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遊贊同的點點頭,深以為然。

不斷有臺下的仙人上臺講道論經“魂者陽之靈而氣之英,魄者陰之靈而體之精。魂者陽之神,魄者陰之神。魂屬木,魄屬金。所以說三魂七魄,是金木之數也。心藏神,肝藏魂,腎藏精,肺贖魄。隨神往來者謂之魂,並精出入者謂之魄。魂與神為一家,魄與精為一家。正合丹道東三南二,木火為侶,西四北一,金水同宮之說。氣也者,神之盛也;魄也者,鬼之盛也。氣即魂意,魂與氣,古人常合為一談。動者,魂也;靜者,魄也。動靜二字,括盡魂魄……”

不知何時,周遊聽得如痴如醉,身邊的仙人也越來越少。

等他發現身邊沒了人時,臺上只留下兩個人了。

一個是那直綴男人,另一個是穿著煙蘿紗衣,披著鏡花綾披帛的仙女。

只見她高揚著頭,滔滔不絕“仙道貴在以神馭氣,使神入氣中,氣包神外,打成一片,結成一團,紐成一條,凝成一點,則呼吸歸恨,不至於散漫亂動,而漸有軌轍可循。如是者久之,即可成胎息。”說著,她揚起頭,雖相貌飄然而神色卻透露出野心來。

“何謂胎息?即呼吸之息,氤氳佈滿於身中,一開一闔,遍身毛竅,與之相應,而鼻中反不覺氣之出入,直到呼吸全止,開闔俱停,則入定出神之期,不遠矣。”

別人講的都是魂與魄,性與命,偏偏她講的呼吸之法。

周遊本能的覺得這位仙女與之前的仙人不同,她身上沒有那種飄然之感,反而有真切修煉穩紮穩打的感覺。

事實也正是如此,仙女說罷抬抬手,眼神與他交匯“家師周遊之手記,今日到此為止,諸位請回吧”

周遊大驚,連忙站起來,但她已然消散而去。

“這是?”

“恭候您已久了,久仰大名如今終於見到了”直綴男人拱手見禮。

周遊回禮,眉心微皺,墨色長衫在陽光下彷彿冰凍已久的寒潭“上仙多禮,只是剛剛哪一位是?”

男人意外的挑眉,長長的鬍子被他捋來捋去,語氣莫名“先生知道我是誰?竟然對這樣的情況絲毫不好奇?”

周遊清淺一笑,眉宇間光華奪目“我細細數過,剛剛講道的先是您與其他八位,接著上去的是是一位神仙,隨即是二十四位衣著相似行事風格雷同的神仙。”

說到這裡稍稍停頓了一下,吊足了他的胃口“《黃庭經》有言人身有三部八景二十四神,泥丸有九真,面部有七神,五藏六府各有神靈,百節有眾神,有名有姓的很多,無名無姓的更是數不勝數。況且你我從未見過,您卻說久仰我名,因此我並非是誤入仙境,而是來到了自已身體中了”

男人緩緩點頭,眼中渾然是讚賞“您真是智慧,您知道我是誰嗎?”

周遊薄唇微抿“初見時您周圍有兩位神仙擁簇,又是最先講道的,此處雖樸素但內有乾坤,高臺下隱約有其他建築供簇,如此風華恐怕只有泥丸九真中,鎮守明堂宮的明鏡神君了罷”

明鏡神君這下是真的折服了,揮袖大喜,再次見禮“明鏡神君拜見身主,身主之神機妙算,小神佩服!”

周遊擺手將他扶起來,略帶親近的說“神君何必多禮,只是我既然回答了你的問題,神君還沒回答我呢。”

“那是您的弟子”

“弟子?原來如此”周遊這下確定了自已沒有聽錯,而自已沒有過什麼徒弟,只能證明那位神仙是他之後收為弟子的。

明鏡神君啞然,他知道周遊智慧,卻沒料到他這樣平平無奇的反應。

周遊看著他的表情,微微一笑“此事恐怕觸及天機,不說也罷,也罷”

明鏡神君深感佩服,神情有些激切“您果真料事如神!”

“神君既然一直存在於此處,可是知道我為何會來到這個世間?”

明鏡神君沒想到周遊會這麼問,他不傻,明白周遊問的是自已為什麼會穿越。

此事可不是觸及天機了,這根本就是天機啊!他不過是周遊的身內身,又能知道些什麼呢。

思及此,神君苦笑搖頭。

周遊若有所思沒有再看他,“恐怕又是天機,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明鏡神君如釋重負,生怕周遊再問下去,忙不迭的躬身“恭送身主!”

周遊還想再聊會呢,誰知眼前一黑再睜眼就離開了。

看來自已的存在是被天道允許甚至支援的,那麼自已要做的恐怕也和此事有關,日後自已還會收徒修仙。

想通了,周遊推門離開。

外面晨光熹微,一個男人倚在門口,見到周遊出來,趕緊揉揉眼睛。

“周師,您終於醒了。”

鳥都在門前守了三天,這一天終於醒了。

他也不驚訝,畢竟神仙都是這樣,動不動就閉關,三天已經那些上百年的好多了。

“周師,鐵鋒他們要走了,您醒的真是時候”

鳥都緊緊跟著周遊的腳步一頓。

“他們要走了?正好,我們同行吧”

鳥都努努嘴,還是沒說話,師父要幹嘛他就跟著幹嘛,這一路他一定要攢好多功德好事才行。

周遊沒走多遠就碰到了行腳商們。

“神仙哥哥你醒啦!你睡了好久啊,大家說你說不定要睡到我變成老頭子了才醒來,嚇死我了!”

鐵衣衝上來要抱。

周遊一向寵孩子,順手抱起他,沒有怪罪的意思。

這個九歲的孩子營養嚴重不良,看起來只有五六歲的樣子,不過鐵鋒雖然壯但個子也不算高,想來也有遺傳因素在。

衝著一行行禮的人點點頭,周遊問“鳥都說你們要走了?”

自從推斷出自已的存在是有道理的,周遊的腰桿都更直了。

“是啊,再不回家就趕不上春播啦”

鐵鋒臉上帶著笑容,看來他妻子的病有救了。

“好,我和你們一道”

四個男人的臉上帶著不可置信,瞪大眼睛,神仙要和他們一起回家?!

“鐵鋒,我可以暫住你家嗎?”

周遊抬眸,眼中溫潤,絲毫沒有架子。

鐵鋒欣喜若狂,這可是天大的機緣。

旁邊的劉夯子和剛子都著急起來,爭著搶著要神仙到自已家去住。

林緣也面帶祈求之色。

最終,周遊還是決定要去鐵家。

就這樣,眾人與薛家三人一道踏上了歸途。

街上,並不熙攘。

來往的人不少,有揹著大包裹趕路的行腳商們,有推著小車或是擔著擔子的年輕人,街邊叫嚷著賣東西的不多,人們大多沒什麼表情和笑鬧但還算有人氣兒。

綿延的小路歸順向停泊的港口。

說是港口,只是木板子搭起來的半堵橋,這是有錢人走的地方,窮人搭船趕路的皆是在旁邊的泥岸處找個店家上船。

絲絲繞繞的香氣四溢,竟然是白麵的包子。

這一頓薛家少爺請,不止有白麵包子,還有醃菜一盤,烤雞一隻,鯉子一條。

幾個大漢吃的熱火朝天,嘴裡一個包子手上還不忘抓倆,根本不敢倒出嘴來說話,生怕自已的一份被別人吃了。

鳥都幾乎是流著淚吃的飯,多少年了,他又一次以人身吃了人吃的飯!而且是有錢人才能吃上的飯!

就是當年他沒死的時候,家裡尚有餘財也只能用醋布根本買不起鹽,鹹菜可是少數狠的下心的人家吃的,更別提白麵的包子,後來他四處闖蕩也沒吃過幾次好菜。

周遊看著桌子上的包子鹹菜,並不嫌棄,只是他並沒有餓的感覺,自穿越以來他甚至對溫度失去了感知,何況飽飢呢。

“周神仙,是吃不慣咱們百姓伙食吧”薛青雲錦衣華服,神色已經沒有之前林中那麼狼狽,揚眉挑眼,一副叫人看了就不敢惹的少爺樣。

蛐蛐兒站在旁邊將魚肉雞肉的盤子放到周遊這邊。

“非也,只是在想,你們都說泗水郡繁華競逐,只是一路走來我卻並沒看出什麼熙攘來,如今到了漁陽郡為何更是貧苦的樣子”

周遊眼神放空的望著門外發呆,聲音越來越緩慢,他知道這裡不屬於歷史上的任何一個時代,因為國號年號都是陌生的,衣服體制也並不統一,桌上的辣椒是明代才有的,花生土豆也是明中後才有的。

這樣雜糅的時代,本該百花齊放的時代,可是百姓卻這樣困難,行腳商甚至都覺得醃鹹菜是好菜,雖說官鹽販賣,可是商人都尚且如此,那別人呢。

腦海中千絲萬縷的線索連繫起來,不過幾息間的事情罷了。

“您可是神仙不知人家疾苦,漁陽郡確實窮,可是剛剛那個泗水郡就已經是當下大虞上好的口岸了!”

劉夯子不敬的話沒有引起周遊的一絲不悅,只是鳥都聽了心裡卻不舒服了。

包子也不吃了,瞎了一隻眼睛的醜臉上的神色更臭,金色的眼珠子凶神惡煞帶滿獸性和詭異。

坐在夯子對面的剛子嗤笑一聲罵道“什麼意思!神仙修仙百年千年如一日,誰在乎你那一個饅頭包子,不樂意吃就去勾欄唱曲兒,你不是就愛去嗎?”

嘶啞的聲音帶著惡意,嚇得林緣趕緊拿了個包子塞到剛子嘴裡。

“後生莽撞不會說話,哪能在人家面前說這些!您多擔待!”說話間看著鳥都的臉,卻是對周遊說的。

周遊只是不在意的輕輕搖頭,就聽薛少爺又開口了。

“誒?您是神仙幹嘛自已走路啊,乾脆帶著大家一起飛,眨眼睛不就到了地兒了”薛青雲說完又說了一句“您那麼厲害,肯定不會和我一小孩計較吧”

鳥都看不慣他得意的樣兒,筷子一甩,大堂裡的人都停了筷子看他。

“什麼意思,我師父他老人家不喜歡排場不和小孩計較,我計較!小心老子一口吃了你這個小赤佬!”

蛐蛐兒嚇得不敢說話,鐵衣也想起這傢伙之前的可怕樣子,鑽到周遊懷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