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油...小磨香油嘞...”

晨光熹微時,稚嫩的叫賣聲在某個村落響了起來。

餘安在村口告別了甄無極和衛央,出發之前小余安又生火起灶,給二人炒制了不少乾糧,以備路上食用。那條天溝不知有多深,溝底則是漫無邊際的原始森林,餘安總是怕二人路上缺衣少食,家裡但凡有用得上的,都要拿出一半塞進二人行囊裡,當然,家裡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甄無極看得牙疼,又把裡面的大部分東西拿了出來。驅蟲藥什麼的就算了,居然還給他們備了針線、碗筷等等,看那架勢家裡要是多口鍋,指不定還會要兩人帶上。

村子距離天溝僅百餘里,快一點的話一天便能到達。

餘安心裡默默計算著。

“小余安,來。。”

一個婦人手裡拿著油瓶,站在自已門口遠遠朝餘安招手喊著。

“誒~來啦。”

上午在村子裡溜著,下午去了鎮上叫賣一圈,順便採購芝麻。

薄暮冥冥,院子裡餘安坐在板凳上歇息,時不時揉揉小腿,捶一捶肩膀,走了一天的路,著實把少年累壞了。

“餘安,怎麼才回來,來了好幾趟了也不見人。”

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少女風風火火地走進院子,笑嘻嘻地衝著餘安說道。

“你不知道,昨天夜裡,院子裡的狗突然叫了起來,孃親說是有人砸它,還起來罵了兩聲呢。也不知道是誰。”少女說到後面就變成了自言自語。

餘安聞言摸摸鼻子,有些心虛,沒接這茬。

是甄無極所為。

“家裡沒貨啦,扛了袋芝麻,走不快。”餘安看著陸小梅笑道,兩人從小一起玩到大,自從餘安家裡遭逢變故以後,平日裡本就不多的夥伴們,一開始還能餘安家裡玩一玩,時不時幫忙賣個力氣,只是時間一久,便覺枯燥,漸漸也就來的少了,如今只有陸小梅過來。

“怪不得,我說怎麼還不回來呢。”

少女聽到此話,轉身又走進餘安的屋子裡,拖出來一屜紗網濾布,架在擺好的幾塊石頭上。

“你先歇會兒,我幫你淘洗。今兒不把芝麻炒出來的話,明天弄不完的話,又該要耽擱到後天了。”陸小梅說著話,手腳不停,幹練的身影在院子中走來走去,又來取盆,又去拎水的。

餘安看著眼前匆忙的身影笑了笑,站起身將芝麻扛了過去,倒進濾網中:

“歇得差不多了,你慢點,累了就坐那兒歇會。”

陸小梅聞言沒好氣道:

“還沒開始幹呢,你又嘮叨著要人家歇。”

“呵呵..”

“笑,就知道笑。傻了吧唧的...,你怎麼又穿草鞋啊,走這麼多路,腳都要磨壞了,一雙布鞋又要不了多少錢,也不知道你天天這麼省著幹嘛。”陸小梅眉頭輕皺,自已反而嘮叨了起來。

傻笑的餘安突然臉紅,有些心虛的看了一眼陸小梅,又趕緊低頭淘洗芝麻。

一番折騰後,兩人又到柴房裡生火炒制,陸小梅擼起袖子,一手掐腰,一手掌勺,不停地翻炒著鍋裡的芝麻。

“我來吧,你都出汗了。”坐在灶前不停添柴扇風的餘安有些心疼地說道。

“我掌不好火候,再像上次那樣,皮炒焦了裡面還沒熟,一鍋毀了,你半個月又白乾了。”陸小梅擦了把汗,笑著回道:“不累,就翻翻芝麻,一會就好了。”

說到此處,餘安想起早先陸小梅幫自已添柴的情景,火燒得太旺,鍋裡的芝麻毀了。陸小梅心疼得一邊跺腳一邊不停地哭,任憑餘安怎麼哄也沒用。

那時餘安也還是個新手,透過鍋裡觀察火候的功夫不到家,又說說笑笑,才導致如此,從那以後,陸小梅便再也不敢添柴。

“嗷..”

小腿傳來劇痛,陸小梅一腳把低頭憋笑的餘安踢洩了氣。

籬笆院上,鳥兒三兩成群的啁啾個不停,紛紛張開羽翼向雌鳥展示自已華麗的羽毛,柴房內,忙碌的兩人在也歡樂的氣氛中度過了傍晚。

“走啦,明天地裡有活,下午再來幫你。”陸小梅拒絕了餘安一起晚飯的邀請,洗了把臉便要回家。

說到下午,餘安想起一事,拍了一下腦門趕緊叫住了少女,轉身走進房間。再出來是手上多了兩樣東西。

“你不是說陸叔叔最近總是腰痛嗎?剛好今天去了鎮上,我就想著買幾張膏藥給叔叔用一用。明天你也不要來了,在家歇一歇,我自已能行的。”

“又亂花錢,有這錢不能給自已買雙鞋?給錢你又不要,說多了還急眼!犟得跟頭驢似的。”陸小梅不由埋怨道。

“這哪是亂花錢,我一個人又花不了什麼錢,陸叔叔也幫襯過我,孝敬他是應該的。”

“得得得。”陸小梅一揮手打斷餘安,說道:“對了,上次我爹要和你認乾親,你為啥不肯啊?”

餘安一聽再次心虛起來,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來。

“嗯?說,有什麼企圖?”陸小梅見對方臉紅,只覺好玩,下巴一仰,腦袋上的羊角辮微微輕顫。

“啊? 沒..沒有啊,我我就是,”餘安結巴著語無倫次起來,最後實在是說不出完整的話,紅著臉將手裡東西一把塞進陸小梅懷中,將陸小梅推出家門,嘴裡不停唸叨“快回家,晚了。”

陸小梅越發來勁,便要回到院中。

“死妮子,回家!”

是陸小梅孃親,從村子遛彎經過這裡,看到陸小梅,站在遠處掐著腰怒罵了一聲轉頭便走了。

嬉鬧中的陸小梅臉色一變,咬著唇,低頭走了。

快樂終究短暫。

此時在門內的餘安並未聽到令他討厭的聲音,只當是小梅放過了自已。

自從爹孃走了以後,餘安成長了很多,一個人辛苦,日子卻過的還算可以。

雖然他走了很多路,去過周邊不少地方,但餘安的世界其實並不大,他沒有想過要去多遠的地方,也沒有想過跟隨甄無極和衛央去那修士滿地跑的外域去看一看,對於以後,他想著等攢夠了錢,便找個媒婆去那個少女家裡提親,如果人家同意的話,該是多麼圓滿呢!

這也是餘安的“奔頭”了,非是生來無遠志,奈何苦難磨盡英雄夢!

然世事無常,誰又能說得準,明天就一定會朝預料中的方向發展呢?

晚間,餘安躺在床上又睜著眼睛,腦海中照舊思考著各種與自已有關的事情。不一會兒,餘安感到薄薄的枕頭比平日要硬上許多。疑惑中將手伸了進去,摸到一塊冷冰冰的金屬片。

“嗯?”拿著手裡的東西起身來到桌子前,將僅剩了一點的蠟燭點燃,拿到燭臺下。

金!

餘安震驚的看著手中巴掌大的金餅,半晌間一動不動,恢復冷靜後,餘安對金餅的來源有了答案。

餘安笑了,不是手握意外之財的狂喜,他眼角含笑,更加肯定了自已之前的選擇,否則又怎能感受到人世間的美好——善意

藉著燭臺的微光將金餅縫進衣服裡,這麼貴重的東西,放在哪裡餘安都覺得不保險。

“將來若能再見便還與他們,見不到的話就拿來急用或者當成傳家寶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