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扇狹長的梨花木門向內敞開,一隻小小的啄木鳥浮出全貌,嘴巴長而細小,猶如一把精緻的鑿子,木製的翅膀像條絹布一樣柔軟地浮在空中,身子只有拇指大小,上面覆著極薄的鐵羽,尾巴則由長而細鐵羽代替。是拍賣會特有的傳訊工具無疑。

“沒錢!”小白快速見完世面並確定來鳥後,不等啄木鳥有所反應,小嘴一張,大門一閉,便隔絕了與外界的一切聯絡。

“霍,棺材佬果然沒騙我,安個內雙開門,關門果然方便,誰都攔不住,簡直物超所值!外面隨便一扇門得要500顆靈蘭草,一張床400顆,一副棺材只要666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血賺……”小白瞪圓了鳳眼,緊跟著的便是狂喜。而外面的怪鳥還在咚咚咚的敲個不停。

阿來深吸一口氣,卻怎麼也吐不出來,他說小白的床怎麼四面都有板攔著,明知那是他最喜歡躺的地方,卻還是把棺材當床來用……平日裡她脾氣古怪,愛撿垃圾,品味極差,忍便忍了。

忍一忍就過去了,再忍一忍。

只見阿來後腿發力,如離箭之矢,不過一剎,小白咽喉近在咫尺。

千鈞一髮之際,阿來智商極限迴歸大腦!竟在空中旋身,腳上粉色的肉墊強勢落地,仍在小白手臂上落下三道淡色紅痕。

“小不忍則亂大謀,抓傷了她,最後還是自已治療,得不償失。”阿來忿忿把頭撇一邊,沒過了一會,便栽了在了地上。

“呀!阿來是不是腦袋壞掉了!今天早上只是翻白眼來著。”小白感受到手上的力度,彎下身來撈起阿來,指骨分明的手指來回掰弄著貓貓頭,眼珠裡滿是認真。

“白五,我們應該好好談談,這次我……”是外面的怪鳥在說話。

“哈,我就說便宜沒好貨,這門隔音效果不好,門外狗叫都聽得見。本人不來,靠只死鳥傳話,古先生,你真有閒情雅緻。”小白臉上沒了笑意,清亮有力的聲音直接將其蓋過,透過梨花木,傳入啄木鳥捕捉聲音的系統,又遠遠的傳入那位的耳朵裡。

小白隨手掐了個傳送陣,把阿來放入棺材裡,那裡鋪著軟墊,最適合修養。

……

狹長的梨花木門緩緩向外敞開,是的,這個門也可以向外開。正是日頭當空,一襲藏藍色西裝迎風而立,這拍賣會的標準工作穿搭,來人五官英挺,麵皮白淨,戴著考究的金絲邊眼鏡,一副斯文儒雅模樣。

小白踩著人字拖站在大廳中央,一臉高深莫測,像是等候已久。

古海青怔怔的看著眼前的白五,頭髮隨意的紮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血色圖騰恣意馳騁於墨眉之下,反添幾分英氣。瘦小的身子被包在寬大的袍子裡,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倒。

小白變了很多。

古海青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坐。”小白引著來人繞到屏風後,示意窗下的散著的幾張木凳。

“我站著就好。”古海青不信偌大的古樓裡,只有幾張小馬紮,出於職業素養,臉上始終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

她愛刁難人的毛病倒是一點沒變。

“這麼多年,要說你除了老了,醜了,還有什麼沒變,就是你假笑的毛病真是一點都沒改。您有話還是直說,我不吃你那假人假面的一套。天天有氣無力的,像是吃了八百年牢飯剛被放出來。”小白單刀直入,刀刀直捅肺腑。

“這便是白老教出來的弟子,這麼多年了,還是一點懂不得收斂,也不知他老人家看見了又會作何感想,怎麼,這焚欲城裡唯一一家“當鋪”開不下去,又去當起了道士?”古海青沒急著卸下假笑,只是不急不慢地戳著小白的短處。

“對,專降你這種千年不死的老妖怪。”

“亨。”古海青只回了一個音節,便起身開始在樓中逛了起來,企圖找一張正常的凳子。

小白也沒理他,自顧自地泡起了茶,反正在這樓裡翻爛了,也就一副棺材。

……

“焚欲城結界出問題了。”喝完第三杯茶,古海青開了金口。

“我知道你並不在乎焚欲城的結界,那你師傅呢?你師傅為護城而死,王叔至今昏迷不醒,浮生跌進萬鬼淵,這些你也通通不管?你可知?焚欲城一破,他們再無生還之機。”頓了一會,沒等到回應,溫潤如玉的聲線再次款款流出。

“這些又與我何干。怎麼?別告訴我,連你也要來這混靈閣作交易,用靈體去修這焚欲城的結界。滑天下之大稽,你要用什麼交換?肺,脾?心臟?還是靈魂?你又打算用多少人的性命去填這個窟窿!這靈體的來歷你不是不知道,是器官!活生生挖出來器官!你當初開辦拍賣會,研發多項專利,不就是想阻止大家利用這些靈體,一是嫌髒,二是憐憫。難不成,一向清心寡慾的古先生也被這燈紅酒綠,軟紅香土迷了眼?”小白像是壓抑許久,一席話拌著酸甜苦辣嘩啦啦的被倒了出來。

“也對,無慾無求的人哪裡進的來這焚欲城,可這城早就該毀掉了,裡面每天有多少人為了一已私慾,毀了自已,又害了別人?王叔是這樣,浮生是這樣,師傅亦是!你知不知道師傅死的時候……他們說他的屍體噁心……”小白努力壓下臉上的情緒,用力盯著窗外的餘暉,餘暉反哺,本就瑩潤的眼珠又附上一層氤氳。

“……”古海清沒再說話,已是傍晚,幾縷光屑飛入他的眼框,裡面波光粼粼。好一個與她何干。

“城沒了,你便死了。”器官還是靈魂,自已的還是別人的,古海青通通不在意,他只想白五好好活著。

到最後古海青也沒有勇氣將這句話說出,這件事,兩人早就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