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太陽還未升起,田野便在睡夢中被一陣輕柔的呼喚聲叫醒。床邊站著兩個年輕的丫鬟。

這兩個丫鬟分別叫做麥穗和麥芽。麥穗年紀稍長一些,長得端莊秀麗,性格沉穩端重,給人一種溫柔嫻靜的感覺。她是段府的家生子,從小就在府中長大,對府中的一切都非常熟悉。

麥芽相對年幼些,她生得嬌小玲瓏,眼神靈動可愛,充滿了朝氣與活力。她是前幾個月才賣身進入段府的,雖然來到這裡的時間不長,但她很快就適應了府中的生活。

田野一起床,麥芽立刻上前幫他穿上衣服,整理好床鋪,而麥穗則負責田野的洗漱。

“少夫人,按照府上的規矩,巳時用朝食。大家都得去正廳給夫人和老爺請安問好。今日是大婚第一日,我們得早些到給夫人老爺敬茶,免得。”麥穗一邊滿心憂慮地為少夫人梳理著那複雜的婦人髮髻,一邊輕聲提醒道。

她心裡清楚得很,這位少夫人乃是皇帝陛下親自下旨賜婚而來,但夫人似乎對這門親事並不滿意。

前些日子還聽說茉香去了趟流犯所,回來便灰頭土臉地在夫人院子裡訴苦,夫人發了好一陣怒呢!

夫人出手向來闊綽,又不會刻意為難下人。可是一旦遇到二公子的事,就像是丟了魂一般。一想到這兒,麥穗就忍不住替少夫人捏把汗,也不知道今天少夫人會不會遭到什麼刁難。

可憐的少夫人,孃家沒有一個人就算了,還偏生得不到婆家人的喜歡,昨夜二公子也沒有來秋霞院休息。

“二公子昨夜都沒來秋霞院,定是聽了夫人的話,對少夫人不喜了!這明明是陛下的賜婚,若是少夫人不高興了向陛下告狀……”麥芽年紀小,對段府又沒有歸屬感,說起話來嘴上像是沒把門。

“麥芽!”麥穗怒道,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田野的淡然臉色,道,“你這話若是讓旁人聽了去,看你還能不能活的到明天!你家裡是沒有其他人了,但你會牽連少夫人的。再者,這種閨房之事是能拿到陛下面前說的嗎,這不是羞辱自已嗎?”

麥芽悻悻道,“少夫人,奴婢不是故意的。”

田野望了眼麥芽一臉單純的樣子,柔聲道,“麥穗好好管管麥芽,她才入段府半月,大戶人家家裡自然和外面不一樣。若是往後也管不住自已,那便哪裡來的回哪裡去吧。”

麥芽臉色發白,有些難看,“少夫人我錯了。”

“麥芽,你今日就在秋霞院吧,不然去了正廳若是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我也保不了你。”田野道,便帶著麥穗去了正廳。

段夫人和段將軍還未來,芯姨娘早已帶著段知畫在一旁等著請安了。段將軍昨日特意囑咐段知書今日一早就回太學學習,不用前來請安。

“少夫人早。”

“嫂嫂早。”

芯姨娘和段知畫眉眼柔順地向田野行了一禮,田野淡淡地點頭。

段夫人和段將軍足足等到快要巳時才和段胥佑來,田野腿都有些酸了。

“參見夫人,老爺,二公子。”田野跟著姨娘和知畫行禮道。

“是你!”段胥佑昨日娶妻就未曾見過田野的面,這才想起這不是在青山縣當街搶人的姑娘嗎?

怎麼這麼巧?

“是呀,佑哥兒,”段夫人笑道,“這就是去年我給你說來段家討要公道那姑娘。”

好一個討要公道,這話雖說得隱晦,眾人卻聽出了別樣的意思。

段胥佑恍然大悟,不過既然是陛下的意思,就當段府多養了一個閒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丫頭,還能指望她真的給她爹報仇?

“好了,敬茶吧。”段考沉聲道,坐在了主位上,段夫人隨之坐在一旁的主位。

有奴婢拿來兩個軟墊,給新婚夫婦跪著。

茉香端來兩杯茶,和段夫人對了一下眼神,段夫人這才心滿意足。

“爹,請喝茶。”田野拿起一杯茶,遞到段考手上。

段考細細打量著這個姑娘,他僅見過田寬一次,風清月朗的一個男子,可這眉眼裡的倔強和田野一模一樣。

世人皆說田寬罪不至死,是在他的美言之下,陛下將其賜死,並將他的獨女流放。

收斂心神,段考接過茶喝了,拿出一個荷包給田野,“既然嫁到段府,那就是段府的人了。往事就既往不咎,從今往後段家會好好待你的。”

荷包沉重,田野交給了麥穗,“謝謝爹。”

田野一端起另一杯茶,茉香立刻就將案板抽走。杯子滾燙得幾乎要拿不住,茶水卻看起來並沒有煙霧繚繞。

段夫人並沒有伸手接過,而是笑著撥弄自已的指甲。

“娘,請喝茶。”田野道,所幸一年的開荒讓自已手上長滿了繭,倒也不至於完全端不住。

她知道段夫人不會接過茶,即便是接過去,也會潑自已一身。

“你一個孤女,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尚未祭祖,又未喝改口茶,便叫我段夫人吧。”段夫人淺笑道。

皇帝賜婚又如何,段家在蜀地一手遮天,還對付不了一個小丫頭了?雖說段夫人也沒想著真要把她怎麼樣,但口頭上刁難一下,就當解去年讓自已在一眾權貴面前丟人的氣了。

她的佑哥兒,才不應該和這種粗鄙的丫頭在一起。

“爹,兒媳都進門了,難道娘還未進門?”田野一臉無辜,柔聲道,“天子之命就是媒妁之言,怎麼能不把陛下的話當真呢?”

段胥佑在一旁就要笑得樂開了花,被段夫人狠狠一瞪。

段考皺了皺眉,“夫人,你就莫要和這丫頭置氣了,既然現在成了一家人,就不要追究過去的事了。”

段夫人氣得差點說不出話,瞧瞧這丫頭說的話,果真是沒有教養的。

段夫人憤怒的端起一杯茶就往嘴裡喝,燙的她把水杯摔了出去,田野要有準備,側身一躲,水都灑在了地上。

“你連倒個茶都不會?”段夫人怒道。

“茉香,你連倒個茶都不會?怎麼給夫人這麼燙的水。”田野對著茉香冷聲道。

段夫人氣的想吐血,前些日子聽茉香說如今這丫頭伶牙俐齒,果真如此!

“夫人,你先回房更衣吧,我們等你吃飯。”段考無奈,不知為何夫人一見到這丫頭就這麼恨。

“吃吃吃,還吃什麼吃!”段夫人非常不高興,“把早飯撤了,都自已回房吃吧。”

她現在一看到這丫頭心裡就生氣。

芯姨娘和知畫行了禮便退出了。

秋棠院有小廚房,段家從不在衣食住行上為難人,田野並不擔心吃飯問題,便也退出了。

段胥佑見母親不悅,又問道,“娘,那她還叫你娘嗎?”

段家人丁單薄,就四個孩子。

段夫人拿起手邊的瓷瓶摔了下去,“你也給我滾。”

段胥佑怕他娘又生氣,趕緊溜了出去。

田野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感覺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