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丑時,王大娘心裡就莫名發毛,她竟然怕得睡不著了。

眾人都睡不著。

儘管昨天她還在信誓旦旦地認為田野會拿著免死金牌來救自已,可是到現在都大半夜了也沒個動靜,心想不會是自已往日對她不好導致她不願意救自已吧?

王大娘抹了一把眼淚鼻涕,絮絮叨叨道,“打小我爹就說我命不好,好不容易熬成了個莊婆子,沒上任幾天就被流放了,還沒吃到幾口肉,就要被用火燒了。”

小魚兒害怕的緊緊依偎在小鐘氏身邊,這才過了一天,王大娘變化之大,經常說些被火燒的話把小魚兒嚇得不行。

“我的老天爺,我命怎麼這麼苦哦!”王大娘一把鼻涕一把淚。

“帶走。”牢門開了,幾個衙內上前把眾人鐵鏈拉住。

“嗚嗚嗚,我不要走,我不要走,我要孃親!”小魚兒哭道。

趙大力攔住了想要動手的衙內,將小魚兒抱了起來。

“怎麼這麼快,不是還有幾個時辰嗎?”王大娘不甘心。

“架木頭點火不得要時間呀?”衙內道。

王大娘和幾個年輕人又開始嗚咽起來。

青山縣菜場口有重兵把守,以防不測。段考將軍更是帶人將縣衙圍了水洩不通保護皇帝。

祭祀用的活人皆被五花大綁捆在了高高的木頭架子上,諾大的祭祀臺上,點著無數火把。

天還未亮。

小鐘氏已經渾身乏力了,肚子被緊緊地勒住,她有些痛,但已經沒有力氣喊出來了。

趙大力木著臉,眼睛晦暗不明。

而小魚兒望著腳下澆了汽油的木柴一直落淚,她好想孃親。

還未等王大娘休整好繼續哭,一群官兵朝菜市口奔來。

“陛下有命,立即放他們走。”太守高高舉著令牌。

眾人百思不得其解。

王大娘眼淚都還未乾,興奮道,“我就知道田丫頭用免死金牌救我們!”

死裡逃生的喜悅還未散去,又聽官兵道,“你們將這些祭祀用具搬去禹王廟附近,一定要在寅時之前;你們去挨家挨戶通知百姓,巳時午時出生的人一律閉門不出,其餘人在寅時前到達禹王廟。”

是換一個地方祭祀嗎?

王大娘和小鐘氏徹底暈死過去。

………

在聖旨的命令下,高臺搭建的速度很快,禹王廟旁高高聳立著一個新建的祭祀臺。

禹王廟所在地勢高,幾乎與大青山山腰的荒地齊平。

祭祀臺中央有一條七丈大赤龍,六個三丈五尺小龍間隔七尺朝南放置,鑼鼓已備好。

祭祀臺旁的座椅周圍被官兵圍得水洩不通,明黃色的旗幟散發出皇家威嚴,而臺下皆是蜀地百姓。

皇帝看著嗚嗚泱泱的百姓,對面山上依舊火光映天,忽然就有點鬧心。

“段考,朕命你查的縱火一案可查到了?”皇帝問道。

高直一派人上報起火一事,皇帝直接命段考去查了。別處不起火,偏偏在祈雨的青山縣起火,還恰好在祭祀時候。

身材高大樣貌威嚴的男子沉聲道,“陛下,臣觀火源位置於山頂兩處,且山腰處還有打鬥痕跡,應是刻意縱火。火勢實在太大,臣未能進入兩處火場查驗,還請陛下恕罪。”

“果然,”皇帝臉色不好,“你退下吧,若今日再出什麼岔子,朕拿你是問。”

“臣遵旨。”段考道。

寅時一到,皇帝便與身著赤色長袍的尚百生便攜眾人祭拜禹王廟。

禹王廟內依舊破舊不堪,此時卻擺上了豬牛羊三牲。

“我乃大盛天子,今日特來蜀地祈雨,願禹王保佑江山社稷太平,蜀地風調雨順五穀豐登。”皇帝向灰撲撲的禹王像行禮。

“我祖大禹,今日後人尚百生為解蜀地之憂患特來祭拜求雨,願先祖保佑蜀地風調雨順五穀豐登。”尚百生磕了三個響頭,一旁帶著黑色面具身著赤袍的女子也跟著磕頭。

原本是沒有這個儀式的。

寅時六刻,吉,禹王廟外的祭祀臺上,已經開始轟隆隆地敲起了鼓,一百八十個壯漢在臺上擂鼓。

聲音響徹雲霄,如要撕裂天地一般,聽得臺下的百姓心頭一震。

天尚未亮,只有大青山遠遠投來的火光與周圍的火把點亮祭祀臺。

卯時一刻,吉,大青山山火煙霧繚繞,天時地利人和。

巫師尚百生拿著寶劍和八卦鏡正對南向起舞。

明黃色黃袍的天子走上祭祀臺前面,“今,天大旱,即當朕身履,未知得罪於上下,有善不敢蔽,有罪不敢赦,簡在帝心。 萬方有罪,即當朕身,朕身有罪,無及萬方。”

天子的威儀籠罩四方,底下那些面黃肌瘦的百姓開始嗚咽起來。

赤服長袍的面具女子立於中央,拿起鼓桴擊打了起來,嘴裡沉吟道,“雨我大蜀,惠及民生,來方禋祀,以其騂黑,與其黍稷。”

天上的霧氣似乎聚集了起來,越來越濃越來越濃。

“要下雨了要下雨了!”臺下有百姓喜極而泣。

鼓聲隆隆,女子的聲音堅毅決然,傳至每個角落。

“是田野,”趙大力一行人一回來便被放了,聽到鍾大叔說田野用免死金牌去求見皇帝。此刻趙大力看到臺上那個熟悉的聲音,莫名的浮現出一個想法,會是她嗎?

女子的長髮飛揚,鼓聲卻越來越堅定越來越堅定,“雨我大蜀,惠普民生。以享以祀,以介景福。有渰萋萋,興雨祈祈。”

天空中突然打了個雷,遮天蔽日的烏雲籠罩了起來,底下的百姓開始躁動不已。

終於,是要下雨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