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宿是一個很抽象的東西,簡單地來說我覺得就是回家睡覺,嬰兒的歸宿就是搖籃,學生的歸宿就是寢室床鋪,大人的歸宿就是那張冷冷熱熱、熱熱冷冷的雙人床,老人的歸宿就是一覺不醒後的那口漆木棺材。親情的歸宿就是父母給你餵奶蓋被把你養大成人的那張單人床,友情的歸宿就是在兄弟有難的時候跟他一起擠的那個小窩,愛情的歸宿就是跟那個迫不及待要投入他懷抱的人一起開心快樂經營的那張溫馨舒適合法耐睡的大床。所以長久以來我覺得歸宿就是一張床,能夠在漫漫長夜裡呵護你的東西,能夠給你溫暖,給你安全感。在我踏上校車的時候,我想我也找到了個臨時的歸宿,但它不是一張床,而是一個座位。

科技放完行李上來的時候我已經窩在位子裡要昏昏欲睡了,透過迷離的眼神,窗外馬尾晃晃蕩蕩,花裙搖搖擺擺,正是我所把持不住的,不過有緣千里再來相會,我很不情願地閉上雙眼,然後世界黑暗了下來,腦袋空白了起來,但很快又有了貨,因為我又可恥地春夢了。

司機師傅一陣吆喝把我們喊醒的時候,車上就還剩下我們兩個,我和科技都睡過了頭。科技走到車頭跟司機道了聲別,我已經腳踏本科校區的大地了,太陽還是暖烘烘地曬著車屁股。我拍了拍科技榆木頭疙瘩似的肩膀:“走吧,第一生產力。”

果然不出我所料,宿舍裡三個冬瓜都還沒起,歪歪扭扭的睡姿很是有待推敲,不知在夢裡又是怎樣的一場翻雲覆雨,我也沒想太多,順手插上門,倒頭就睡了起來。如果床是個女人,那麼我願意跟她白頭偕老。

我睡得天昏地暗,春夢如潮,高潮迭起,風起雲湧,危機四伏,虛汗頻冒,最後科技的一個電話把我驚醒。

“起了嗎?”

“沒有。”

“那快起,吃飯。”

“嗯。”

“嗯?”這手機裡的聲音怎麼這麼大,我也沒開擴音啊,我坐起來朝床下一看,我草,科技那人不人鬼不鬼的頭赫然呈現,就像是一盤沒剃毛的豬頭肉。

我搓了搓眼又仔細看了看眼前這副尊容:“我草,你想造反啊,你不知道一毛錢能憋死五個大漢啊,你這是間接屠戮知道不,淨給移動掙錢。”

科技擺了擺手:“快起快起,太陽都快下山了,再不去吃飯,人家黃花菜可就真涼了。”

老二見我醒了,放下電腦上的活,轉過頭嘰歪道:“你丫可算是醒了,再睡你丫就得永生了。”

我TM又不信春哥,我在心裡默默“祝福”了老二一下,也不知是不是北京烤鴨全國有名還是咋地,作為北京人的老二就老是喜歡“丫丫”的,我是真心想罵一句:“你丫的當鴨去得了。”但憚於這個大胖小夥子屁股長得比較圓潤,比較柔滑,我罵他恐有被坐死的可能,我還是獻上我最真摯的“祝福”比較靠譜,珍愛小生命,遠離大屁股。罵人有風險,張嘴須謹慎啊。

“永生還是算了吧,100歲就好,這輩子也算是滿分了。”我一邊穿鞋一邊對著呲牙咧嘴的老二說道。

“那我就85吧,混個優秀就行。”老二嬉皮笑臉,一朵菊花在臉上怒放得有點猙獰。

“你頂多也就是及格的命,這就要補考了,還不抓緊時間看看書,就知道天天刷暗黑。”

“我草,就憑我這一身的福利,老師好意思再不讓我過?”

“好吧,老師怕你一屁股把他坐死也得讓你過,不跟你扯了,再扯就得把餓得打呼嚕的腸子給扯出來了。哎,對了,那兩個貨呢?”

“進貨去了。”

“啥貨?”

“騷貨。”

“騷貨?”我現在真是越來越理解不了這個寂寞騷男的心了。

老二捏了捏手說道:“買課本去了。”

“草,玷汙文化,你能把孔老夫子氣活過來,然後再氣死過去。”

老二顯得有些得意,臉上由猙獰變得淫蕩起來,得瑟的嘴巴好像在大聲呼喊著:“我想要怒放的菊花,就像、、、”

科技不耐煩起來:“草,還吃不吃黃花菜了,再不走可真就透心涼了。”

我嘿嘿一笑:“沒關係,黃花菜涼了,不是還有給咱們端菜的黃花大閨女嗎?照樣讓你心飛揚。”

我和科技一溜煙飛揚到了後市場,我在哀怨地瞟過川妹子菜館的時候跟科技一頭鑽進廚留香。

“老闆,給我來個黃花菜。”

那老闆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說道:“我們這裡沒有黃花菜。”

“那就,韭菜炒大葷蛋。”我強作淡定,心裡早就樂開了花。

老闆這次好像有點憋不住了,嘿嘿笑了出來:“這位同學,我們這裡沒有大混蛋,都是好同志。”

在我比劃著給老闆說清楚葷蛋非混蛋後,老闆笑著說道:“嗨,你直接說韭菜炒雞蛋不就完了嗎,不過你這個同學挺有意思呵。”

我本想輕描淡寫,怎奈他非要濃妝豔抹。沒想到本來很是淡定收放自如的我卻在那麼一瞬間突然蛋疼起來,就像是一隻小螞蟻突然掐中了你的要害。

就在老闆拿著選單剛剛走開,我正喝茶的功夫,後面突然傳來一陣女生咯咯亂笑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我一抬頭,嚇吐了,差點噴她們一臉。

我草,褚夏,胡雪晴,還有兩個,竟然我還都認識,一個是我在青協混的時候認識的,叫孟媚,還有一個,我草,這不是老二話劇團的團長蔡嘉妮嗎,據說老二早就對她芳心暗許,乍一看團長大人的威名也是不虛,穿著幹練得當,長髮像五星紅旗一樣迎著風扇飄揚,配上寶劍,實乃再世木蘭。

我一時語塞,一時間竟不知該先跟誰說話了,頓時虛汗直冒,我估計科技已經是褲襠潮溼了。

我撓了撓頭皮:“褚夏,胡雪晴,孟媚,蔡嘉妮,你們,你們怎麼湊一塊了?”

我想褚夏果然是婦人之心,還記著仇,她搶先一步答道:“我們怎麼就不能在一起了,媚媚和嘉妮都是我的老鄉。”

這個我倒還真是不知道,沒想到褚夏的安徽老鄉還真多,我連忙笑應道:“老鄉好,老鄉好。”

褚夏那紅撲撲的小臉果然不是吃素能夠滋潤出來的,她小鳥似的嘰嘰喳喳道:“誰跟你是老相好啊,上次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又想佔便宜啊。”

我趕忙對這位大神報以和平友好的微笑:“小意思,小意思,一會我和科技替你跟老闆算賬。”

“算賬?結賬吧,不好好說話,剛才就把人家老闆弄得一陣迷糊。”說完這句話,她倒是捂著嘴笑了起來,然後大家一陣鬨笑,連科技也得了失心瘋,五個人數他笑得最各應人。

我開始亂花漸欲迷人眼了,四朵鮮花果然都是葩中豪傑,就是這個褚夏有點脾氣不好。

見我乾瞪眼,蔡嘉妮笑了笑說道:“真沒紳士風度,就讓我們站著呀。”還是人家領導懂文明講禮貌,光這笑就很能說明問題。

愣了半天神的科技聞聽此言趕忙說道:“噢噢,快坐快坐。”我聽著科技那傻了吧唧的嗓音,真想上去踹他一腳,然後再補上一句:“噢噢,噢你個蛋啊,就這點鳥窩,能放下這四位娘子不?”

我環視了一下四周:“走,去那邊的大桌子坐吧。”

很不幸的是我跟褚夏坐在了一起,原因是科技說凳子坐著不舒服,非要跟我換過來。我就想了我屁股下面也沒墊個護舒寶,我坐著就舒服了?但等我坐下去的時候我發現這個凳子並沒有不舒服,真不知道科技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是治神經病的嗎?毛病!

好吧,老鴨子被趕上架了,豁出去了。我在心裡默唸阿彌陀佛三百遍,這回不是和尚也得強唸經了。面對四個如花似玉的姑娘,我乾脆放開了架子接上蔡嘉妮的話茬回道:“我不光有紳士瘋肚,我還有啤酒肚呢?”

“就你那瘦巴巴的樣子,啤酒肚,是不是在肚皮上綁了個暖水袋啊。”褚夏在一陣嬉笑中又是第一個發言,我想這孩子肯定是啞巴投胎轉世的。她這句話說得讓我很不爽,這哪裡是瘦,這分明是歲月這把殺豬刀一刀一刀拉出來的一根根肌肉線條,只不過緊緻了一點而已。

為了不被嘴刃,我趕忙避其鋒芒,話語一轉問道:“孟媚,你還在青協裡幹嗎?”

都大三了沒想到孟媚還是那麼的害羞,她小嘴一抿,露出兩個小虎牙喃喃說道:“大三就退了,還是專心學習重要。”她低了一下頭,頭髮在臉腮一擁接著說道:“沒想到老雪還是那麼風趣,幽默不減當年啊。”

雖然我的臉皮已經很厚了,但我還是象徵性地紅了紅臉,得給她個面子。

今天這頓是吃定了,作為一個心胸寬廣的鐵血真漢子我又怎麼能讓女生掏錢,可是我又沒帶那麼多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