義,而是幫派之間的結義。

這也常見,江湖幫派林立,僅靠自已有時難以立足,常常拉幫結派,形成圈子,我爹當初不就教導我,江湖不是打打殺殺,而是人情世故?

駝子沉思,緩緩說道:“怕是飛龍教教主遲重海,首先,結義大會之地選在飛龍教所在地——大名府,其次,遲重海以輕功聞名,你想想,他敢自稱‘飛龍教’,那飛龍在天,若不是自恃輕功好,誰敢起這名?”

胖子嚷嚷道:“他起個‘飛龍教’就能當老大,那我買把刀,起名‘屠龍刀’,豈不比他厲害?大師兄,你也不能總助長外人之風。他們要是不把師傅看在眼裡,我就去買把‘屠龍刀’,一路殺進大名府。”

瘦子說道:“二師兄,你又犯渾了。你給起名‘屠龍刀’,咱們也是地龍教,都帶個‘龍’字,你想把師傅也斬了?”

胖子說道:“那我就起名‘屠飛龍刀’。”

瘦子又說道:“此話差矣,飛龍會飛,地龍就不會飛?你應該起‘屠飛龍教刀’。”

駝子斥責道:“都別嚷嚷,一個比一個不著調。幫派大事,豈是咱們定奪?師傅不發話,輪不著你們指點!倘若真是選了遲重海,師傅要是沒意見,自然是有他的道理,輪不著你們胡來。咱們首要任務,就是等人。”

張平聽完,只覺胖子乃性情中人,是個好漢,更願意結交。

於是便站起身來,走到相州四傑邊,拱手說道:

“各位好漢,我在旁邊聽的仔細,只有事想問。”

駝子瞄了張平一眼,沒說話,胖子搶著說道:

“但說無妨,但說無妨。”

張平接著說:“敢問四位大俠,何為結義大會?又因何而結義?”

駝子看了看眼前少年,生的清秀,長的威風,年紀不大,甚有膽量,心中多了幾分賞識,便示意讓張平坐下。

胖子見大師兄對少年有好感,便說道:“這位兄弟是外地來的吧,正好我們四人閒來無事,我便說罷。”

只見胖子娓娓道來:

原來,在相州、大名府和邢州三處,有三教聞名,分別為地龍教、毒龍教和飛龍教。

地龍教由施龍而創,此教派自開創以來,立有一規,便是春夏兩季,每月中旬,尋來蚯蚓和花蛇,以花蛇之血,浸泡蚯蚓,第二日再於太陽下曬乾,當晚再於花蛇血中浸泡,如此反覆半月,方可飲入,是以增添內力。

且地龍教弟子,所學功派,由施龍平日根據蚯蚓鑽地而悟,寫出來一本秘籍,名為《地龍開山本》。

毒龍教由段千里所創,“毒龍”之意,取自於“毒針”的意思,該門弟子,上下皆慣用毒針,所用之毒,乃雲南大理國境內,花蘑菇所取毒素,毒力之強,尚無解藥,常殺人於數里之外,取命於無形之中。

飛龍教由遲重海所創,全教以輕功顯著,但江湖所傳,他曾是採花大盜,原名不詳,後改名換姓為遲重海,建立飛龍教。

地龍教和毒龍教所學功派,被一些江湖人士所嫌,飛龍教名聲又不好,所以這三教被自稱名門正派的傢伙誣賴為“下三教”,與之不伍。

名門正派裡,又以華山派、峨眉派、泰山派、崆峒派和衡山派為弟子眾多,江湖傳聞,此五派將聯盟,由華山派掌門左文雄擔任盟主,聯盟主場設在華山之巔。

左文雄平生痛恨下三教,曾揚言要徹底剷除,還武林淨土。

所以,近段時間,地龍教、毒龍教和飛龍教也不閒著,打算三教結義,組成結義會,地點就在大名府,這幾日正舉辦中,以對抗五派聯盟。

胖子說完,喘口粗氣,又撮了一口酒壺,補充道:“依我看,三教裡就屬‘地龍教’最厲害,之所以在大名府舉辦,只因為大名府繁華,別無其它,如果不把結義會總舵主的位置給我師父施龍,我定攜‘屠龍刀’殺到大名府。”

瘦子說道:“‘下三教’是那些自稱名門正派的人所取,在相州、大名府一帶,從未聽人提起,足以證明我們並非真如傳言所說,我二師兄曾嘗織金洞藏酒,以一塊大銀贈與乞丐,難道也是下三濫的做派?”

張平心想:這幾人說話直爽,不像奸詐之徒,尤其那胖子,心直口快,真乃爽朗之人,我欲與他們結交,但前日裡李神機說:知人知面不知心,江湖處處要小心。我還不能隨意暴露自已,先試探一番。

張平說道:“剛聽這位前輩所說,諸位欲等幾人,不知是何人?”

胖子趕緊說:“大師兄說了,是個叫張平的人。”

瘦子糾正道:“此言差矣,不該說‘是個叫張平的人’,應該說‘少年英雄張少主’。”

胖子說道:“管你少主大主的,他若不聽話,我把他個大螃蟹一般綁起來,抓回地龍教,若再不聽話,放進蒸籠,拿枯松木制引火,燒他個七天八天,蒸的肉爛,我飲酒而吃!”

張平眼見二人吵個不停,趕緊打斷,說道:“晚輩也聽說過此人。”

瘦子趕緊說道:“你也聽過?如何傳言?”

張平壓低聲音,故作玄虛的說道:“聽說此人有本秘籍。”

聽到這話,瘦子不語,看了看大師兄,又看了看二師兄和三師兄,胖子也看向大師兄,不語。

安靜片刻,駝子說道:“是有個秘籍,但不知小兄弟說的秘籍可是和我們聽的一樣?”

張平說道:“前輩先說,晚輩恭聽。”

駝子說道:“也無需隱瞞,該說當說,就是《背皮經》。”

張平聽到這裡,只覺這些人甚是豪爽,對眼前之人,又增添好感,說道:“難道諸位前輩,在等...”

駝子冷笑,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在想,我們真正目的不是等人,實則想取《背皮經》。”

此話一出,胖子氣的蹦跳,指著張平,搖頭晃腦,直接破口大罵:“你個鱉孫,竟把我們想的如此齷齪,非英雄好漢!先不提《背皮經》有沒有我家《地龍開山本》厲害,就算我們想要,還需在此地等候?早去應天府見龍街,管他三七二十一,殺的他們水門鏢局片甲不留,你實在小看我們!”說完,胖子連撮兩口酒壺,才平了心。

瘦子也說道:“你究竟是何人,竟敢平白無故汙衊我們相州四傑!不要以為你年紀小,我們就不會計較,惹惱了我們,照樣把你撕碎!”

眼見吵架,周若和王靈兒趕忙過來,張平笑而不語,擺手示意周若和王靈兒回去。

駝子緩緩說道:“你倆修為太淺,小兄弟一句話,竟激的你倆如此憤怒?”

張平笑道:“誤會,都是誤會,是晚輩心胸狹窄,誤會了諸位前輩,不要計較!”

胖子指著張平,搖頭晃腦道:“你說不計較就不計較?若惹惱了我,把你也當螃蟹般拉回地龍教,蒸他個七天八天,用來飲酒吃。”

張平向胖子作揖,笑道:“看來這位前輩對螃蟹甚是喜愛,明日我去江邊,定抓來一些,送與前輩下酒。”

胖子態度緩和,搖頭晃腦,小聲說道:“行是行,得帶瓶好酒。”

駝子說道:“小兄弟,正如剛剛我二師弟所說,若我們真想要《背皮經》,還需在此等候?便直接去應天府,不說讓水門鏢局見血,就是我們想進,他們也攔不住,我們想出,他們也得讓我們出。”

麻子眨著眼,好似擠眉弄眼的說道:“是...是這樣。”

張平拱手說道:“看來諸位前輩真乃江湖豪傑,是我晚輩錯看。”

張平還要說話,王靈兒瞬間明白,趕忙走到張平身邊,撮了撮張平的肩,示意張平不要說。

駝子眼尖,說道:“既然有些話不方便說,那就別說吧。”

胖子說道:“哼,還以為也是豪爽之人,磨磨唧唧,跟個娘們。”

張平不語,怒盯王靈兒,嚇的王靈兒退回座位,不敢再勸,周若在一旁對王靈兒小聲說道:“隨他去吧。”

王靈兒喏了一聲,但剛剛張平憤怒的樣子一直浮現在王靈兒腦海,難以揮去,想著想著,竟落下幾滴淚水,偷偷擦去,不語。

見王靈兒離開,張平才緩和態度,重現笑臉,說道:“諸位前輩,實不相瞞,在下就是張平。”

此話一出,胖子搖頭晃腦,指著張平吼道:“騙別人可以,想騙我,沒那麼容易,再敢胡言亂語,我把你放進我師傅煉丹爐裡,燒他個七七四十九天,把燒出來的骨渣子,泡進老子酒壺裡,每天撮上一口,你怕不怕?”

瘦子準備問師傅哪來的煉丹爐,被駝子打斷,呵斥道:“師弟,你休要胡鬧!”

被駝子一兇,胖子不語。

駝子這才看向張平,說道:“你若是張平,有何依據?”

張平看了看四周,店內吃客見相州四傑爭論,早嚇跑完,空無一人,這才湊到駝子身旁,從衣服裡取出一物,駝子大驚,趕忙把東西塞回張平衣裡,並悄聲說道:“小心被人看到。”

胖子不解,問道:“是何物,讓我們見見。”

駝子斥道:“休胡鬧!此人正是張平!”

駝子向來不說胡話,胖子知道,見大師兄如此說,便趕緊跪下道歉:“張少主大英雄,我李相胖剛剛不識尊體,口出狂言,得罪英雄,萬莫計較!萬莫計較!”

瘦子一聽,也趕緊跪下,說道:“果真是少主英雄,今日一見,三生之福。如有吩咐,但聽不拒。”

張平見狀,忙扶起胖子和瘦子,說道:“我亦是見諸位前輩乃江湖豪爽之輩,我張平生平好友,專愛結交前輩之人,所以才登名報姓,如有不嫌,今當結交!”

說罷,張平向每人敬酒一碗。

原來,剛剛張平給駝子看的,不是其它,正是背皮經。

胖子又說道:“少主大人,剛剛我說的螃蟹、骨渣子,皆是胡言亂語,少主就當我醉酒之言,萬不可放在心上,否則嚇煞我也,我整日不得安寧!”

說罷,胖子忙將酒壺湊給張平,又怕張平嫌棄,撕掉袖子,擦拭壺嘴,再給張平喝。

張平不嫌,也撮了一口,說道:“好酒!好酒!”

當夜,五人痛飲,暢談至深夜,方回去休息。

臨走時,駝子說道:“明早天曉,咱們在大名府結義會上集合。”

第二日,雞叫三聲,張平四人起身出發。

相州四傑有輕功在身,所以半個時辰不到,便趕到大名府。

張平四人,直到下午,方到大名府。

施龍和相州四傑早已等候多時,見到張平一夥,施龍率先上去拱手說道:“真是英雄出少年,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張平只見此人:長得清秀,面容端莊,厚眉亮眼,挺鼻薄唇,頭戴黑方巾,身穿綠長袍,張平心想,難以將此人和“下三教”想到一起。

幾人相互寒暄客套幾句後,施龍引著張平四人,來到大名府一處客店的包房裡。相州四傑和李長生、王靈兒、周若幾人在門外等候。

張平一進門,但見屋中央三把交椅,一把交椅空著,另外兩把交椅坐著兩個人:

中間一人龍眉鳳目,顴骨凸高,下巴略長,臉型極瘦,身材高挑,一席道袍,手拿羽扇,不怒自威;

左邊一人濃眉神眼,厚鼻方唇,額闊頂平,天倉飽滿,混如虎相,穿的是黃白衫子加長褲,幹練形象,氣質逼人。

屋內窗戶緊閉,光線陰暗,張平只覺有些壓抑難受。

施龍指著中間說道:“這位是飛龍教教主,遲重海。”指著左邊說道:“這位是毒龍教教主,段千里。”又指著張平說道:“這位是少年英雄張少主,張平。”

那二位聽見是張平,皆起身,面容沉穩,緩緩作揖說道:“原來是張少主,久仰!久仰!”

張平亦作揖,說道:“久聞二位前輩大名,今日一見,名不虛傳!”

施龍拍手一聲,門外進來一人,手持桐木椅,放在三把交椅對面,然後退出。

遲重海、施龍和段千里依次坐下三把交椅,並示意張平坐在對面。

遲重海說道:“久聞少年大名,江湖早有流傳,張少主年紀輕輕,隻身一人,敢敵御龍莊,有膽識,有魄力,更得一人推薦,我今三教聯盟,今日起便接納張少主。”

張少主心想,這是讓我入教?我向來自由慣了,不想被教規教文束縛。

施龍看出張平所想,說道:“張少主莫誤會,所謂‘接納’,非指入教,而是結交,自今日起我們便是朋友。三教聯盟,向來不會強人所難,願進者進,願出者出。”

張平這才放心,並說道:“謝各位前輩。與各位前輩結交,是我張平之榮幸,但有吩咐,必竭力從之。”

施龍看了看另外兩位教主,待他倆點了點頭,說道:“張少主,今日之事,萬不可說與外人聽,包括與你同行的那三位。”

張平滿心疑惑,不知會有何重任,量自已只是水門鏢局之人,應該不會有太大難度,便說道:“晚輩謹記。”

施龍又看了看遲重海,道:“遲教主,請說吧。”

遲重海緩緩說道:“道上有自家兄弟給了訊息,應天府知府趙蔡,向來與朝廷蔡太師聯絡緊密,前段時間,趙蔡暗中安排一批人,押送一批東西,是送給蔡太師的,這批東西要麼價值不菲,要麼暗藏秘密;估計明日應該路過應天府。待這批人從應天府驛站出發,到城外十里地處,那有個亭子為記號,你帶領幾位弟兄在那裡動手,把東西搶來。”

張平指了指自已,問道:“我?前輩,以晚輩之力,恐怕不足以勝任。”

施龍說道:“不必害怕,你只需現場坐鎮即可,到時由相州四傑出手。”說罷,施龍拍手,門外走進來四人,是相州四傑。

四人齊跪,喊道:“師傅!”

施龍說道:“今日起,你們四人謹聽張少主指揮。”

“是。”

四人出門,其中胖子滿臉疑惑的偷看張平。

張平說道:“各位前輩,晚輩有一事相求。”

“說。”

“晚輩出門時,家母曾吩咐,要儘早歸家,不是晚輩不願長久待在這裡,實在母命難違,況且家母一人在家,晚輩整日擔心。”

遲重海看了一眼施龍,說道:“張少主放心,明日拿到東西后,你們一行人便可繼續出發。”

“謝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