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獻祭（4）

“高直！別去！”田野從地上爬了起來，喊道。

高直臉色漆黑如墨，恨不得把這群流民千刀萬剮，一遇到這些人就會惹上麻煩事。

“你有什麼事？”

“帶我去見皇帝，”田野拿出了散發出威嚴的免死金牌，火光中，女孩被燻花的臉卻顯得無比嚴肅。

免死金牌？

眾人被嚇了一跳，鍾大嬸心裡撲通撲通地忽然升起一絲希望，他們是不是有救了？

而昨夜與田野交談過的三人雖然知道不可能，但也非常感動田野能夠在這個時候拿出免死金牌。

眾人立刻朝田野跪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呵，你是想救那幾個人嗎？”高直雖然跪下了，卻仍不屑地望了她一眼，“祭祀乃舉國上下盛事，且國師的決定還沒有幾個人能改，你還是指望這塊免死金牌能保住你的命吧。”

“見此免死金牌如見先帝親臨，你注意你說話的態度。”李大嘴哼了一聲。

“我用這塊免死金牌，換與陛下見一面。”田野的背挺得很直，就像是一棵遮風避雨的大樹。

高直只好派人去準備快馬。

趙大腳鍾大叔鍾大嬸熱淚盈眶。

………

縣衙內。

“明日就是祭祀典禮了，突然就起了火。”一身明黃衣服的威嚴中年男子坐在桌旁，似笑非笑地望著一旁的頭髮蒼白的巫師尚百生。

“陛下，蜀民作惡多端天賜懲罰，待明日祭祀大典滅了火，那便更能收服民心了。”老者笑道，“國師占卜陛下此行大吉，乃是蜀民福氣。”

皇帝面色如常，那是自然，他可是大盛最出色的皇帝。

“陛下，”屋外響起敲門聲，待皇帝應允後德公公走了進來，“陛下，外面有個女子自稱田寬之女田野拿著免死金牌，老奴鑑定過了，是先帝賜下的。”

皇帝問，“所求何事啊？”

“求與陛下見一面。”德公公道。

“如此，便進來吧。”皇帝這才念起了田寬，那個少年英才的男子。

真是可惜了，他可不想養一條不忠心的狗。

“求見一面，她是覺得自已能改變陛下的決定嗎？”國師嗤笑道，他今日去牢獄中聽到牢裡一個大娘說有個田丫頭有免死金牌可以救她出去。

田丫頭呀？就是四季先生弟子之女。

皇帝揉了揉眉頭，“你忘了有半本書在她身上？你去後面藏起來，別讓她知道這屋子裡還有別人。”

待被幾個嬤嬤伺候著淨面更衣搜身之後，高直建議道，“德公公，這丫頭武藝精湛，憑一已之力打死一頭野豬，不如她綁起來送過去？”

德公公掃了高直一眼，“這舉國上下恐怕沒有誰比國師厲害吧？”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高直心裡呸道，這不開竅的閹人，我是想要你給我美言幾句。

門吱嘎一聲被推開，一個高挑的身影走了進來行禮，“民女田野拜見陛下。”

少女墨髮如瀑，眼睛深邃又純粹，只是嘴唇緊緊地抿著。

僅此一面，皇帝就很不喜歡，非常不喜歡。

又讓他想起了那個在朝堂上挺直了背與他心腹大臣理論的俊美男子，實在是太像了。

“你很像你父親。”天子威嚴，話裡聽不出喜怒。

田野依舊保持著行禮地姿勢，“謝陛下讚譽。”

“起來吧，”皇帝收斂了一身的威壓，“當初三公主見過你，她說很喜歡這個姐姐。可惜這還是朕第一次見到你。”

“三公主乃人中之鳳，被公主殿下喜歡是民女的榮幸，”田野淡淡道，“陛下，臣女是來………”

“流放的日子過得很苦吧？你看你，還比三公主大兩歲呢，看起來瘦弱多了，”皇帝打斷道，似乎就是一個隔壁的鄰家伯伯。

“回陛下，臣女過得不苦。只是蜀地百姓過得苦，陛下祈雨一事……”

田野說得很快，卻又被皇帝打斷道，“朕體恤百姓，向來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終於不負先帝，大盛的版圖如今一直擴張。你爹做官的時候，大盛朝還沒有如今一半大呢。”

皇帝饒有意思地望著這個小姑娘，用當初對付她爹的法子把她的話堵住，把這丫頭臉都氣紅了，和她爹一模一樣。

田野沉默了一瞬，隱約聽到屏風後面傳來的衣服摩擦，明白皇帝在戲耍自已，長舒了一口氣，更快速地說道，“巴蜀鬥，蜀將叛，投降大盛，工部侍郎田寬自行遊說朝中大臣攔截段考，未過一旬，蜀地收歸大盛，”

皇帝這才收起了懶散的樣子，心頭一跳，冷冷道，“眾人皆知。”

“未過三荀，蜀大旱，巫師祈雨無驗，彌月不雨，大盛皇帝親臨蜀地祈雨，自陳過失，向天請罪，未果，民心躁動，百姓流殍，多易子而食，…………時大盛一百四十年，天怒人怨，蜀地、嶽地、北地皆揭竿而起，大盛滅，甘霖至。”田野柔聲道。

“你還說那本書沒在你那裡！”皇帝臉色鐵青，拍碎了杯子暴喝道。

國師告訴他的內容是，“巴蜀鬥，蜀將叛，投降大盛，工部侍郎田寬自行遊說朝中大臣攔截段考，未過一旬，蜀地收歸大盛。時大盛一百四十年，天怒人怨，蜀地、嶽地、北地皆揭竿而起，大盛滅，甘霖至。”

掐頭去尾的內容再加上國師的推演，讓他真信了此次前往蜀地必有雨！

田野挑挑揀揀的這段話出自《禹民經》下篇《衍生》。《禹民經》是大禹後人合著，裡面包含《川流》《衍生》《治國》三冊，《川流》是大禹及其子孫所著，包含山川河流土地治理開發；《衍生》是大禹後代根據世間萬物執行法則所寫的一本預言書；而《治國》是包含治兵治民之術，富國強兵之道。

得此書者，可得天下。

剛剛田野所講，乃是《衍生》開篇一小部分，乃是四季先生的禁書，也是為什麼皇帝非要追殺四季先生的原因。

原本大盛朝不過是一個小國，有一天皇帝見到了一個落魄的少年，少年告訴了皇帝前面第一句話，皇帝本來是不信的，可是三月後，巴蜀鬥，蜀將段考叛變，投降大盛。

都是真的，天子的野心讓他甘願奉少年為國師，在國師的預言下殲滅許多小國，大盛朝越來越強盛。

可總是突如其來的一些災禍讓皇帝疑心不已，不是突如其來的天災就是各地頻發的人禍。國師每次只說好的不說壞的，終於在百般逼問下，皇帝這才得知國師只偷學了一部分《衍生》的內容。

這也是為什麼國師衛佔被四季先生逐出師門的原因，這本書乃禁書，他從未打算傳給任何人。

國師告訴皇帝，這本書是在諸國享有盛譽的四季先生手裡，甚至除了《衍生》還有另外兩冊更加令人動心的內容。

所以四季先生和田寬的死，根本不是因為遊說大臣阻攔段將軍，而是懷璧其罪。

說出去真是可笑，當朝國師竟是四季先生當初不收的弟子“此子心術不正，萬不能有出頭之日否則禍害蒼生”。眾人只知國師曾學於四季先生門下，但沒有正式成為其弟子，並不知道箇中緣由。

真可笑呀真可恥，當今皇帝就是一個騙子強盜！田野收斂起了眼裡的憤怒。

“書在哪裡？”皇帝又緩和了神情。

“陛下不是知道嗎？”田野似笑非笑地打量著這個男子。

皇帝心頭一突，當年四季先生說書一分為二將一半給了田家，可當殺了田寬後，發現半本書也不在田家，這才反應過來四季先生騙了天下人，只是為了給另一個人打掩護。

這也是為什麼，先帝賜給四季先生的免死金牌會在田野手上的原因，因為愧疚吧？

等皇帝派人去查，這才發現四季先生竟然有一孫女，而這書分明在四季先生孫女手中。

那丫頭如今下落不明，派去的殺手也毫無動靜。

眼前這個女孩明顯是不可能得到這本書的，許是田寬給他女兒提到過這些吧，皇帝見詐不了她，便也冷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