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次見到月笙,是在何處?”

巍峨大殿,龍椅上坐著一人。

他神色緊張,眉目溫慈。

堂下太監跪作一處,“啟稟殿下,是在…是在寢宮之中!”

他們哭訴說:“太子殿下用過晚膳後便回了寢宮,日落而息,今早卻就消失不見了!”

白秋桑從未如此心亂過。

他已然是高高在上的王,也如願讓自已的弟弟成為儲君。

除了名不正言不順外,他們白氏以太后繼子之身份,儼然成了萬人之上。

而他冊封第二日,太子失蹤。這是明晃晃的挑釁。

一側大臣上書說:“殿下,微臣以為,太子失蹤一事,恐怕與妖亂有關。”

此二字一出,百官唏噓。

“進來城中有妖獸化人行亂,雖然大祭司已清魔化妖,但仍然收穫甚微。”

“那妖獸喜歡連骨頭一併吞下,只留下一根手骨,已示彰顯。”

老臣撲通下跪,“我等不可再坐以待斃!”

滿朝大臣悉數跪下,“還請殿下早做打算。”

白秋桑心知,妖獸不是沒有清剿過,可鄰國皆安好,唯獨殷都猖獗。

“孤聽說,鄰國以不詳之人,祭祀那妖獸,有相剋之理,可得平安?”

男人求問於堂下。

大臣們面面相覷,“確有此事。”

“只是我殷都素來無災無難,更無不詳之人,這祭品自然有進無出,如何擇選,極為困難。”

白秋桑目光深沉,“孤倒是有個人選。”

他暗自喃喃,“身旁人皆無病而死,凡所靠近,皆無倖免。”

一紙詔書穿至軒轅殿時,泓夜正在花圃旁添土。

竹簡遞到他身旁,男人看了眼。

“吾皇體恤江山百姓,自願以身祭妖,換萬世太平。”

聖旨落在腳邊,似乎不是在得他同意。

枕月將飯菜呈到屋裡,卻見泓夜站在院子裡發呆。

“陛下,吃飯了。”

她也聽到了。

“讓我祭妖,會有什麼好處麼?”他黑眸動了動。

枕月看著他,說,“就算除了妖獸,也只會是攝政王的功勞。”

她奪過那竹簡。

殿門外,太監掛上了沉重的銅鎖,鎖芯裡灌了鉛。

枕月收回天眼,捏緊了拳。

“陛下,先用膳吧。”

桌上。

一盤燒雞,一盤青菜,兩碗米飯。

泓夜垂眸,又抬眸,放在桌上的手,沒有動。

枕月夾了肉放在他碗中,抬眼,“怎麼了?”

他怎麼不吃。

泓夜在這裡住了很久,沒有吃過這樣的飯菜。

“你從何處弄來的?”

枕月眼睛別到一旁。

她將自已身上的首飾賣給了宮女。

“御膳房送來的,”女人顧自地吃著。

她不想讓男人覺得虧欠她。

畢竟,她不是無緣無故就會幫他的。

泓夜端詳她的髮絲,髮髻上的那枚簪子不見了,滿頭的珠碎也無了。

“謝謝你,”泓夜眼神明亮地看著她。

枕月愣了下。

泓夜說:“今夜過後,你就走吧。”

他抬手,從袖中拿出一紙,鋪開在面前。

枕月瞥了眼,休書。

“陛下對我有何不滿?這才幾日,便要將我休棄了?”

枕月不解。

泓夜看向院子,“不出所料,我成了祭品。”

他指著殿門,“他們一定已將門鎖上了。”

“要成祭的是我,不是你。這休書,可保你平安。”

枕月扒了兩口飯,將那休書收起,“先吃飯。”

泓夜看著她,端起飯碗。

夜深了。

烏雲,籠罩殷都。

片刻間,狂風大作。

像是白月笙失蹤的夜晚一樣,不見天日。

寂寥的軒轅殿,裡外無應,泓夜獨自一人坐在屋中。

外面風起雲湧,他亦不知等待他的是什麼。

門突然開了。

男人害怕地閉上眼,以為是妖來索命了。

枕月將一碗熱粥放在桌上,“陛下,天涼了,喝點熱的,暖暖身。”

泓夜睜眼,桌上的白粥冒著熱氣。

“你還沒走?”他眸中生疑。

枕月看著他,將手放在他肩上。

“你喝了我就走。”

泓夜眸中有些難過,但是沒表現出來。

“好。”

他抬起碗,將那些白粥都喝了乾淨。

“我, 我喝完了。”男人將碗放下。

頭卻暈起來。

他看了一眼枕月,便昏了過去。

女人將他抬到床上,月光下,男人的模樣很俊俏。

很清冷,很孤獨。

她再一次摸上他的手腕。

男人的確沒有心脈。

這讓枕月也著實一驚。他沒有心,卻是凡人之軀。

看來,妖丹,維持了他的生命。

真是可憐,生來身上就帶了這麼一樣遭人垂涎的東西。

而一旦妖丹被取,他的性命也必然保不住了。

門外狂風大作,一抹黑色的煞氣飛了進來。

身穿黑衣的妖獸, 揚起深淵一般的眼睛,看向屋裡。

“是魔神的氣息?”她有些懷疑自已。

魔神已墮數萬年,神軀早已灰飛煙滅。

這裡,不過是個凡人的屋子。

她抬腿走了進去,枕月回過頭。

只是瞬間,鋪天而來的妖法,將他們統統捲走了。

此時宮外數人,害怕地躲在屋中,看到那黑色的雲霧離開,都紛紛鬆了一口氣。

“妖怪必然是吃飽了,不會再牽連我們。”

“是啊,左右那禍物只會帶來厄運,死了也是好事。”

那妖不是一般妖。

她在深山築巢,靠吸食別人的回憶為食。

無數的回憶,好的壞的,沉痛的熱愛的,遺憾的悲傷的……都會化作她的力量。

被奪去回憶的人,會用剩下的時間去找回自已的記憶,最終早死。

此刻,樹藤上綁著兩個人。

憶眠妖對男人很有興趣。

她的手指動了動,微微閉眼,窺見他曾經記憶。

畫面裡,他出生尊貴,卻總在給周圍的人帶來劫難。

他不能感知疼痛,卻在被迫經歷。

“嘖,真是痛苦的力量啊,”憶眠睜開眼。

一個苦難境的凡人。

她目光轉向另外那個女人。

是魔氣的來源。

指尖妖氣縱橫,憶眠抬手,將魔爪伸向她的額頭。

就在即將提取她記憶的瞬間,女人的眸子裡突然幻化出一件法器。

心臟大小的結魂盞,在幽暗的半山腰,亮起明亮的金色光芒。

憶眠連連後退,被那法器灼燒地渾身都是傷。

她皺起眉頭。

這女人,明明是魔軀。

骨血裡,卻流動著仙髓,連那結魂盞,也是神心所化。

她是美好境中的神明?

憶眠無法窺見她的回憶,卻不願放棄這兩個人能提供的力量。

“我波若,我浮生,千鈞一髮,萬魔心動,散!”

憶眠掌心幻化出強大的妖法,此魘法可突破各種陣法。

結魂盞形成的結界也很快破了。

就在她要吞吃掉二人的記憶時。

結魂盞突然衝破了魔氣的禁錮,將憶眠和枕月先後吸入了泓夜的回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