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思遠一下漲紅臉:“楊副主任這話可不能亂說,我是做那種事的人嗎?”

楊素琴似笑非笑:“瞧郭主任你說的,誰是做什麼事的人,難道誰還會寫在臉上給別人瞧?翻開唐蕎的包給大家看看裡面放著什麼書,不就知道誰是做什麼事的人了?”

保衛科長顧左右而言他,楊素琴立即道:“你不翻?我現在就去叫許專員!”

唐蕎墜入深淵有什麼意思?把曹良才的傳聲筒郭思遠打入十八層地獄才好!

趁勢再說出郭思遠和曹豔的事,曹良才不死也得扒層皮!

“這點事還不夠格請許專員來。”曹良才逼到張副廠長面前,氣勢迫人,“安全生產是我負責不是你張發明,這裡輪不到你指手畫腳!”

被壓了多年,張發明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曹良才目光掃向作勢要走張妻,“更輪不到你楊素琴在這咋咋呼呼!”

見自家男人慫了,楊素琴也縮了脖子,曹妻一指頭指到她臉上:“叫你來清漆,都大半天你清了多少?正二八經的工作做不好,搞事情你就精神了!”

郭思遠黑著臉:“唐蕎你還不快跟著李叔叔去保衛科?再鬧事我也保不你,後果你自己掂量!”

保衛科長也在大姐面前催促:“快走,再不走是不是要我拉你走?”

大姐大口大口喘著氣,冷汗順著腮邊滴滴噠噠朝下流,誰都看得出她雙腿發軟。

大姐只有十六歲啊!

如果她沒有前世四十多年的人生經歷,今天的事換成她,只怕她還不如大姐!

唐米米越發沉著發心聲:“大姐,你必須聽我的不能讓他們得逞!”

唐蕎豁出去了,猛的雙手提著布包底部兩個角,眼一閉,朝上一提。

“嘩啦啦!”

布包裡的尿片、草紙、奶瓶、手帕、零錢全掉到地上,當中有一部相機,赫然有一本書!

保衛科長想阻止已來不及,只能放開包。

布包裡空空如也,唐蕎還在機械地抖著布包,不敢睜開眼。

唐米米靜靜看著。

渣爹一夥面面相覷,顯然都沒想到大姐會這樣做。

只有曹良才沉得住氣,但臉也黑了。

其他人包括張發明都看到那本書了,卻下意識朝後縮,彷彿那不是一本書,而是一個大毒瘤,誰碰誰死。

只軋鋼車間主任走上前,彎下腰看:“咦,這不是禁書嘛,這是單位發的時政學習資料,只不過是看著像禁書而已。”

啊?唐蕎猛睜眼,軋鋼車間主任已撿起地上那本手工裝訂、紙質粗糙的書。

“怎麼可能?”楊素琴一把抓過去,眼睛都快粘到書本上,一頁一頁地翻著看,無數腦袋都湊過來看。

會不會有什麼不好的東西藏在書裡?唐蕎的心仍砰砰跳,小奶音在耳邊響起:“大姐,把奶瓶撿起來。”

唐蕎急忙彎腰去撿。

這可是媽媽忍著病痛擠出來的。

所有人對著那本書火力全開,唐蕎從地上把東西一一撿起重新放回包,找了旁邊一處臺階,坐在臺階上放下妹妹,給她餵奶。

看著孩子一口一口吮吸著奶,仍是那樣堅定從容,唐蕎的心跳才慢慢平和下來,忍不住低下頭親親妹妹的小臉。

她現在仍不能正常思考,仍是本能告訴她,她今天如果沒帶妹妹來,她就死定了。

唐米米邊喝奶邊耳聽八方,眼觀六路。

那邊張發明喝斥自己老婆:“這有什麼好看?肯定不是什麼禁書,這不就是工會製作發給中層以上幹部的學習資料?”

他看著郭思遠笑,“我記得,郭主任你在會上說,這書裡的每一條內容都是你精心挑選,經曹廠長同意後歸納起來的。”

“封面也是你親手一本本裝訂,李科長也許一眼看不出是什麼書,你怎麼會看不出它根本不是禁書呢?”

旁邊多人附和,渣爹也只能笑笑:“我當時不是急嘛?”

張發明可沒這麼好糊弄:“再急也不應該不聽自家女兒的話,她已經說了,不是她做的就不是她做的,你怎麼還是硬要帶她去保衛科?”

無數眼睛盯著,渣爹皺緊眉頭也不得不答:“張副廠長,我也不怕跟你說句私心的話,我不就想著到保衛科人少,好替我家唐蕎說話嘛?”

張發明失笑:“曹廠長曹主任都會跟著去,你能替唐蕎說什麼話?”他提高聲音,“不就是想著唐蕎一個小姑娘好拿捏,到了保衛科自家人才好辦事?”

這是明白人呢。

到保衛科,大姐已被嚇傻,那本書拿出來只會在她眼前晃晃,嚇壞的大姐只會認為那就是本禁書。

然後,郭思遠會在大姐面前表演聲淚俱下求曹良才的戲碼。

然後,媽媽會知道。

為保住大姐,她會求著和郭思遠離婚,曹豔得償所願曹良才會幫大姐,哪還敢奢求大姐在機械廠工作?

沒了工作,大姐只能下鄉。

沒了得力幫手,媽媽只能任人擺佈,還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怨言。

媽媽想用自己十六年的血汗付出,自己的婚姻換兒女平安,只是一場空!

郭思遠一下說不出話。

眾人聽得雲裡霧裡,紛紛好奇追問:“張副廠長,郭主任和唐蕎是自家人,總不能是郭主任還要拿捏自己女兒吧?”

張發明笑而不答,楊素琴天真回憶:“我放相機進唐蕎包裡時,裡面根本沒有這本書,如果是唐蕎後面自己放進去,當時說要搜包,她不會嚇得滿頭大汗。”

有人附和:“何止滿頭大汗?都嚇哭了,說明是別人悄悄放進她包裡去的。”

楊素琴摸著下巴想:“可唐蕎把包和她小妹放在一起,她隨時看著,這別人是什麼時候把書放進她包裡去的呢?”

郭思遠的臉越來越白,想走又不能走,只能眼巴巴看向曹良才求助。

曹良才抿抿唇。

也是自己女兒眼瞎,才會看上這除了一張臉毫無用處的蠢材。

可已在一條繩上的,他不得不發聲:“好了,不是禁書就行了,不要在這扯這些有的沒的了,大家都回崗位去上班。”

聲音明顯沒之前理直氣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