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 章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馮大哥畢業了有什麼打算啊？”

“回老家縣城醫院，離家近，也算穩定，一年後就能拿到行醫證，再慢慢向上發展” ，面對張天一，我沒有隱瞞，將自已的打算和盤托出。

“跟著哥們混，留在省城咋樣，你就給我當保健醫生，要知道十八線小縣城向上發展可不容易啊”，張天一正色道，我知道他也是為我好。

“是啊，留在省城多好，我相信你的醫術，證就是一張紙，在我這兒，也可以當我的保健醫生，甚至可以管理飯店，反正我手底下還是有幾個飯店的”，張婷婷柔聲到，目光中盡是挽留之意。

“謝了，我知道你們都是為了我好，但我有自已的考慮，還有父母的壓力。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一切不言盡在酒中。”

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畢竟父母當了一輩子農民，最大的願望就是自已的孩子不走自已的老路，找到鐵飯碗，能吃上公家飯，我不想忤逆了他們的心願。

領了畢業證，參加了畢業典禮，同學們就各奔東西了。

張天一說要開車送我到火車站，我沒讓他送，這路我想自已走。我郵寄完了行李，一個人坐公交到車站，宛如當初我和父親第一次到這個城市一樣，5年過去了，我成長了許多，但與某些人相比，終究還是太弱了。坐上火車，望著窗外熙熙攘攘，來來往往的行人，不免思慮萬千。

再見了我的母校，再見了我的班長，再見了張氏姐弟，再見了我的老師，再見了這座城市，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我輕輕的招手，作別西天的雲彩。那河畔的班長，是夕陽中的新娘。波光裡的豔影，在我的心頭盪漾。

我情不自禁的念起了徐志摩的《再別康橋》，不過改成了班長，淚水不知不覺間模糊了雙眼，一場早已預言的青春劫，一滴落在紙上的熱淚，踏上心與心的列車，遙遠賓士在荒涼的青春原野 。多年後，當我聽到《請回答1988》的主題曲，一直單曲迴圈了好久。

我回到縣城來醫院報到一週後，就開始正式跟著中醫科李主任開方侍診。就是主任醫師看病，看完後說藥方，我寫上後交給患者。

眼前的困難也算不了什麼，人生，本來就是一場與生活的較量。再長的路，都堅持走下去，一步一步終會走完。自信人生二百年，會當水擊三千里。初生牛犢不怕虎，當時的我對自已有著充分的自信，覺得以後中國的名醫名錄裡，一定會出現自已的名字。

看來還得忍一年，自已這幾年的努力，不就是為了一個醫師資格證嗎，五年都忍了，最後一哆嗦了那就再忍忍。

中醫是實踐醫學，只有見過的病人多了，水平才能提高。但是這種民間高手，大多數又沒有醫師資格證。

真正追究起來，都是在非法行醫。當然也不乏一些江湖騙子，打著祖傳秘方的幌子，到處騙人的，這些當然要嚴厲打擊。

但是如果因為幾個騙子，就將很多有真正水平的人，也拉到非法行醫的行列，很明顯有些矯枉過正，因噎廢食了。

再說，就拿醫師資格證考試大綱和內容來說，並不能選拔出真正的好中醫來。考試能過，不一定能看病，能看病的，考試不一定能過。

但是這個問題，也只是侷限於，沒有受過正統學校教育的那些中醫。對於我這種科班出身的，倒是沒什麼問題，我們就是為考試而學習的。

開個玩笑的說，讓扁鵲、華佗來參加中醫醫師資格考試，不一定能得高分，還真有可能過不了。

最起碼可以保證，他們的考試分數都不會比我高。雖然實踐水平不可同日而語，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巨大的諷刺。

李主任今年四十五歲，早些年從省中醫專科學校畢業，據說師從的老師是火神派鄭欽安的弟子，經方派，反正名聲挺大，找他看病的病人還挺多，據說水平很高。

但是我侍診第一天就感覺，這哪是中醫在看病啊。完全就是西醫的那套做法，只是場所選在了中醫醫院而已。

第一個進來的患者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我在患者一進屋看出來個大概，結合五運六氣，風溫，這個患者可能得的是溫病。

如果再看一下脈象，問問自身的感受，很快就能開方了。

中醫看病，不外乎就是望、聞、問、切。望而知之謂之神，聞而知之謂之聖，問而知之謂之工，切而知之謂之巧。

中醫以望神、望色、望氣，為最主要的診察手段，切脈觸控為四診之末。

但現在的人們對中醫都有一種誤解，以切脈為判斷中醫水平的一個標準，真是本末倒置。

但這也不怪大家，說實話，中醫這些年確實沒落了。好的中醫很難碰著，所以人們對中醫越來越不信任，才逐漸變成這樣的。

但是李主任看病，卻讓我很是納悶。患者往下一坐，手就主動放到了脈枕上。

李主任隨手放上去摸了幾秒鐘，就拿起了手，問患者：“您哪兒不舒服？”

這是典型的，相對斯須，便處湯藥， 按寸不及尺，握手不及足，人迎跌陽，三部不參。中醫最反對的看病方式啊。

“我嗓子疼，鼻子也不通氣，還總流黃鼻涕，就是感冒了。”患者一開口，我就聽出來了，是溫病無疑。

“哦。那你去測一下血和尿，再做個胸透，我給你開單子。”李主任竟然沒有再繼續問下去，直接讓我給開檢驗單。

中醫問診中有十問歌：

一問寒熱二問汗，三問頭身四問便；

五問飲食六問胸，七聾八謁俱當辨；

九問舊病十問因，再兼眼藥叄機變；

婦女尤必問經期，遲速閉崩皆可見；

再添片語告兒科，天花麻疹全占驗。

但是十問中，一個也沒問，就直接讓去做其他檢查，這與西醫有什麼差別。接下來的幾個患者，基本都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