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再見陳唐

小四？還沒等我弄明白什麼回事，小四已經嗖的一下從我褲襠下面鑽了過去，它停在前面朝我伸著舌頭喘粗氣，原來小四是一條小狗。看著它那一身潔白的狗毛，突然覺得這狗肯定是白雪公主託生的，捂上那張狗臉差不多就能友情客串一下了。看著那狗一臉蛋疼的狗樣我就想樂，本想著過去逗逗它，沒曾想這傢伙跟我有仇，我猛嘬一口煙接著一指頭把菸頭向狗彈射出去準備往前走，這狗一個猛狗撲食就上來了，它用兩個小爪子抱住我的腳跟，然後頭跟個波浪鼓一樣在我鞋面上東搖西晃，仔細一看才看明白：狗日的把我鞋帶咬開了。此舉讓我不禁感慨此狗天資聰穎，放城管大隊裡須日必成大器。由於是小狗，我也沒太在意，但是我不明白這狗為啥要上來咬我，我腳上也沒長肉包子啊，這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難道上輩子欠了錢沒還？又仔細一想，可能是我把菸頭扔向它讓它感到我在挑釁，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只能說此狗勇氣可嘉，再或者，難道此狗也是個愛護環境的好狗民？看剛才它那表現倒還真挺像，那意思好像是在說：“TMD，還能不能做個文明人了。”

正想著該用“踹、踢、蹬、甩”哪個動作來結束這場戰鬥，身後又傳來小四小四細膩的聲音，心裡一想算了，還是讓狗主人來結束戰鬥吧。

當我回過頭的時候，我想那應該是我這輩子經歷的最難忘的幾個瞬間之一了。

到現在也很難描述我當時的心情，只覺得那一刻世界被冰封了，所有的都由動態變為靜止，定格在我的眼睛裡，歷久彌新。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我承認，那是我迄今唯一一次看到女生忘了心跳紅了臉。

這是一個穿著一身淺藍色休閒裝的女生，貌似還扎著個馬尾辮，昏黃的燈光下，細小的汗珠在她紅撲撲的臉蛋上打滾，精緻的五官跟無形的黑夜融為一體，那一刻我感到兩個字叫神秘。或者可以說，我被她的美震撼到了，誰說操場上的女生都是去減肥的。

那條叫小四的狗很識趣地汪汪了兩聲朝這個女生跑去，然後扔下我一個人愣愣地站在那裡發呆，只留下那個女生的一句婉轉悅耳的“抱歉”在我耳邊持續縈繞，等我愣過神來，小四和它的主人已經繼續前進了。小四依然跑在前面，好像永遠不知道累的樣子，那個女生的背影也離我越來越遠，直到天藍色融入黑暗。

盯著跑道延伸的方向出了一會神，仙人？做夢？鬼？

正胡思亂想著，身後傳來另一個女生的聲音：“陳唐，咱們回去吧，還要洗衣服呢。走了，小四。”

當我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我的心裡莫名地一激靈，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在那一刻我的心會顫抖，而當我成功與記憶對接的時候，身後已不見了人影，空蕩蕩的操場上只有我一個人站那發愣：陳唐，陳唐，她就是那個在圖書館被我動過手腳的地理系女生陳唐嗎？本來已經快忘掉的一個名字竟然在那麼一刻又變得那麼清晰起來，包括那個名字後面藏著的那個人、那件淺藍的t恤、那條黑色的牛仔和那一頭烏黑的馬尾。

我的腦袋竟然開始充血，一路奔到操場門口，遠處有一些行人在走動，遺憾的是，沒有一個是扎馬尾的，捏捏煙盒，癟的，暗罵一聲我草返回，站在操場看臺上吹了一會風，風很不客氣地抽著我的臉，就像我平時很不客氣地抽著煙的嘴一樣。

這是個伸手可見五指的夜晚，月亮像個即將臨盆的孕婦，一個不小心兩個不注意可能就會掉下來那種，我倚在欄杆上盯著月宮望了會，也不知道嫦娥姐姐是不是在做月餅。我想我要是吳剛，我就合計著八月十五跟嫦娥一起在天宮裡賣月餅，天宮裡文武大臣的送禮的多啊，到時候包裝再做得精細一點，肯定賺翻了，在月宮裡砍那個破桂樹幹毛，一堆爛柴火，遺憾的是，我連李剛都不是。

星期六就是中秋節了，這麼碩大的月亮懸掛在正東方還真讓我有點想家了，千里之外，月亮之下就是我家啊。

掏出手機撥出熟悉的號碼，恍然間竟有了一份期待。電話裡嘟了兩聲後我爸接了電話。

電話裡我爸只著重強調了三點：第一，好好學習；第二，別亂惹事；第三，沒錢了吱聲。我媽接過電話上來就說要我好好吃飯、天天向上，然後就是一大串鍋碗瓢盆的家常。可能很多年輕人會煩父母囉裡囉嗦，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從小就是一個特例，小時候我就喜歡搬個小馬紮坐在老頭老太太或者一群中年婦女堆裡聽他們瞎侃，年齡大點的喜歡講些下鄉啊生產隊啊什麼的一些事，都特別有趣，也很能反映那個年代的社會特點和生活狀態，比如我以前聽我們鎮上的一個老大爺講，那時候他給生產隊看莊稼，有一天晚上來了幾個賊要偷莊稼，老大爺察覺後抄起一把鏟糞鍁就跟幾個毛賊幹上了，結果幾個毛賊都讓老大爺給拍趴下了，當然那時候老大爺還是年輕的壯小夥，血氣方剛，重要的是有一顆赤子之心，因為這事還成就了一段佳緣，鄰村的村花級別的一個黃花大姑娘聽說了這事後相中了老大爺的人品，他們結婚35年後，她死於肺癌，老大爺還健在。年齡小一點的中年婦女們喜歡胡謅八扯，那真是雜七雜八，有的沒的，真的假的，她們這麼一群人聚在一起也可以稱得上是個小娛樂圈了，圈內涉獵的範圍很廣，諸如誰家的狗丟了，誰家的雞讓誰偷了，誰家屋頂又漏雨了，誰家的寡婦又跟誰好上了，反正拉的都是別人家的事，那時的我聽得那叫一個津津有味，以至於周圍鄰居家的幾個當時跟我差不多歲數的小孩都給我起了個外號叫什麼“婦女之友”，當時覺得好氣，現在想想都想笑。

年齡是歲月的積澱，也是智慧的結晶，所以還年輕的我們千萬不要覺得自已接受了一點或高或低的教育，接觸了一點現代高科技的玩意就覺著跟父母產生代溝了，無法溝通了，或許你現在堅持的就會成為明天悔恨的物件，你現在放棄的也會成為明天遺憾的物件，在通往死亡的人生路上，大人說的不一定全對，但我想很多還是會慢慢地得到印證的。這也是我為什麼喜歡跟上了年紀的人聊天的原因，我始終相信，過來人會教給你很多，這可以使你儘量避免盲目，當然路是自已的，選擇權掌握在自已手中。

聊到後來，我媽突然情緒激動地跟我說了兩件事，一件是鎮上前幾天一輛貨車把一輛停著的小汽車給碰了，貨車主執意只給了汽車主500塊錢，但是天生好管閒事賣豬肉的吳老六覺得給錢太少，竟追上貨車主追加賠償，結果吳老六讓貨車主捅死了，還有一件是我的一個遠房表兄弟騎著電動車過路結果被伐樹的鋸下來的樹幹砸死了。聽完後我真是感到非常驚愕，那個賣豬肉的吳老六我是知道的，我那個遠房表兄弟小時候還跟他一起玩過尿尿和稀泥，只是後來上了學後就沒再怎麼聯絡，聽我媽說他孩子剛剛半生，甚是可惜。我媽絮叨了半天，最後竟然有點急了，要我在學校裡別亂惹事，別管閒事，別往學校外面跑，最後在我就要向嫦娥姐姐發誓的情況下，我媽才不情願地掛了電話。聽著我媽一遍遍的叮囑，有那麼一刻，我突然覺得這個社會是越來越不安全了。

其實對於管閒事這一行為我是有自已的看法的，管閒事你很難說明白誰是正義誰是不義，作為一個局外人你就很可能是在幫倒忙，所以少管閒事這就話還是有一定的道理的，見義勇為就不一樣，見義勇為你必須確認你是在幫正義的一方幹掉不義的一方。管閒事管完了別人還可能說你淨給添亂，見義勇為就不一樣了，見義勇為勇完了校長就很可能給你貼上大紅花，這也就是我為什麼小學成績這麼差還能得那麼多大紅花的原因，想當年，我拯救了多少妙齡少女免遭欺負，那都是見義勇為的勞動成果。對於我那個遠房表兄弟，我只能在感嘆一聲世事無常的時候願他安息。

你覺著世界沒什麼變化，昨天和今天差不多，那是你活在你的世界裡，外面的世界已經翻雲覆雨。

把電話揣兜裡，習慣性地掏出打火機才想起來煙沒了。冷風漸涼，緊緊外套，我朝操場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