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時間轉瞬即逝。

段府府邸的大門敞開,門上的銅釘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門楣上雕刻著精美的雕花圖案,兩側的石獅掛上紅綢,威武雄壯。

段夫人剛滿三十六,有種英姿颯爽的美,一身雍容華貴的如意牡丹蜀錦,裙底金線勾勒出繁複的花紋,即便是連年大旱,段家仍舊供應得起時興的蜀錦。

“大夫人如今有福了,白撿了個孝順的兒媳婦。”花廳裡,衣著華貴的夫人輕笑道,頭上戴著一根鑲珠寶蝴蝶金簪,逢人便道這是宮裡賞賜的。

是孝順呢,孝順到去年跑來段府門前對著段夫人撒潑,誰能想到竟然是未來婆婆呢。

花庭裡夫人小姐都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面上卻不敢顯露任何不尊重。

段家底蘊深厚,段大夫人自然看不上這種小家子氣的做派。心裡暗罵賤婢,這福氣給你要不要,臉上卻笑盈盈應道,“陛下賜婚,自然是段家的福氣。田大人有本事,是四季先生的得意門生呢,田家姑娘自然錯不了。”

“段家的孩子自然個個出挑,我看知書明年也能舉薦吧?”有夫人問道。

段二郎段知書是芯姨娘的兒子,是成都府有名的才子。大盛朝為了緩和門閥士族的衝突矛盾,雖每三年同九品中正制一樣舉行一次科舉,但是科舉尚未成為定製,九品中正制仍是做官正途。

一旁的芯姨娘聞言心花怒放,面上不敢露出。

要說這芯姨娘,可真是命好。一個城邊賣茶女,不知怎麼就入了將軍的眼,竟然生下兩個孩子!更可氣的是,祖墳像是冒青煙似的,段知書唸書努力上進,又有天賦,就連蜀郡太學的博士也曾讚譽過,“此子將來必定大有作為”。

不過是庶子罷了!

可段夫人笑道,不動聲色地掃了芯姨娘一眼,“二郎真才實學,為人又清高孤傲,自然是要走科舉的。是吧?芯姨娘。”

芯姨娘內心惶恐,“夫人說的是。”

“段夫人好福氣呢,聽說前兩日貴妃的賀禮和皇上的賞賜可是抬了兩個時辰呢!”知府家的李夫人道。

“貴妃娘娘有情義,惦記著佑哥兒呢,平日裡遇到什麼新奇的玩意兒總要送一份來,更何況今日是佑哥兒的大喜日子。畢竟是從小一塊長大的情誼。”段夫人心中舒暢,自家的孩子自然是最好的,面上都要和藹了不少。

“時辰快到了,不如各位移步到大廳裡。”段夫人說道,望了一眼眼眶微紅的宋妍兒,小姑娘委屈巴巴的。

腳步落後一步,與宋夫人一起往外走,段夫人問道,“妍兒今日怎麼氣色不太好。”

“段夫人,我家妍兒知書達禮溫婉端莊,又不是沒人要。既然夫人向陛下求了婚,又何必要來招惹宋家。”宋夫人冷笑道。

段夫人有苦說不出,她多次邀請宋夫人前來做客都被拒絕了,她一拜訪宋家就是“夫人去祈福了”。

“宋夫人,這哪是我家夫君求來的呢!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丫頭對段家多恨,再者說了,她哪方面都比不上妍兒,我何必要自討苦吃呢!”段夫人苦笑,“我家蓉兒求來了老大人的大中正,卻沒能求來妍兒這個好媳婦,真是遺憾啊!”

宋夫人面色難看,妍兒這些天在家不吃不喝掉眼淚,怎麼哄也哄不好,就像是要吊死在一棵樹上。

“若是夫人願意,妍兒可以做佑哥兒的平妻,待那丫頭死後,妍兒就是段家的當家主母了。”段夫人在宋夫人耳邊悄聲道。

宋夫人面色更加難看,甩開了段夫人的手,“段夫人,我雖無才無德,可我家老大人卻時時教育我為人處世準則。我寧願你說讓妍兒嫁給知書,也不想聽到你說這種話!”

段夫人面色一黑。

午時,大吉。

火紅的花轎鑲金鑲玉,大紅綵綢的轎幃上嵌著浮金的喜字和如意紋路,四角綴著大紅綵球,長長的流蘇隨著轎子晃動。

嗩吶聲響隨著禮炮響徹成都府城中,入目皆是一片大紅色,長長的送親隊伍吹吹打打好不熱鬧,喜娘丫鬟一路走一路撒下乾果零嘴,銅錢碎銀子一筐一筐地往外撒。

花轎入了段府,高頭大馬上英俊的少年郎下馬扣轎,用紅綠綵緞挽成的同心結拉著新婦一同進入大廳。

禮部侍郎是大盛朝人,大盛朝的婚禮流程簡化了一切能夠簡化的流程,拜完天地新婚夫婦便回到房內撒帳交巹。

走完了所有流程,所有當事人都不太愉快,段夫人謝罪休息回到房裡,將白淨的手搓洗得紅彤彤的了,將瑩潤細膩的玻璃磨花卉紋瓷瓶拿起,對著光,瓷瓶泛出瑩瑩底紋。

這是成都府四大碼頭的東家姜蘭從江南帶回來的,據說是匠人無意中從做壞了的瓷器裡面發現了一塊色彩鮮豔又細膩的碎片,試驗了上百次才得到三個不同色的瓷瓶,有兩隻送往了宮中。

砰。

果然是好瓷器,摔出來的聲音都是清脆的。

“夫人,莫要動怒,陛下的人還在段府呢!”茉香勸道。

可段夫人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小小宋家也敢說出如此狂妄的話。

“夫人若是不喜那宋家姑娘,向其他夫人打聲招呼,蜀郡哪裡還有宋家的容身之處。”茉香又道。

段夫人長舒一口氣,她只是覺得從未有過如此被人安排的感覺,倒也不至於如此小家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