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食堂裡吃飯的時候,我給科技去了一個電話。

科技是我的大學同班同學,一米八的個頭,屬於很瘦但很結實的那類人,骨頭硬,心卻軟。據他說老家是甘肅的,後來為了發展國家農業,舉家跑到新疆種地去了。他曾開他玩笑地說,我爸送我來上學就是要我回去發展科技農業的,他說他家就在天山腳下,出了門就可以看見美麗的雪山,我告訴他,王晶不讓你演《雪山飛狐》真是可惜了,看你骨骼精奇,是塊練武的好材料。

科技是一個很固執的人,有什麼說什麼,從不太在乎面子。有一次我問他面子是什麼,他告訴我,面子是小麥磨出來的,由此可見,他的面子從來都是吃進肚子裡的,而不是掛在臉上。他就像頭瞎牛一樣在被荊棘包圍起來的狹小空間裡到處亂撞,執著有時候讓他變得遍體鱗傷。

電話接通的時候,科技那邊傳來了嗚嗚的聲音,我問他老家是不是雪崩了,讓他快點逃命,他告訴我他正在去往火車站的路上,剛出門不遠,嗚嗚是摩托三輪的聲音,經過轉車什麼的,估計明天晚上凌晨一點才到蘭州,我跟他道了聲珍重,並提了一個小小的要求:能不能幫我向雪山問聲好,告訴它有朝一日我定會前去拜訪。他將電話開到擴音的時候,遠遠地我聽到了“雪山你好,雪山再見”的狼叫聲,我知道,前一句是幫我喊的,後一句是給他自已。

掛掉電話,我已無心再吃下去,我端起飯碗朝門口走去。

圖書館放假期間在規定時間裡是開放的,每天仍有各路豪傑聚集在此,大部分都是要考研的人,也是不久將要邁出大學校門的人。

看到這座讓我憂傷到蛋疼的建築,我想起了曾經我給圖書館下的定義:圖書館就是一座超大型的墳子,我們就是一群盜墓的人,每天早上進去,白天在裡面盜取無形的知識財富,晚上再出來,這就叫做“起”死“回”生。而我現在就是要去死了。

我停下腳,抬頭望了望這座身高不知多少尺的六層方形“大漢”,毅然決然地走了進去,那樣子足有一種慷慨就義的架勢。

圖書館裡果然召開著文林大會,每個人都在默默地表演著自已的學習功夫。我找了個離窗不遠的位子坐了下來。書包裡我只帶了三本書,一本英語詞彙,一本英語閱讀,還有一本是英語作文,我想如果這一學期英語六級再不過的話,我就不能再考了,它浪費了我這麼多的生命和青春,再這麼折騰下去,對於我這個不算近視的人來說,就得趕上80老頭中榜的進士了。

我趴在桌子上寫英語單詞的時候不斷有妹子從我身邊匆匆走過,她們微微蕩起的裙襬不斷勾引著我的視線,我相信這就是青春,青春的我很害羞,青春的她們美麗、自信而又張揚。

養生之道,在於睡覺。趴著果然是一種很催眠的姿勢,不能催人奮進。夢總是比夢想來得簡單容易。睡著的時候我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老二穿著拖鞋一腳把我從宿舍陽臺上踹下去的時候,一位身著白色婚紗的美麗天使突然從天而降,使出了一招美救英雄,穩穩地托住我向萃英山飛去,那一刻我覺得我就是聖母瑪利亞雙手中托起的耶穌。

睡得渾渾噩噩的時候,我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一股神秘的力量,這股力量在我再三感知後我才確認它來自現實的天使之手。

這雙手把我晃醒的時候,我同時看到了邪惡的一面和美好的一面,邪惡的是我的手正在別人的脖子上一通亂摸,而美好的一面是這個被我摸脖的人是一個乾乾淨淨、面露難色、十分好看的女生。

我立馬抽回罪惡之手,心中默唸阿彌陀佛,祈求上帝和這位女生的原諒。

“實在是不好意思啊,剛才睡覺的時候做了一個很舒展的夢,所以就,真是抱歉。”我紅著臉小聲地說道,畢竟是在自習室裡,大聲說話是不好的,何況當眾耍流氓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放以前就得當流氓罪給逮起來。

她安靜地看了我一眼的時候我的心裡咯噔了一下,我伸了伸舌頭想再說些什麼的,她立馬打斷了我。

“沒什麼,以後注意就是了。”

她微微一笑,我肝腸寸斷,然後繼續沉默,不知道可不可以用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這樣的句子來形容,反正那一瞬間我覺得蒙娜麗莎笑得比哭還難看。我朝她的方向又偷偷瞄了幾眼。淺藍色的t恤貼在她曼妙的身上剛剛合適,下身是一件黑色簡練的牛仔褲,緊扎的馬尾在後肩上輕輕翕動,精緻的側臉像一幅素描一樣懸在空中,乾淨利落,線條優美,她的臉色微微泛紅、肌膚吹彈可破,似乎你去一碰既會撫出古箏的優雅又會盪出笛子的悠揚。

筆在她細緻修長的手中繼續風姿綽約地行進起來,氣氛略顯尷尬,平靜的空氣裡流竄著一股異軍,那是我加速的呼吸。我就像個和尚一樣,突然就有了要還俗的心,忐忑而又興奮。我稍稍平復了一下心情,就在我滿屁股爬螞蟻的時候,電話嗡嗡地震動了起來。她朝我這邊瞥了一眼,我衝她一笑,抓過手機就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