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力忽然有些後悔,和一群大娘一起幹活真的很心累。

年輕的女性只有餘三娘,田野和小鐘氏。田野和小鐘氏都不在,餘三娘為了避嫌,離得遠遠的。

而以王大娘為首的大娘,幹活一干累了,拿出葛根往樹蔭下一坐,邊嚼邊噴口水,時不時眼神還往他身上瞟,嘻嘻哈哈的笑聲傳來,不知道的還以為過春節了。

真不理解,以前給田野幹活的時候,自已怎麼沒注意到這些大娘呢?

趙大力只得拼命地埋頭苦幹,生怕自已一抬頭就又和那群老太太的眼光對上。

“喲,你看你看,我就說!”王大娘更加激動了,放著鋤頭就開始閒聊,反正這段時間又沒有檢查的官兵。

等田野一來,就發現自已的地也被挖了一小半,不由得驚訝,趙大力竟然這麼能幹。

趙大力總算覺得今天沒有白乾,悄聲問道,“你翻紅薯地怎麼這麼久。”

忽然想了想,馬上又改口道,“我不是說你偷懶,我是說太慢了,呃,不對……”

“我打了一頭幾百斤的野豬,今晚可有肉吃呢!”田野道。

那淡然的表情似乎是在說今天天氣真好。

“哦,那真不錯。”趙大力心裡甜滋滋的,田野願意和自已說話。

“等等,什麼?”趙大力臉色一變,怒斥道,“你瘋了不成?連自已的性命都不顧及了嗎?難道你不清楚野豬究竟有多麼危險嗎?即便你想要除掉這頭野豬,好歹也該找個幫手!”

田野知道趙大力是一番好意,點點頭就繼續耕地了。

趙大力心裡悔恨,是不是自已又說錯話了,阿野又不理自已了。

“哎喲喲,這麼大頭野豬,比先前那頭鹿大多了!”王大娘眼裡發光,今天分到手的餅已經不香了。

眾人一回到流犯所,就看到了院壩裡還在淌血的大傢伙。

“喲,王大娘,今天怎麼分配啊?”小鐘氏陰陽怪氣道,不過顯然心情都好了不少。

王大娘彆著嘴不理她,可是心裡歡喜地盤算著一人能分到幾斤。

剩下的十桶水,眾人也沒省著,煮了開水就開始刮豬毛處理豬肉。

小魚兒歡快地跑來跑去,“好耶過年咯,過年咯。”

去年過年的時候,那些當兵的發了善心,給發了十斤豬肉,雖然最後一人只有小小的一口,卻也滿足了。

因為沒有鹽和鹼,更沒有足夠的水清洗大腸,田野只好遺憾地拿去埋在將要種紅薯的那塊地漚肥,大大的地裡,只有一塊被澆溼埋了草木灰的地方。

經過多方討論之後,還是捨不得一次性吃完。將山上砍來的百香樹堆在院子裡生火燻肉,整整兩百斤的燻肉,還專門派了管的住嘴的幾個守著。

剩下的內臟就埋在土裡烤熟,也能儲存一段時間。

一人分到手的就有快一斤肉了,這在往常是絕無僅有的。

眾人看向鍾大叔的眼神充滿了感激和敬意,畢竟老好人不多了。

“一點都不公平!”王大娘大著嗓門,“憑啥按人頭分,餘三孃家那個小囡能吃到多少肉,就按人頭分了?”

人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李大嘴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你這老婆子幹活的時候跑多遠,一分東西又叫喚不公平了。人家餘三娘好歹幫著燒火煮水,你幹了啥?”

“就是,按戶分你才滿意了?你家就你一口人,當然分得最多。昨天干活的時候你咋不積極點?”小鐘氏病稍微好轉,聽說今日要殺豬,高興的非要從床上下來出門就聽到這番話。即將要當孃的人,看著小孩自然是比較心疼些。況且自家公爹分配的肉,還能有錯了?

王大娘啞口無言,臉漲的通紅,“那,那憑啥田丫頭也能分到三斤肉?往常都不給她分的,怎麼這是要一次補償完嗎?”

王大娘記恨著那日偷拿了田野一把野菜煮湯,結果這死丫頭一腳把自已鍋都踹飛了,裂了一個大豁口。這死丫頭,心眼也忒小了!

眾人不可置信,剛剛分肉太高興,沒發現田野分到的是三斤!原本自已有一斤肉的歡喜也蕩然無存了。

有的人被一慫恿,也低聲交談了起來。

是啊,她一個罪人,憑什麼要給她分呢?況且幹活的時候也沒見她參與啊。

這鐘大叔總是做老好人,有人嘀咕道。

“鍾大叔,你這就一點也不公平了。你憑什麼給她分啊?”有人質疑道。

“就是,你分給她,我們的就少了。”

王大娘見有人支援自已,馬上挺直了腰,感覺整個人都有底氣不少。

趙大力一聽這話衝上去就要給那幾人一拳,被趙大腳踹了一腳死死壓住。

“公平?你們要公平,就全部把肉還回來,除了今天去搬野豬那幾戶。”鍾大叔幾乎是咆哮著說完這句話。

他以為自已有幾分威信,可以讓眾人遵守規矩過上好一點的日子。他本身是對田野沒有什麼成見的,只覺得自家兒媳婦他爹糊塗,三言兩語就能被別人哄。往日這些人對那丫頭的嘲弄冷漠他可以不管,可是人不能這麼沒良心啊!

“你們每天吃那葛根,是田丫頭帶我們上山去砍的。你們分到的野豬肉,是田丫頭自已殺的,你們現在吃著人家拿命換回來的肉,還好意思說不公平!”鍾大叔吼道,“你們清高不願吃的,把東西都還回來!”

田野只是靜靜地站在人群裡,周圍的一切聲音似乎都和她沒關係。

眾人糾結著,猶豫著,似乎在衡量生命與清高的價值。

“你們以為你們不接受田娘子的善意就是清高了嗎?她也是受害人,被流放到這裡和我們過著一樣的生活,往日你們對她怎麼樣心裡沒點數嗎?就連分水的時候也給她分得最少的,她抱怨過嗎,難道她能左右她父親的決定嗎?”趙大力掙開了趙大腳的束縛,怒斥道。

“我的父親沒有錯,”田野打斷道,聲音不大,清脆的聲音卻清清楚楚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