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定睛一看,只見眼前一獸,形似金獅,正鬚髯戟張,恚怒盈項。二人不約而同,齊聲驚呼:“快跑。” 當是時,西皞心下一凜,颼颼的蹦上樹去,雖未施展法力,但衣襟生風,身法極其敏捷,沐嵐見西皞這般,想來要獨自脫身實是不易,便也顧不得師父叮囑,索性凝氣斂神,把個真身顯了出來。

那靈猊本還怒色正濃,忽然眼前之人憑空消失,便也由怒轉詫,抬首四望。只見西皞正於那樹上屏氣卓立,靜觀待變,伺機反撲。卻不想這靈猊乃是天造地設、鍾神毓秀之物,不可與那世間蠢物相語。

只見那靈猊目光如炬,抬眼便看見西皞,唰的一聲,如一道寒光掠空,既狠且利,一掌便拍斷西皞藏身之樹。那樹應聲倒下,枝杈相連處牽三掛四,直將附近勾連之樹盡數扯斷。西皞見勢,點足騰躍,避過靈猊鋒芒,隨即嚷道:“師妹還不過來幫忙?”

西皞、靈猊互鬥之間,沐嵐真身橫掃而來,團團卷卷,霎時間風起雲湧,席捲得地上枯枝敗葉如游龍一般。只見她從靈猊腹下穿過,如索鏈一般纏繞四蹄,攪得那靈猊周身風沙迷眼,狂浪怒濤。西皞見狀,這正是趁勢渾水摸魚的大好時機,危急中將劍柄往外一拔,嗖一聲如寒光出鞘,隨即一個旋子轉身,如箭矢一般,人劍合一抽將過來,直取靈猊百會。本以為這一招儘可攻其不備,不想果如師父所言,雲夢山巔雖多靈獸,但皆是七竅玲瓏,再難降服的。

只見那靈猊張巨口如盆,齒密密長有三尺許,忽然膺吼喉鳴,乃如雷霆,響絕四圍。那聲震得西皞劍身隨音波而晃,沐嵐也不敵,被打回人形,那獸隨即左右一甩尾,二人還未及反應,便各捱了一尾,只覺背脊暴痛,被甩得有一樹之高,進而又跌落著地,臀肉慾裂,疼的齜牙咧嘴。

那靈猊見他二人正吃痛,便欲上前再補一招,正正應了那“趁爾病,要爾命”的俗語。

那獸朝二人落處,踱步過來,但見它目光狡黠,肩胛隨步調起伏。西皞見西首處頗多光亮,便欲從西突圍,但又深知貓科靈物之性,非將唾手之物玩耍擺弄至頹,而不可罷休,便先竭力起身,去扶沐嵐,再伺機脫身。剛一動身,那靈猊先是一屈,接著後腿發力,彈跳至二人去路前。

沐嵐見勢,想來今日便是二人死期,心中不禁自責起來,若不是自已呼叫,也不會打亂西皞師兄陣腳,惹來著龐然兇物,便打定主意,既然禍事因自已起,那便一人做事一人當。只見那靈猊愈來愈近,沐嵐暗忖既是靈獸,想來定通靈性,便破口大罵:“傻狗,搞偷襲算什麼好狗,俗話說好狗不擋道,你速速退開,饒你狗命。”

這一罵果然激得那靈猊盛怒難當,伸出巨爪便攫,沐嵐趁勢躺倒,那靈猊撲了個空,怒火更盛,沐嵐又罵道:“傻狗,果然傻狗。”

只見那靈猊斜睨沐嵐,恍惚已然明瞭其用意,便在原地不動,這二人一獸就此僵持住了。一方妄圖全身而退,一方勢必取其性命。

正在這雙方博弈之時,忽然聞得一陣哨鳴聲,悠揚空靈。

這哨鳴一響,只見那靈猊匍地作嬌啼,一時間適才那兇殘暴戾之態蕩然無存。西皞、沐嵐面面相覷,皆滿腹疑團,瞠目不知所以。倏爾間,一男子儀容俊秀,莊嚴和雅,手持一碧玉短哨,凌空而降,停落於二人跟前斷樹之上。那靈猊便拔蹄繞至那男子身後,那男子也不與沐嵐、西皞說話,坐上那靈猊便飄飄搖搖縱雲而去。

現下兩人雖心中疑竇橫生,但撿回兩條小命,也暗自慶幸。隨即二人便互相拍散身上塵土,四目相對,西皞性急先言道:“哎!來了這半日,竟全做了無用功,還險些丟掉性命,這下可如何是好。”

沐嵐見三師兄喪氣,便一歪身坐在那大樹斷叉上,以手支頤,作那冥想狀。正當西皞懊喪之時,忽然沐嵐靈機一現,隨即便伏於其耳畔低述數語。語畢,只見那西皞轉憂為喜,忙忙的回那雲夢宮去,只留沐嵐一人在此。

……

西皞人不停足,一路縱雲駕霧而回,只見眾師兄弟各自攜帶一物歸來,或是山雪、或是珍卉,總之是各展其長,俱已驗收完畢。那川芎仙師見西皞回來便問:“你可攜了什麼物什嘛?”西皞搔首苦笑道:“師父,徒兒無能,未取得那山巔之物。”川芎見狀,便欲斥他不學無術,毫無精進。這西皞一向滑頭慣了,作那皮猴相對其師打諢道:“師父莫打,徒兒自有妙法,請師父移駕。”

川芎見他如此說,便隨他出至殿外,但看他有何解法,眾人簇著川芎也跟出殿外。

只見那西皞雙手合握作壎狀,又對著那拇指夾縫中吹氣,竟發出如鷓鴣般嗚嗚咽咽之聲,這聲響徹山谷。霎時間,那雲夢山巔霰雪紛紛,雲霏承宇,於暮靄深處,隱隱一道五色霓虹,眾門徒見此奇景皆道奇哉妙哉。

西皞回首望向川芎仙師道:“師父,今日功課算過關嗎?”

那川芎仙師捻鬚道:“取巧而已,快喚你師妹回來。”那仙翁每每遇到滿意之時,便會捻鬚,雖言語上有不滿之意,實則西皞深知師父心中歡喜。

此時眾人多有不解,不知這師徒二人的啞謎,皆問道於仙翁。川芎正欲解答,只聽得人群之外一人語響:“天之運轉,和而為雨,怒而為風,散而為露,亂而為霧,凝而為霜雪,張而為虹霓,沐嵐乃是與天地同生,與六極同辰,精氣所化,故而變出適才之奇觀。”

說話之人正是適才林中那吹碧玉哨的男子,身後還跟著那靈猊,西皞本就心有餘悸,此時又見那兇獸,嚇得直往川芎身後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