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都沒把人趕走,現在就更不能,尤其是楊素琴又回憶起細節來:“啊我想起來了,肯定是噴塗車間主任來找我寡吵時,唐蕎視線被遮住,才沒看到自己包裡被放了書。”

眾人灼灼目光中,噴塗車間主任擺著兩手喊:“不要這樣看著我,是楊副主任你說我違反操作規章,我找曹廠長來評理。”

“我一直站你面前評理,我不可能去放書,再說了,我是這樣缺德冒煙的人嗎?”

曹良才氣得咬後槽牙。

噴塗車間主任這二百五,評理就評理,把他扯出來做什麼?

他和老婆都知道二百五和楊素琴碰在一起就要吵,吵起來亂起來機會就來了。

只是,他們的機會來了,別人的機會也來了。

“你倒不像缺德冒煙的人。”楊素琴第一次不詆譭對方,因為她又回憶起細節了,“再說評理時人也不多,唐蕎應該還看得到她小妹。”

“哇,我又想起來了,是曹主任帶著後勤部一堆人來,還推著唐蕎不準去看她妹,唐蕎才徹底看不到她妹的,也就看不到那個包了。”

曹母鼓著腮幫子叫:“不要扯我,我難道不是一直在唐蕎和你的面前?楊素琴,你沒聽見廠長說大家各回各崗位上班,還站這問東問西搞什麼?想問你回家問。”

楊素琴“哦”了一聲:“主任,你不是常跟我們說,對待同志要像春風一樣和煦,今天小唐是跟著我來清牆漆的,她被人冤枉了,我怎麼能不弄清楚給她一個交代?”

想想她又笑起來,拿手點著,“怎麼我一說郭主任跟誰是自家人,主任你就急起來了?”

“我有什麼好急的?”曹母仍唬著臉,可氣勢已不足,“你不走我走,我可不像某些人,閒著沒事做!”

想討好曹家的仍是大多數,紛紛道:“走了走了,回去做事了。”

曹良才又在一個一個目視,意思就是:老子倒要看看,誰沒事做了還要呆在這?

偏軋鋼車間主任沒接收到他的訊號,站在原地撓頭:“我想起來了,這邊鬧起來郭主任你就來了,一來先去抱地上的小女兒,那書,是不是你那時候放進唐蕎包裡去的?”

所以說,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那書當然是渣爹放在大姐包裡的。

可那時太亂她離大姐又遠,發心聲大姐聽不見。

還好大姐後面把她背身上,要不然大姐今天凶多吉少了。

像被一鞭子打在臉上,郭思遠失聲:“你你你胡說,我我我怎麼可能害自己親女兒?”

別人哪怕是張發明說都不要緊,可軋鋼車間主任說就不行。

機械廠最苦最累的地方是軋鋼車間,軋鋼車間主任在那一干就是十幾年,不是他沒能力,而是他說話做事直來直去,從不會看眼色行事,曹良才不想提拔他。

因此他說的話,人人信。

簡直太炸裂了,所有人又忍不住停住腳步,很快有人道:“我也看到郭主任抱孩子了,還給她整理墊著的裹背,想那時候把書放進包裡去,再容易不過了。”

“我也看到了。”

郭思遠的臉蒼白如紙。

曹母朝他使著“要鎮定”的眼神,朝說話的人不屑嘲笑:“親爹看到自己剛出生的女兒想抱有什麼奇怪?怎麼就扯上陰謀論了?”

是時候放大招了,楊素琴越發天真:“親爹看到自己剛出生的女兒想抱是不奇怪,但如果親爹還有另一個剛出生的女兒,這陰謀論就扯得上了。”

“啊?”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驚呼,眾人大眼瞪小眼:“郭主任,你還有另一個剛出生的女兒?你堂堂工會主任,天天給我們宣傳正派思想,自己在下面亂搞男女關係?”

郭思遠嘴唇不停顫抖,額頭已冒出一層冷汗,但他死死咬著:“我沒有,絕對沒有,我不可能做這種事。”

如此蒼白的辯駁如何抵擋群眾的洶洶輿情?

他抵不住其他事也很難兜住,曹良才心裡再大罵“廢物”,卻又不得不拿出廠長威風:

“楊素琴同志,你有什麼證據這樣說?沒證據你就是造謠生事擾亂工廠生產次序,我有權力處罰你,郭思遠同志有權去法院告你!”

張發明呵呵笑:“素琴不過是開個玩笑,廠長你何必這樣疾言厲色?知道的說你是秉公執法,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心虛!”

“我有什麼好心虛的?”曹良才冷笑一聲,“張發明,你叫人從角門拉鋼材出去賣,明目張膽貪汙國家財產,廠裡還沒開會追究,你哪來的臉在這說三道四?”

又揪他的小辮子了,以前張發明只敢唯唯諾諾,今天終於敢硬鋼了:

“那堆鋼材放在露天被雨糟得全生鏽,再不賣一分本都回不來,買的錢我讓他們直接交財務室,哪裡談得上貪汙國家財產?又不是縱容亂搞男女關係,憑什麼不能在這實話實說?”

曹良才的臉青一陣紅一陣,跟來的辦公室主任察言觀色忙道:“廠長,和田壩礦長約好見面的時間快到了,您該回去了。”

此處不可久留,曹良才點點頭,臨走時撂下話:“張發明,是不是貪汙國家財產,不是你個人說了算,我會馬上召開會議討論這件事。”

郭思遠急忙跟了去:“廠長,馬上要端午,給職工發節禮的事我要跟你彙報。”

看著曹良才等人離去背影,噴塗車間主任抹一把額頭冷汗,對著楊素琴賠笑道:“楊主任,您去歇著吧,牆上漆我叫著弟兄們,幾下就清掉了。”

今天的事他還沒想清前因後果,卻憑第六感有了危機感,再不敢像從前一樣怠慢張發明這個副廠長了。

楊素琴橫他一眼,剛想得意幾句,自家老公一個眼刀子射來,忙笑道:“那就謝謝大兄弟你了。”

她還想投入到火熱的八卦運動中,也被張發明制止了,只有她誇唐蕎是個勇敢的孩子時,丈夫才有了相同意見:

“唐蕎你以後都要這樣勇敢,不能被人白白欺負了,有什麼為難事只管來找我和你楊阿姨,我們能幫一定會幫。”

還一再叮囑:“今天這事回去要跟你媽說,你小小年紀千萬不要一個人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