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下雨了嗎?

田野心裡激動不已,她就知道,她才不是祖父口中的不堪重任。

看呀!大青山山上的霧氣逐漸聚攏了,雲層逐漸變厚了,烏雲漸漸飄過來了!

有雷,雷後便是雨!

眼淚就要落下,可雨卻還遲遲不下。

田野已經筋疲力盡了,一百八十個壯漢仍在有條不紊地擊鼓。

整整半個時辰,依舊無雨,只是偶爾會響起雷聲。

卯時五刻,兇,太陽逐漸透破雲層,天邊微亮,烏雲就快要散去。

為什麼?為什麼不下?

可是明明自已是按照書上的方法做的啊?是因為佈局有問題嗎?是因為時辰不對嗎?是因為沒有人祭祀嗎?

田野一一排除了所有可能性,心跳如雷。

祖父未曾教過自已如何祈雨啊!憑什麼自已覺得那本書就能教會自已呼風喚雨呢?

再不下雨,蜀地百姓還有救嗎?

難道《衍生》一書真不可破嗎?

這分明就是個悖論,相信祖先的智慧,那就意味著相信《衍生》和《川流》,若《衍生》不可破,那《川流》中祈雨一術還可信嗎?

不,《衍生》早就被姒家列為了禁書,此書不可信,天命亦可破!

忽然臺下的百姓引起了田野的注意,個個骨瘦如柴面黃肌瘦,臉上的浮腫讓他們看起來有些睜不開眼。

這還是成都府的百姓,聽說其他地方的百姓,早就遍地浮殍易子而食了。

寒冬臘月,她拖著祖父的屍體一步一步回到故鄉,路上遍地流民,伏屍遍野。眾人百相此刻都化為了悲。

我祖大禹,難道是你不再庇佑你的子民?上天啊,難道是蜀國滅亡引起了你的怨恨?

這可是祖父拼死也要回到地方啊!

田野站在高處,滿臉哀傷地俯瞰著下方茫然無措、面容憔悴的百姓們,原本激昂澎湃的鼓聲也逐漸變得低沉無力起來。

\"我祖大禹,蒙天庇佑,蜀地繁華。而今民生困苦,流離失所,飽受疾苦。祈天垂憐,切莫大旱!\"

田野的聲音帶著哽咽與悲憤迴盪在空氣之中,彷彿要將自已內心深處所有的痛苦都傳遞給遠方的祖先知曉一般,希望能借此喚起他們的憐憫之心,從而拯救這片陷入絕境中的土地以及那些苦苦掙扎求生的人們。

田野心中充滿了對祖先大禹的敬仰和對這片土地的熱愛。

先祖啊,請您睜開雙眼看看吧!看看您這些可憐無助的子民們,他們正在遭受苦難折磨,已經無法繼續生存下去了啊!

“我祖大禹,憐我蜀民,哀哀不幸,無衣無褐,無水無食。”

鼓聲越來越悲壯,一百八十大漢也像是著了魔般和著節奏,鼓聲越來越悲壯越來越高亢,似乎是要撕破雲層。

“我祖大禹,今我祈雨,琴瑟擊鼓,以祈甘雨。雨我大蜀,惠濟民生。”

“求天憐憫,雨我大蜀,雨我大蜀”臺下的百姓也忍不住悲壯地喊道。

“我祖大禹,雨我大蜀!”清脆的女聲剛落,一道悶雷響起,風夾雜著雨飄落下來。

汩汩的眼淚從面具中流出來,下雨了,下雨了,《衍生》可破!

祖父說錯了,自已才不是不堪重任呢!田野哭著笑著。

卯時八刻,吉。

百姓臉上忽然感受到一絲絲涼意,風飄著雨蒙在臉上,是雨!

下雨了!下雨了!

眾人歡呼雀躍,隨著鼓點聲逐漸變小,雨越來越大。

山火熄滅了,乾涸的田地貪婪的吸收著甘霖,斷流的河溝終於又開始流淌。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大力跪在人群之中,遠遠地望著臺上那個戴著面具的女孩,如松柏般堅韌不拔。

什麼時候起,她變了呢?

王大娘捅捅趙大力的胳膊,眉開眼笑,“我的老天爺,真的下雨了呀!我就說我爹說的不對,人家算命先生說我總會逢凶化吉的!家裡犯了事自已也只是被流放,要被火燒的時候也被田丫頭救出來了,我就是個好命的。”

………………

甘霖初降,民心歸順,龍心大悅,特免除蜀地一年農業稅收。

“你祈雨有功,想要什麼賞賜啊?”皇帝也是第一次受到百姓的如此熱情,不免心情愉悅。

“陛下,民女只求恢復三川縣和青山縣流犯平民身份。”田野說道。

這兩個地方的流犯,都曾經是因段考叛變一事受累的。

換了一身月白長裙的女孩看起來乾淨純潔,眉眼裡還是和田寬一樣令人討厭的倔強。

如果皇帝有幸認識四季先生的話,他會發現,田野眉眼裡的倔強和四季先生更像。

皇帝雖不喜,但還是應了,“朕允了。”

“民女謝過陛下。”田野柔聲道。

“你父親可還教過你別的嗎?”皇帝問道,他已經派人查了,徐州祈雨一事為真。

“民女愚鈍,並未學過其他東西。”田野道。

想來也是,皇帝並不在意。

“不過,父親曾對民女說過,《衍生》一書乃逆天改命之禁書,物極必反,一旦事事順意那便事事不順。”田野說。

皇帝才不在意呢,國師學了一部分,就已經能讓大盛不戰而勝,如今其版圖越來越大,他又怎會質疑國師。

“朕知道你,你退下吧。”

“是。”

田野走出太守府,已經快下午了,外面的暴雨不停。

“上車,”一輛馬車停在太守府。

是高直,一臉不耐。

田野上了馬車,忽的笑道,“尚百生是你親戚,可惜了,本來你能升官的。”

高直趕車的動作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