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外的路燈一路平鋪下去,看得我有點精神恍惚。小澤和老二手裡夾著黑蘭州仰著脖子往天空裡吞吐著霧氣,就像兩個燒炭緩進的火車頭。我伸伸手說道,給根。小澤小手一揮:“不給,自已買去,剛才還給我糟汰了一根。”我說我那不相當於送禮買人情了嗎。“不給,就是不給。”我無奈地看了看天說道:“你們兩個對著老天爺裝逼,小心遭雷劈啊。”

說完我一溜煙向前面的商店跑去。

“老闆,買包煙。”

“黑蘭州,多少錢一包?”

“16。”

“這個呢?”

“黃蘭州”

“這個呢?”

“紅蘭州”

“還有什麼蘭州,老闆你都給我說說吧。”

“藍蘭州5塊,紫蘭州7塊,如意蘭州10塊,吉祥蘭州18塊,飛天蘭州80,你要哪種?”

我草,這還真是一溜煙啊,我在心裡暗想,這老闆可真夠NB的。我撅著嘴對著老闆豎豎大拇指:“嗯,您真厲害。”然後我咳了咳嗓子,闆闆正正地說道:“那個,給我來包紅將軍吧。”

將軍是我們山東省的省煙,分紅黃白三種,但對於我這麼一個只在家給老子買過將軍的不懂煙的偽菸民來說,我哪知道煙還分省賣,只知道都是國家管制著賣的。

老闆激靈了一下,有點生氣地對我說:“你買將軍讓我介紹什麼蘭州煙啊,再扯就把蘭州市都給轉遍了,再說了,將軍是什麼煙啊,我沒聽說過。”

此言一出,我頓時感覺壓力山大,怎麼連NB轟轟的大將軍都不知道,你這個菸草專家也太磚了點。

我稍露難色:“這個,那個,給我拿包藍蘭州吧。”之所以要藍蘭州,因為它跟紅將軍都賣五塊,抽著親切。

走出商店門的時候,老二來了個簡訊:速來“靠靠靠燒烤店”。我把手機往兜裡一塞,點上根菸往前走去。

到了露天小攤的時候,老二他們已經要了一提啤酒,小澤挨個把酒蓋啟開,各路吆喝聲和烤肉味從這個路邊小店裡飄出來,擠進紛紛攘攘的大馬路。

我猛吸了最後一口,把菸頭往地上一扔:“老二,你往後發簡訊能不能別光圖利索,能不能往後多翻幾個字。‘烤烤烤’你都能給寫成‘靠靠靠’,知道的是個燒烤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淫窩呢。”

老二一身的膘果然不是吃乾飯養大的,他用他250的超高智商告訴我:“那每天晚上有那麼多人在‘操場’上跑步,誰也沒說他們是聚眾淫亂啊。”

“什麼淫窩淫亂的,我臉上的這倆酒窩就是兩個淫窩,馬蚤龍臉上的那些褶子就叫一個淫亂。”小澤朝馬蚤龍看了看,嘿嘿笑了起來。此真乃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也。

我和老二聽到如此生動犀利之言語,不禁為之一震,雙雙舉起大拇指說道:“還是你NB。”

馬蚤龍聞聽此言,龍顏大怒:“你們一群畜生就不能說點人話嗎?我這叫美人褶,天生麗褶難自棄懂不懂?”

“懂懂,除了畜生能說人話外,其它都懂。”

“你直接說我們是鸚鵡不就完了嗎,在我的印象裡,好像除了鸚鵡其它畜生都不會說人話。”

時間就像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故事不夠精彩它就會悄悄溜走。

烤肉很快就上了桌,四盤烤羊肉,一盤烤腰子。烤腰子是老二欽點的,沒辦法,身為北京人的他好這口,在家裡也是大腸腰子等騷貨不絕於胃。

肉吃得比酒喝得快,在我們的猛烈火力下,五盤肉很快就陣亡了。人生得意須吃歡,莫使啤酒瓶子滿地竄。我大手一揮:“再來他個4+1。”

大家後來都有點喝高了,興致也跟著高了起來。

馬蚤龍不知喝壞了哪根神經,突然特別傷感地嘆了一句:“哎,同志們,不知不覺咱都大三了,畢業腳前腳後就來到,你們仨都有什麼打算沒?”

我們像被主人呵斥了的小狗,剛才還見了路人似的興致勃勃地汪汪大叫,現在已經默默不語了,一切都陷入了思考當中。

老二也嘆了口氣說道:“哎,管他呢,雖然我爸能給我在北京找個養活自已的工作,但我實在是不想把下半輩子交給他,估計要考研吧,但我還是得回北京。”

小澤掏出四支菸遞給我們。

“我不想考研了,聽說銀行工資高、待遇好,我想回鄭州幹銀行,像咱這種學校去的話應該不用考專業知識,可以的話再找找關係。”小澤停了停接著說:“其實我很不喜歡現在的專業。”

關於專業問題,我們四個人誰又敢說自已是真心真意地去對待,馬馬虎虎走過了兩年,一切都隨時間風化殆盡,麻木的軀體疼痛自知,如今我們最希望的就是順順利利地拿到畢業證和學位證,再或者考個好點的研究生院。

“你呢?”馬蚤龍朝我看了看。

“我啊,從農村上來,就是犧牲也得犧牲在奮鬥的路上,哪有回頭路可走,我還是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吧,至於考不考研的問題,再說吧,現在沒想好。”

“那你呢?”我問馬蚤龍的時候,他睜大眼朝夜空裡看了看,嘴裡喘息著濃濃的酒氣。

“我考研吧,畢竟我那西北的小縣城跟你那農村也差不哪裡去,上研究生畢竟還是條出路。”

空氣不知從什麼時候似乎停止了流通,只有酒氣在一波又一波地衝擊著我們漸入消沉的大腦。我們臉憋得彤紅,白沫伴著啤酒沫在每一杯過後哇哇漾出,酒已經剩的不多了。

“最後四瓶,來來來,咱們吹了。”

“來來來,吹了吹了,讓狗日的未來和過去都見鬼去吧。”

我們舉起酒瓶,大家興奮到了極點,高聲喊著:“開學快樂!”酒瓶向一起碰去。

“砰。”啤酒瓶子瞬間破碎,瓶渣嘩嘩啦啦向桌子中間散去。

四隻瓶子被我們幹碎了三隻,老二猛舉起剩下的一隻向牆角狠狠地摔去。

大家都喝瘋了。

回來的路上,我們像四個不倒翁一樣在大馬路上左搖右晃地擺著,一身的臭男人味在這個和諧文明的社會里顯得有些格格不入,過路的司機嘚嘚地按著躁動不安的大喇叭,路上的行人警惕地向兩邊散去,我們消失在路燈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