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連著三個噴嚏把我打回原形。

這噴嚏打得也正是時候,估計我再思考一會人生就要騎溝裡去了。

“太刺眼了,這太陽有毒。”老二一手摸著鼻子一手握著車把說。

“不該是刺鼻嗎?”小澤嗔笑道。

“不該嗅到她的香水味,是你鼻子犯了罪?”馬蚤龍也裝作一臉迷惑。

這都哪跟哪啊,不過幾個姑娘倒是笑得含苞怒放。

大家一路上有說有笑,最後我們幾個大男人忘情地唱起歌來:讓我們蕩起雙槳,小船兒推開波浪、、、迎面吹來了涼爽的風。

年輕的身影在風中搖曳,青春就像一條船,如果我們就這樣一直同舟共濟下去,那麼生活中就會充滿無盡的驚奇與樂趣,但是人終究是要離別的,幾年後我們這些飄搖的小船有的乘風破浪萬里行舟,有的折戟沉沙半路擱淺,我們駛向了不同的遠方,像兩條歲月綿長的時光線,有過交點,之後就一直不回頭地走下去。

看著眼前的兄弟姐妹們,我突然覺得如果能成幾對也挺好的,都說錯過了才知道是一種過錯,人生總是以過來人的視角去悔不當初,那為何不在當初就想做就做,把遺憾消滅在萌芽呢?

友情的種子開了花便是愛情,但是愛情就像打乒乓球一樣,你來我往方能蕩氣迴腸,老二一直想和蔡嘉妮打乒乓球,無奈他並不是蔡嘉妮的對手,孟媚倒是會打,但是還有個叫莊彬的傢伙排隊,對他也不是很瞭解,如果孟媚要跟小澤打,我想他肯定是願意的,畢竟他願意去展示自已的乒乓技巧,還有馬蚤龍,他是一個有責任心的騷男人,他說如果胡雪晴跟了他,他一定不會辜負她,至於褚夏,對於我來說也算得上個交心的哥們,雖然認識沒多久,但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倒是跟我挺搭,我也沒奢望過她喜歡我什麼的,我是一個有自知之明的人,他們說我出牌不按套路來,其實我就是憑著自已的感覺走,比如我對褚夏的感覺就像是對一個小妹妹的感覺一樣,而對於那個叫陳唐的女生,從我第一眼看見她我就紅了臉,看第二眼就有點靈魂出竅的感覺了,她會去上自習,會去跑步,會去養狗,而這些都是我惰於去做的事情,你不會飛,但是你總會渴望飛翔,人總是能在別人的身上找到自已的追求,人也都是有上進心的,有人說追求你喜歡的東西就是在進步,我一直在尋求進步卻總是步履維艱。

時光如腳踏車過隙,我們沿著柏油公路一路南行,在到達興隆山地界的時候,兩側的黃土山丘戛然而止,變成了綠木青蔥的一個個山頭,進山的時候,兩邊的山峰不斷收縮,形成類似沖積扇的一個開口,最後伸伸手都能摸到斜坡上垂下來的樹枝了。

我們找了塊大石頭休息,連續騎了快兩個小時,人高馬大的馬蚤龍和油而不膩的老二已經扶著石頭喘開了,小澤剛掏出黑蘭州就被我制止了,我指指不遠處的告示牌:山林重地,禁止煙火。小澤捏著菸頭在煙盒上敲了幾下又放回盒裡。

褚夏把腳踏車靠到一邊,自行取了那提礦泉水分給大家喝,令我驚訝的是,幾個姑娘接過水就是一陣狂喝猛灌,完全不見昔日矜持的風範,也是,缺了水的女人還能叫女人嗎?

把腳踏車存放好,我們幾個男生去買票,幾個美女已經開始各種擺pose喊茄子了。

這個時候的興隆山人還是挺多的,大多都是自駕來的蘭州市民,整個山前小廣場上到處都是車,腳蹬的手搖的,我竟然還發現了兩個踩著滑板來的初中生,不禁感嘆現在的年輕人勇敢無畏缺心眼。我上前主動跟人家打招呼:嗨,小子,厲害啊,踏個滑板就上來了。結果染著黃頭髮的那個一臉鄙視地跟我說:“兄弟,跟我大哥說話注意點。”年輕人氣盛,我只得悻悻地走開了,也是,叫人家小子,整得自已跟老子似的。

在山下轉悠了半個小時,我們準備登山,這上山的路在密林的映襯下像條蚯蚓一樣到處拐彎,又有淡霧繚繞其間,更是顯得詭異,這一路往上走,岔路很多,一會是個“一”字,一會又變成個“人”字,讓人方向感頓失,幸虧整條山路上每隔百十米就有熱情的大爺阿姨,每有登山的路過都會吆喝上兩聲:來來來,帥哥美女,進來打打氣球吧。老二童心未泯,摸起玩具槍就是十連發,女生倒是對這個不感興趣,轉眼一看,跑對面小廟門前看賣小佛像的去了。

一路連喘帶冒汗終於到達山頂,突然就有一種撥開雲霧見青天的感覺,剛才還是一葉障目,現在已經能看到淺藍色的天空和四周環繞的青山綠樹。

我們所在的山頭屬於興隆山,下面就是看不到頭的興隆峽,一路彎曲綿延伸向遠方,隔興隆峽的對面就是棲雲峰了,峰頂常年煙飛霧繞,似有仙人傳道,欲說還羞。

老二說:這種feel就像是入洞房,跋山涉水為你來了,掀起你蓋頭的那一刻,我差點激動地哭了出來。其實老二笑得比馬蚤龍都燦爛。

大家各自散開,去尋找屬於自已的景色了。

令我激動的是,當我伏在山崖邊的欄杆上遠眺的時候,發現了絕美的風景:竟有白雪將遠處的一片山攔腰截斷,在青山翠林間顯得那麼扎眼和獨立,山頂也分不清哪是白雲哪是白雪,只有靜止的白和翻動的白交相輝映,像是舞者與觀眾靈犀的互動。那畫面引人入境,漸漸地已忘記了周圍遊客的躁動。

不知道出於什麼樣的情懷,我從小就對雪有著不一樣的感情,我會避雨,會避風,卻從來不會避雪,雪花是上天的恩賜,它是跌落人間的仙女,純淨潔白,美麗無瑕,我是不喜歡冬天的,卻唯獨喜歡這冬天的雪,每年的第一場雪,都夠我好好折騰一次,打雪仗,堆雪人,把雪球攥在手心裡,感受著它融化後存留的淡淡餘溫。漫天飛雪的年紀裡,人生就如她般張揚。

褚夏喊我的時候我是不知道的,她拍了我三遍我才反應過來,她說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我說我是有點靈魂出竅。她抿嘴笑笑像我一樣伏在欄杆上,然後周圍又恢復了沉寂。

沉默片晌。

“那是什麼山?”

“馬銜山。”

接著沉默。

我屏氣凝神,感覺褚夏口中的馬銜山越來越近了。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然後我手背一熱,褚夏手心貼我手背上了,我會心一笑,氣氛略顯尷尬,褚夏小臉一片紅潤,然後一本正經又略帶嫌棄地說道:“哎呀,去去去,一個人佔那麼大地方,靠那點靠那點。”

我把手往胯兜裡一塞,左腿橫移出一步。

“你喜歡下雪嗎?”

“喜歡。”

“你家那邊也經常下雪嗎?”

“是啊,深冬的時候,我經常看到有大鵝撲騰著從天而降。”

褚夏突然話又多了起來,然後開心地笑了。

時光像雪花,輕盈飄飄,星星點點,在不知不覺的呆望中就落地消逝了。

漸近中午,太陽不知道躲哪塊雲彩後面午休去了,不見了蹤影,山頂並不燥熱,只有細風吹過,汗毛立起陣陣清爽。

我們在山頂找了家露天茶店,要了續杯的三炮臺和幾份陝西涼皮,三炮臺是蘭州最有名的茶,除了我家的大葉子我就喜歡喝它了。女生們從書包裡捯飭出各種小零食,據我目測,最後有一半都被老二和馬蚤龍給義務消滅了。隨便吃了些東西,小澤從書包裡掏出兩副撲克打亂,然後我們幾個人開始了一種叫做“憋七”的遊戲,既然是遊戲當然就要有懲罰,我們的規則是每局的第一名給最後一名點歌,由最後一名演唱,唱不出來就要喝一大杯三炮臺。開始大家都有點不好意思,結果是褚夏一首嘹亮的《紅日》打破了尷尬,氣氛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大家那股認真勁油然而生。雖然我們宿舍的自認玩牌的技術要比褚夏她們好很多,但是在唱歌這方面我們幾個大老爺們是徹底敗下陣來,最眭的就是老二了,牌打得爛不要緊,關鍵是隻會唱李宗盛,就唱了一首歌還是我給他點的《山丘》,念在一個茅子裡蹲坑的情分上我也算是仁至義盡了,最後老二一手摸著自已地雷一樣的大肚子,一手扶在我肩膀上跟我幽幽道:“兄弟,不行了,坐不住了。”

我暗笑一聲,捏著老二肚子說道:“三炮臺雖好,可不要貪杯奧,所謂小擼怡情,大...”

老二一個猛子扎進廁所。

太陽漸薄西山,但是站在山頂總感覺夕陽會更充足一些,時間好像也被拉長了點,下山的時候我們在山前拍照留念,車子沿著下坡路一路馳騁,到達學校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遠處翠英山頂的通訊塔紅燈閃閃,四周靜悄悄的,偶有過路的情侶在嘻聲商量著今晚在哪裡睡眠的大事,情侶坡的草叢裡傳來“你好壞”的嬌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