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斌在地上將二人對話聽得清清楚楚,到最後已是汗流浹背,知道當年的事情已經暴露,可又怎麼也想不通,事後參與此事的人也已被他親自滅口,應該死無對證才是!

口中布團被拿開,耳邊傳來森森低語,令周文斌心神俱顫。

只見他驚恐大叫,“父親救我!父親

啊!!”

長槍捅穿肩膀,又猛地擰轉拔出,帶出些許細小碎塊。

周文斌淒厲慘叫,側躺在地上,將身子弓了起來,渾身發抖,最後似乎實在被折磨地沒有什麼力氣,氣喘吁吁,口中只能發出一些痛苦低吟。

“住手!”

“大膽!”

周邊將士見狀,個個目眥欲裂。

就是不知有幾人是真情實意。

周正淳臉色陰沉如水,被餘安的膽大妄為搞出了些火氣,心中盤算著去請仙人的下人,現在到了何處。

餘安對於周邊怒喝充耳不聞,只盯著地上的周文斌,再次開口:

“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我說,,,我說”周文斌哭顫著說道,儘管知道說出來眼前這位怕是也不會放過自已,可他還是要努力爭取活下去的機會,至於其他的,管不了了。

“我。。我殺了餘壯士的父母。”

此話一出,全場寂靜。

周正淳聞言老眼一睜。

哆嗦著伸出手,指向周文斌,難以置信。

“逆子。。。我周正淳一生光明磊落,無愧於心。你生在官家,怎敢知法犯法!!”

周正淳捶胸頓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色。

周文斌親口所說,他再如何也不得不接受現實,當下釋然,怪不得餘安會下如此重手。

只見餘安沒有接周正淳的話,繼續對腳下人輕聲說道:

“為何要殺他們,說清楚,好讓大人決斷。”

周文斌話留一半,想盡可能留些底,卻不想被餘安直接戳穿。

“這。。。”周文斌看向自已父親,回過頭來見餘安已經提起了槍,對準了自已心臟,當即連連擺手,硬著頭皮道,“我與三娘在城郊,,,苟合,被餘壯士父親撞見,我怕事情敗露,便差人將他們二人。。。”

餘安仰面朝天,淚兩行。

周文斌心中忐忑,不敢看父親。

周圍將士則呆在原地,微微出神,當下紛紛不著痕跡地左顧右看,此話著實有點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味道。

周正淳此時也是仰面朝天,心中無限悲涼,奉公守法幾十年,自問無愧於心,曾也想百年之後留個好名聲,哪知命運跟他開了個天大的笑話。

此等家醜,算是直接將他的一生徹底否定!

“大人。。。三夫人。。。已經離開一會了。”旁邊將領提醒了一句,語氣有些尷尬。

只見周正淳兩腮緊繃,從牙縫裡蹦出幾個字 ,“抓回來!”

將領拱手,當即命人前去。

“太守大人。”

站在廣場中央的餘安開口了,眼神直勾勾地盯著門口滿臉不堪神色的周正淳。

“家事先放一放。

敢問大人,蓄意謀殺,按雲朝律法,當如何處置?!”

周正淳聞言雙目微垂,久久不曾答覆。

內心似在做掙扎。

仍記得

大兒丫丫學步時的憨態,自已看得開懷大笑。

第一次開口叫“爹”時的熱淚盈眶。

坐在高板凳上,搖頭晃腦誦那聖賢書時,滿臉欣慰。

再後來,得朝廷重用。四處奔走宵衣旰食,雖住在一起,卻甚少管教這個兒子。

結髮之妻患病不治後,

自已將兒子交給誰照顧的?

記憶越來越模糊,,,,

許久後,周正淳深吸一口氣,彷彿蒼老了許多。

“歸根究底是老夫管教無方,才叫餘壯士一家逢遭橫禍,此事,老夫定會給壯士一個滿意的交代。”

周正淳從身旁將領腰間抽出佩刀,向前幾步,沉聲道:

“將罪子周文斌,押過來。”

將領一臉為難,卻也沒辦法,眾目睽睽之下,見不得光的事,做不得。

但又想保住周文斌,那畢竟是老太守的骨肉至親,在他們這些人眼中,人與人本就是不一樣的,壞就壞在這些事給晾了出來,如今進退兩難!

“嗯?”

見周正淳鐵了心,那將領只得無奈領命,親自來到餘安身旁,將領絲毫不見膽怯,神色陰狠地盯著餘安,轉而開啟周文斌腿上的繩子,將其押走,而餘安在一旁靜靜看著,未去阻攔。

周文斌見父親持刀而立,在前方等候,當即面色蒼白,大喊不要,連連掙扎,卻依舊被押到老太守面前。

噗通一聲!

老太守看著跪在自已跟前的周文斌,沉聲道:

“孽子,你可知罪?”

“父親孩兒知錯求父親饒了孩兒!”周文斌恐慌開口,“只要他願意揭過此事,我們賠給他一筆錢財,給他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

“混賬東西!殺人償命,豈可用錢財衡量,若人人如你這般,天下哪還有公平可言!”

他知道,餘安這架勢,只兒子一條命能了事就算不錯了,至於錢財,明顯不可能。

周正淳儘量維持著平靜,可顫抖雙手還是出賣了他。

只見他雙手握刀,緩緩舉起,“做錯了事,就要承擔代價。孩子,來世,爹一定補償你。”

周文斌聽出來了,父親是認真的,當即哭了出來,掙扎著去往父親腿邊。

按住周文斌的將領卸了力道,任由他去。

“父親!難道您忘了孃親臨終說了什麼?您忘了你答應了什麼嗎?!”

周正淳猛然一怔,

那日寒風凜冽,大雪壓枝。

夜半時分,終是等來了自已,榻上人兒卻已瘦骨嶙峋,奄奄一息,紅顏溫婉而笑,沒有一句怨言,只是雙眼有嗔怪,吵醒了正在床邊熟睡的孩子。。。

恍然間,跪在身下的人臉變回兒時模樣,如那大雪夜裡一般,抱著自已大哭。

周正淳緊繃著嘴唇,面龐發顫,呼吸急促不堪。

那刀,終究是揮不下去。

看見父親慢慢放下大刀,周文斌心中狂喜,絲毫沒有關心還在餘安手中的兩個兄弟。

“滾一邊去!”周正淳顫聲道。

“是是。。”

周文斌連忙拖著受傷的身子咬牙撐地,欲要起身離開,只見他一條腿已經撐起,半跪著。

突然間,起身的周文斌身形猛地向前一晃,只覺胸口劇痛無比。

低頭一看。

一杆銀槍從後背捅穿了身體,槍尖還釘入了面前青磚石縫裡。

周文斌雙手藉助槍桿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子,抬起頭,望向自已的父親。

周正淳方才還在想著要如何給餘安交代,哪怕將自已的老命換兒子一條命也行,正要請求他。視線剛抬到一半時,一抹銀影從視線閃過,定睛看時,那銀影已經刺穿了腿邊的人。

“文斌!!”

周正淳瞬間失態,趕緊蹲下來,扶住那要倒地的身影。

周文斌見父親滿臉驚慌失措,正像兒時那般神色。

“爹~”

淚眼朦朧,含血泣喚。

終是身子一軟,倒了下來。

周正淳趕緊上前抱住斷了氣的周文斌,眼中有淚水。

“呵呵。。

人言太守大人鐵面無私,為國為民,乃當世為官楷模。”

餘安,面如餓狼,目似鷹視,口中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語

“周大人。。。

您太讓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