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妖鳥

“嚓！”一聲尖銳到可以刺破天空的鳥唳破空傳來！

四個男人急忙屏住呼吸，連動都不動了，甚至呼吸聲都放的極輕。

溫暖的山洞裡，只有噼噼叭叭的燒火聲，洞外是黑沉沉的夜色。

靜，太靜了，已經到了鐵鋒覺得自已的心跳聲震耳欲聾的地步。

鐵鋒的瞳孔縮了一下，忽得對上一隻眼睛。

一隻陰鷙的金色的碩大人眼死死盯著他們，黑黢黢的鳥羽毛鋪在臉上，這是一隻妖鳥。

四個男人都僵住身體，隨著妖鳥的動作變化，幾人的呼吸越發急促了，極致的恐怖撲面而來。

這鳥大的驚人，龐大的身體險些將洞口堵住，只留兩絲月光滲進來。

鳥頭的左邊有一個巨大傷疤，傷疤周圍沒有羽毛，光禿禿的。

鳥臉上長了兩隻人眼，詭異的是它的右爪上缺了一個爪勾，右翅也是殘缺不全的，整隻巨鳥身上帶著陰森的氣息。

隨著巨鳥的一步步靠近，男人們不停後退著，驚恐和絕望寫滿眼底。

鐵鋒小心的往洞右邊靠，儘量擋住自已的兒子，企圖讓它忽視鐵衣的存在。

如果自已被妖鳥吃了，他也不會發出一點聲音的，只要兒子平安無事躲過一劫。

鳥頭忽然一轉，巡視起山洞來，幾個男人緊張極了。

劉夯子小心的往洞口靠去，給大家示意這是逃跑的好時候。

可鐵鋒偏偏反方向向洞內挪動。

林緣拉住他的袖子，輕聲怒斥“現在你的命更重要”

鐵鋒卻眼含淚水，毅然站起身走向鐵衣那邊。

就在他與鐵衣的距離越來越近時，男人忽然大喊“我已經要失去妻子了，如果我死能換來你的飽足，那吃了我吧”

剛逃出洞口的夯子大驚，毫不回頭的逃跑了，“是條漢子！”

林中寂靜的很，三個男人氣喘吁吁跑出好遠來，直看到帝休樹才敢休息一下。

一停下方才感到腿肚子打顫，又酸又疼，心口突突直跳，腦子發暈耳朵空鳴，嘴裡一股鐵味，這是跑急了，沒有誰敢說話。

“你們是什麼人？”

幽暗之中忽聽誰的聲音中氣十足，乍現的聲音差點給三個男人嚇死。

林緣顫顫巍巍抬頭，看到有人影終於忍不住了“幾位，幾位別走了，前面不遠處有妖鳥啊，我們已經有兩個人留在那兒了”

剛子不住打著寒顫，劉夯子一改往日大大咧咧的樣子一句話不說了。

“妖鳥？可是那渾身破敗羽毛漆黑巨大無比的人眼妖鳥！”薛青雲激動的上前一步追問，身邊的隨從也跟著上前去。

只有後面一個一身道袍的少年，正是方才問話幾人身份之人，他仰著頭默默關注著帝休樹。

“正是！我們有人留在那裡了”

“就是那個妖鳥！它…它吃了我們的同伴!”

林緣和剛子恨恨的回答。

“沒錯了，百里道長！我們要抓的妖鳥就在這！”薛青雲激動的撫掌大笑。

“事不宜遲，百里道長咱們馬上出發！這把抓到他咱們可就真的揚名了！屆時天下誰人不知我薛青雲的名號!”

百里蹇這才回神，臉上尚有幾分被打擾的煩躁

“走吧”

呵出一口氣，率先離去。

“誒，百里道長，人家還沒指路呢！”薛青雲不悅的衝百里蹇喊。

“嗯，我知道地方”

薛青雲只好帶上小廝趕上去“蛐蛐兒，咱們跟上”

徒留三個男人在原地面面相覷。

“要不，咱們還是在這等等吧，太可怕了”剛子蹲在樹下，找了一個避風處蹲好，心裡希望鐵家父子沒事，可是他也知道那幾乎是不可能的，於是在心中說著這不怪自已，沒有人對上那妖怪不害怕的。

林緣長嘆一聲蹲下，三個人就這樣蹲在樹下抱團取暖。

山洞中，被鐵鋒吸引的妖鳥回頭，緊盯著鐵鋒，鳥嘴微張，露出裡面參差的尖牙。

鐵鋒不住顫抖著，將妖鳥往反方向領，妖鳥離他越來越近，不知不覺間離兒子越來越遠了。

巨大的鳥頭陰惻的盯著他。

鐵鋒不敢移開眼睛，瞪大瞳孔和它對視，金色的獸瞳裡帶著威嚴震懾，這是強者對弱者天生的蔑視。

它甚至不需要動，這個人就這樣恐懼了。

妖鳥與鐵鋒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鳥身沒有動，鳥頭緩緩靠近著。

近，太近了。

妖鳥的呼吸噴灑在鐵鋒臉上，帶著寒光的鳥喙湊上來了。

“叮————”一聲劍音。

長劍從鐵鋒的臉和妖鳥的喙之間的縫隙中穿過，帶著戾氣和張狂插進石壁中去。

劍身四晃，餘響不斷。

妖鳥的喙被擦到，瞬間麻木的無法合攏。

“上！百里道長殺了它！”

除了薛青雲，在場的沒有第二個說話的，無不被百里蹇的煞氣鎮住了。

妖鳥的頭瞬間轉了過來，狠狠盯住百里蹇，這人身上的氣勢讓人毛骨悚然。

這與鐵鋒軟弱渙散的氣息不同，妖鳥知道自已面對的人不弱。

想到這裡，整隻鳥的羽毛都要激動的炸開。

兩人之間的氣勢越發恐怖，彷彿暗中較勁兒。

眾人不由得小心翼翼後退。

鐵鋒退無可退，電光火石之間繞過妖鳥直衝鐵衣的位置奔過去。

妖鳥已經不在意他了。

他一把撈起兒子，看準時機就溜。

使出了渾身力氣向外跑去，他從未覺得這個洞如此大過，只恨自已麵條一樣的軟腿不能再快。

正這時，百里蹇身上的氣勢陡然一變，妖鳥看中機會猛然出擊，整隻鳥像是離弦的箭。

鳥頭狠狠衝向百里蹇。

渾身的羽毛都服帖了，猶如被風捋順的箭頭，全力衝擊。

百里蹇愣在原地似的動也不動。

薛青雲嘴巴張大，還沒來得及叫百里蹇躲開，那鳥就到了百里蹇眼前，足以證明此鳥之迅猛。

巨大的衝擊力將百里蹇衝撞出去。

少年瘦弱的身體在這一瞬間彷彿一張被揉皺的宣紙，脆弱不堪的向後飛去，身體向後四肢向前呈現拋物線的姿態轟然倒地。

妖鳥站在百里蹇原來站著的地方愣住，看著被撞出去的百里蹇妖鳥的羽毛支稜開來，竟然帶著侷促，太不可思議了。

這個人絕不會這麼弱，他的感覺不會錯，不該是這樣才對。

百里蹇好像被撞的快要暈了，倒在樹下不動，碎石紛飛，少年的頭被劃傷，血液迸出，他像沒有痛覺一樣閉上眼，神態自若的矛盾的眯起眼睛。

妖鳥卻帶著戰慄的想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薛青雲什麼也看不出來，在他眼裡只是百里蹇實力不足被鳥打敗了，那隻鳥還耀武揚威的四處打量。

蛐蛐在旁邊緊張的要死，不忘拉著主子，小聲靠近薛青雲，拉拉他的錦袍“公子，咱們快跑吧，那個人剛剛都跑了”

薛青雲恍然，急急忙忙向著帝休樹的方向跑去。

夜色寂靜，百里蹇眯眯眼睛“那個小孩？”

回想起剛剛的一瞬間那個小孩剛剛被農夫抱起來的時候是醒著的，頭上是個什麼東西，金色的。

取下腰間的酒，還沒喝進嘴，百里蹇想到他們逃跑的方向瞬間醍醐灌頂。

“呔，妖怪休走！”少年高昂的聲音完全看不出剛剛受到了重傷。

展翅欲離的妖鳥一頓，卻是一動不敢動。

少年緩步上前，走到洞中取回佩劍，劍頭劃在地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你”

妖鳥聽見少年的聲音，翅膀更加僵硬了。

它感受的到，這是動物在面臨危險時的警惕，似乎被什麼惡獸盯上了一樣。

“去追他們”

平淡如水的聲音，從容的像是在說天氣不錯。

妖鳥回頭，人眼裡竟然帶著祈求。

“或者死”

話音未落，妖鳥瞬間飛離，銳利的翅膀幾乎要將夜色劃分為二，就這樣倏然飛去。

少年看著離開的妖鳥，揚起一個微笑。

這就是現實，縱使妖鳥如何作惡威武，只要打不過他，也不過就是喪家之犬。

雖說這鳥拼一拼未必打不過他，但開了靈智的妖精都鬼精鬼精的，輕易不會亮底牌。

逃跑中的鐵鋒卻雙腿痠軟，剛剛他因為殫精竭慮的躲避妖鳥已經費耗了很多心神和體力了。

這時候抱著一個九歲的孩子根本使不上力氣。

幸好他們四個人已經跑到了帝休樹周圍，很快就可以逃離了，有樹神保護怎麼也比其他地方安全。

“呔——妖孽！”

有些熟悉的破風聲驟起。

鐵鋒幾乎像是應激的貓一樣心驚膽顫，如果他沒出現幻覺，那可怖的視線正緊緊盯在他身上。

鐵鋒下意識的把兒子抱好，可是手卻使不上力氣，顫抖不停，雙腿軟的像個麵條，鐵鋒恨鐵不成鋼的要咬碎一口牙，實在是使不出一點力氣了。

一切都遲了，如今疲憊的鐵鋒速度比不上那個富家公子哥，更比不上那隻鳥。

鐵鋒近乎絕望，心想“這該死的妖怪還不如趁早吃了我，了結我的痛苦免得我嚇破膽”

“咻——”又是一劍。

鐵鋒幾乎是尖叫痛哭出聲，顫巍巍抱緊鐵衣，把他藏在身下，一言也不發了。

鐵衣攥緊了父親的領口，靜靜的顫抖著。

妖鳥並沒有抓住他，它被那個道士一劍攔住。

妖鳥很聰明，見事不對就改了目標。

直奔那個公子哥身邊的小廝衝去。

小廝一路尖叫著瘋狂逃竄，慘白的小臉上驚恐萬分，他慌不擇路的像一隻小老鼠，尖叫的比女人還吵鬧。

鐵衣一動也不敢動，小小的臉蛋貼著父親的胸口，臉色青白，緩緩閉上了眼睛，他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

現場慌亂吵鬧不堪。

帝休樹下蹲著的三個男人見狀也是驚恐萬分。

嘴上不斷喃喃樹神保佑，恨不得鑽到帝休樹裡去，只露個屁股在外面。

喧嚷，痛哭，尖叫，喃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