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出手

吵的周遊睡不好覺，眼球不斷轉動，睫毛亂眨。

擾人清夢可不好，周遊嘆口氣，心說這鄰居可真沒素質，如果找過了還不聽就別怪他投訴了。

妖鳥身後的百里蹇緊追不捨，長劍直逼尾羽。

鳥妖走投無路，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已被驅趕到帝休樹這邊來。

樹上的周遊翻了個身，忽覺不對。

“咦，這哪兒啊”饒是周遊慣於面不改色的，這時也張開了嘴。

一時間，周遊頭腦發懵。

他記著自已飄在空中見證師兄弟們給自已做法超度，隨後就是一片漆黑，腦海中似乎有一個人瘋魔的追問他是誰，然而他死的時候是夏天，自已入殮時穿的也是薄衫，如今青雪飄飄，儼然是已經入冬。

穿著淡薄長衫的周遊風中凌亂，直到一隻大鳥湊近。

這大鳥很醜，一身的黑色羽毛，金色眼睛，猙獰面目，爪子和翅膀都殘破。

龐大的身軀籠罩住周遊，慘淡的月光讓他看不清很多東西，恍惚間瞥見大鳥身上有升騰的帶著使人覺得吉祥的氣息。

這讓周遊一瞬間清醒下來，心臟還是那樣噗通噗通的直跳，身上也還燒燒發抖，可戰慄恐懼的心忽然得到了平靜。

腦海中電光火石的閃現出一個念頭，那就是：他穿越了，但情況很危險，一定要冷靜下來想想辦法才行。

周遊強迫自已深呼吸，看著這妖怪，青年的瞳孔不受控制的縮了縮。

莫名很像周遊曾經看過的傳記中的伍相奴。

傳說伍相奴生前為人，洪水中飢餓而死，死後化為怪物，其中有個鳥都與這個怪物很像。

一個念頭在心中呼嘯而過。

眼見得這隻大鳥靠近，羽毛已經碰上了他的衣角，身邊皆是各色吵鬧聲。

周遊動作極快，讓下面的人根本看不清他的動作。

也是這時，樹下百里蹇露出一個滿意的笑來。

只見周遊左手禁住它的喉嚨，右手按住它的左眼。

青年雙臂交叉，瞬間制住了鳥都。

“安靜”

聲線平穩，猶帶著剛睡醒的迷濛喑啞。

忽然出聲讓所有人停滯，無人敢發聲。

“抬起左翅”

鳥都瞟到那個穿道袍的人，只見百里蹇眼含趣味身體卻正襟危坐如臨大敵。

它很聰明，立刻猜到眼前的人就是之前滾滾天雷的締造者。

順從的抬起左翅膀。

周遊瞭然，這果真就是伍相奴，因為傳說中鳥都的腋下有一處傷疤，那是鏡印。

鳥都不安的舉著翅膀不敢放下，喉嚨上的手沒有使勁，被扼住的喉嚨卻有著燒灼般的疼痛感，彷彿燃盡黑暗和罪惡的烈火燒在它脖子上。

青年的手對比妖鳥的身軀是那樣瘦弱。

月色死白，少室山寂靜無聲，青年居高臨下的盤坐，兩手抓小雞仔一樣的抓著那隻可怕到妖怪。

百里蹇看不出這人的門道，可他身上的氣勢不簡單，像是殺過人的。

矜貴的神人面色陰沉與兇惡的妖怪卻乖巧如斯，詭異非常。

半晌，青年開口。

“鳥都”

被點到的妖怪抬頭但不敢凝視周遊的眼睛。

“為何不以人身視人”

鳥都訝然張開鳥喙，語氣中全是委屈“神仙老爺，您有所不知，自從變成這副樣子我就恢復不來人形了”

周遊放開雙手，示意他回到地面去。

“鳥都，你生前為人，自知性命關天，非同小可，為何要殘害人性命？”

鳥都匍匐在地，心想幸好自已表現的足夠尊敬，看來這位是真神仙，連自已的前世今生都知道的明明白白。

想到自已曾經為人的經歷如今卻不得不妖不妖人不人，不由得悲從中來“神仙老爺，我實在有苦難言啊，這些年我吃的盡是些作惡多端欺男霸女之徒，就是有人冒犯我我也不過是嚇唬嚇唬，恐怕對方受的傷都是逃跑時撞出來的傷口”

“那今日之百姓又是做了如何錯事叫你這般窮追不捨的？”

青年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沉重的砸在鳥都頭上，心裡卻悄悄放鬆下來，只要這妖怪還能拖延還算恭敬，就有自已逃走的可能。

被質問的鳥都無比冤枉的以頭搶地“神仙大老爺，我可沒有窮追不捨，是他們誤入了我的山洞，我只嚇嚇他們罷了，萬萬不敢傷人性命！”

鳥都聲聲淒涼，在場的其他人都覺得渾身一寒，非是同情，而是惡寒。

“鳥都，你是什麼年月餓死的，距離如今又多少年了？”

周遊儘量問問題拖延時間思考對策，天知道他怎麼就來了這裡，他一個手無寸鐵之人又如何治的了這個大妖怪啊。

鳥都一聽，以為神仙要給自已平反了，心中激越，積攢了多年的痛苦宣洩出來“回您的話，我是開平十二年死的，當年鄉里發大洪水，當官的不來人救，我就被水衝到荒山野嶺去，活活餓死在樹上啊！”

正哭訴著，身邊傳來一道略微耳熟的聲音“如今正是承平六年，這鳥都已化鬼妖四十年了”

鳥都一個激靈，這才想起周遊的後半句問話，連忙叩首，“大老爺勿怪，小妖做怪物許多年竟是連人話都聽不懂了，光顧著哭去了”

周遊並沒有怪他，反而是將他誠惶誠恐的樣子看進了眼裡去，覺得可憐。

開平，承平。

周遊記性很好，他確定唐朝是沒有這兩個年號的，然而伍相奴被記載於唐朝書中，與伍子胥又有關聯…

這一刻，周遊腦海中浮現出無數歷史知識，但他依舊無法鎖定這裡的朝代。

樹下的幾位穿著也不像唐制更像春秋或是魏晉服飾的雜糅。如果此時是春秋末期那麼便與伍子胥的時間相對了…

周遊思緒萬千難以平靜，“架空”兩個字出現在他腦海。

還有那道袍少年給他的感覺很怪，直覺此人有古怪，只是此時他尚且自顧不暇，這人沒有惡意那麼他便只管無視。

“你既然生而為人，做妖也不忘為人之本，雖是妖身卻有人心仁義，可吃人既然已為既定事實，你可願悔改？”

鳥都聽了此話喜極而泣，連連拜服“我願意我願意，大老爺慈悲為懷，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願意”

如周遊所料，看來鳥都還是很好唬的，周遊勾勾嘴角，接下來只要做個把戲騙過鳥都，再讓他馱自已下樹，屆時離開此地就逃的遠遠的。

“既然如此，聽我心意。王氏賢人，俠肝義膽見義勇為，苦於洪災，餓其體膚，不忘仁心實乃善舉。今此下令，凡鳥都所做善事，悉添一筆，待善成積，行善積德百年千次，即可恢復人身在世為神。”

心裡的說辭剛想好，在他的手撫到帝休樹的那一刻脫口而出。

話落，原本慘白的月色忽然光明起來。

一道金光運轉在周遊身上，光輝大盛。

眾人皆驚，樹下的眾人不敢置信的痴痴仰望著他。

百里蹇驚愕的眯上眼睛，竟然看不出此人身上有什麼異樣，這大盛的金光就如同他本身帶來的一樣，毫無法力流轉，他看的仔細，卻沒發現周遊有任何唸咒掐訣的動作，難道他是金仙不成。

周遊手裡的毛筆開了靈智似的自已跑出來，以天為紙，大筆揮落“天召，王氏賢人，俠肝義膽見義勇為，苦於洪災，餓其體膚，不忘仁心實乃善舉。今此下令，凡鳥都所做善事，悉添一筆，待善成積，行善積德百年千次，即可恢復人身在世為神。”

他感覺自已身體裡有一股力量，這力量由自已無數想法中的一縷想法支配，再去控制了胎毛筆。

巨大的聖旨落下，收捲起來化為一道金光落在鳥都身上。

彷彿周遊只需要一聲令下，其他事情天道為他辦似的。

餘光仍留在天空中。

周遊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他忽然穿越到這裡就已經夠離譜了，現在這樣的事情出現簡直超乎他的預料。

隱隱有什麼力量流動在周遊身體裡，帶著溫熱的暖流，一股彷彿還在母親肚子裡的那種舒適感席捲而來，叫周遊不得不輕輕喟嘆。

青年面色如常，只有他自已知道，他心中已是驚濤駭浪，本來是想說幾句話唬鳥都一下，現在他自已也嚇得夠嗆，誰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種“奇蹟”又會不會對自已有損害?

“謹遵大老爺法旨！多謝大老爺再造之恩！”鳥都喜極而泣，叩拜不停。

只要一百年的時間裡做滿一千件好事，他就能再世為人了，這是何等功德竟然能舉天地造化只為了他小小一個妖鬼。

其他凡人也都直呼神奇，鐵家父子已經跪拜在地。

“不必尊稱我，我叫周遊，是個…凡人”周遊一開口說了一句這樣的話，暗說自已有賣弄的嫌疑，但自已說的是實話啊！

鳥都抬起頭來，身上的羽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了，身形也越來越小最終變成人形。

只是周遊還能看見鳥都身後有一個巨大的鳥形虛影看不真切。

“是，謹遵…謹遵師父教誨”

鳥都很上道，短短一句話就大言不慚自已是他的徒弟了。

周遊看出他的私心，沒有怪他。

眼前的事情解決了，又開始憂愁自已如何下樹，回想起剛剛胎毛筆的那種感覺，周遊暗想：‘這麼大的樹，靠我自已是無法下去的，要是這樹能主動放我下去就好了，還是得讓鳥都搭把手’

心頭一嘆，還不等他扶著樹幹站起來，樹動了。

高聳入雲，樹影投雲的帝休樹，枝幹寬闊多可以讓車馬行走的帝休樹，竟然在眾人眼中大剌剌的震動起來。

周遊看著周圍的樹枝和旁邊的“小樹”都震動了，樹下的人們站不穩的蹲在地上，他自已卻沒有半點震感。

帝休樹整棵樹都顫抖起來，乾枯的亂晃的樹枝有節律的抖動。

然而眾人剛剛站定，這樹便停了下來。

方圓四丈地的地面上都破碎開來一條條粗壯有力的樹根破土而出，如同有靈智的蛇遊走奔向樹幹。

與此同時，整棵帝休樹也在變小，等到樹根悉數奔走了三丈多的距離時，帝休樹漸漸安靜下來。

因為這個大小已經能讓周遊毫不費力的就能踏上地面，果真成功了，周遊揚起嘴角。

在場的人無一不感嘆真是神蹟。

這是何等功力，甚至百里蹇都沒有看到他施法的過程。

這世上有許多神仙可以做到從容自若的改變自然事物的大小，但再厲害也要施個法術或是念句咒語，再不濟也要言出法隨下個法訣吧，百里蹇咬緊牙關，怎麼也不肯相信這人是大羅金仙，

可這個男人什麼都沒做，甚至沒有表情，這樹就變了，難道神樹會自已改變不成？這可是神樹啊，神樹存在的時間已經很久，就連土地爺也得好生伺候著。

百里蹇震驚有餘還有幾分痛苦，暗道希望自已的小伎倆沒被周遊發現。

想來少室山也算是神山之一，帝休樹更是神樹，今夜一變局恐怕不消一刻鐘天下聖賢就悉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