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見踏雪

傍晚時分 ，巴太忽然騎著馬來訪跟張鳳俠道新年好，張鳳俠冷眼旁觀巴太心不在焉挑東西，終於買好東西收錢找錢，眼看並沒有藉口繼續逗留的時候，巴太張口‘阿姨，我，文秀在嗎’，張鳳俠嚴肅的看著一頭短髮的巴太，依然俊美的巴太，更加成熟了，普通話說得也流利了，朝裡屋喊道‘李文秀，巴太找你’。文秀在裡屋窗前藉著光寫著東西，並不順暢，甚至可以說是枯竭，因為始終心裡堵著東西，壓著無形的大山；有時甚至會閃過一些情緒覺得自已很脆弱很需要一個擁抱一個安撫，在北京的時候自已也不是沒想過去找心理醫生聊聊，解開這個結，可還是固執的堅持，希望自已可以親自面對，親手解開。聽到媽媽的呼喊，心裡突然一陣放鬆，大石落地，終於來了，又有種近鄉情怯，不知道該怎麼表現才自然。拉開了椅子，對著鏡子重新梳了頭髮，很長的頭髮了啊，又掏出支口紅塗上然後用手抹勻，拍拍臉頰，深吸一口氣，對自已點頭，還算滿意，想了想，拿起紙巾擦掉了一些口紅，斗然間生出了一腔孤勇走出去。

‘新年好文秀’看到文秀出來，巴太笑起來。

‘新年好巴太’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可以嗎’

‘好’

巴太牽起馬，示意文秀捲起腿上馬，文秀抿著唇極快的搖頭，巴太漂亮的眼睛忽然瞭然，遂牽起了馬，跟文秀一起往外面走出去。文秀忍不住打量了幾下巴太，還穿著昨晚回來時那件嶄新的黑色長袍，漂亮的氈帽，皮靴，牽著馬，漂亮的像是草原的國王。文秀收回視線，強迫自已要往正確的道路上思考，現在的巴太再也不是那年在夏牧場眼裡只有自已的巴太了，甚至也跟這幾年自已腦海裡想得那個人不一樣了，這樣沉著冷靜很有疏離感的巴太自已是陌生的，是不能瀟想的。果然，來到了那棵樹下，文秀突然瞭然，上午的那個人影是巴太。文秀終於鼓起勇氣看踏雪的馬頭，雙手合十，閉上眼睛跟踏雪當面道歉，心裡無聲的說如果不是我當時貿貿然把你騎出去，如果不是當時我不懂得權衡利弊非要跟那個人拉扯，如果….頓時喉嚨堵住了一股酸意湧上眼淚就開始噴湧而出，還是咬緊牙關不讓自已失去表情管控，天氣太冷，眼淚凍成冰了。也許是積壓太久的情緒，終於找到了洩洪口，文秀忽然不想顧及其他，去他的自尊，得體，冷靜，今天索性放開了，也該解開那個綁在心臟的結了吧。臉哭得亂七八糟，又痛又冷。在為踏雪表達愧疚，她的道歉，也大膽的跟這幾年的自已說對不起。巴太靠近文秀，從懷裡掏出手帕輕輕幫她擦乾眼淚鼻涕，整理一下文秀的帽子圍巾，然後扶著她的肩膀，在猶豫要不要擁抱眼前曾經喜歡過的女孩，也從來沒放下過的女孩。忽然心一橫聽從心底的聲音一把抱住文秀。此時的文秀靠在巴太的胸膛，隔著衣服依然能感受到他的有力心跳，像一條在外漂泊了數年的破船，兜兜轉轉終於靠到了屬於她的港灣，心理沒來由的放鬆，無數的委屈傷痛隨之襲來，眼淚來得洶湧澎湃。

‘對不起文秀，我不該不告而別，我只是無法面對…’ 巴太此時也很慌亂，他沒料到文秀會哭成這樣，突然想起最後一次見面那天的撕心裂肺的文秀。輕輕拍著文秀的背安撫。等文秀冷靜下來，巴太又重新幫她整理了臉，扶好眼鏡，裹好了文秀的滿頭滿臉，扶著她的肩旁微微彎著腰看著她。

‘文秀，你過得好嗎’

‘我過得還行，你呢’文秀帶著鼻音道。

‘我回馬場工作了，中間去了青島培訓很久，你看我的普通話是不是比以前好了？’

‘是比之前更流利了，詞彙豐富多了’

‘我看過你的書，祝賀你文秀，你實現了自已的夢想。我知道你後面去北京了，那是你想要的生活’

‘謝謝，我不止去了北京生活，還去了很多地方’文秀忽然在圍巾裡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我還去過青島，吹過八大關的海風，喝過嶗山可樂，青島的確是個美麗的城市’。

巴太聽過心下一緊，忽然懂了女孩的細膩心思，她居然去了青島。但是並沒有來找自已，也或許只是路過，不是刻意吧。他忽然摸了一下文秀暴露在風中的馬尾，看著眼前看似平靜但是有些許頹敗的文秀，心中明白曾經那個在夏牧場跟託肯庫蘭在森林間草原上玩鬧大笑的女孩這幾年漸漸不見了，眼前的女孩好像更堅強了，但是也能看見她的故作堅強。

‘文秀，聽我說，我找你出來是想告訴你，踏雪的事情，你不要自責愧疚，不是你的錯，我從來沒有怪你，當時的情況我沒有第二選擇。我只是沒辦法面對踏雪的離去，沒辦法原諒自已，也不知道怎麼面對你，所以選擇了逃避，想自已一個人面對’巴太望著文秀的眼睛繼續說‘我爸跟我說了這幾年你一直給他寄錢，他也不怪你，他請你以後不要再寄了，他說這不是你的錯，是意外’。儘管張鳳俠託肯朝戈庫蘭這幾年都跟文秀說這不是她的錯是意外，換做是別人墜馬被拖拽，巴太也會出手救人，媽媽說就像夏牧場你要給她時間去重新豐茂肥美起來，要給巴太時間慢慢去走出這段傷心的旅程。今天終於親耳聽到年輕時的喜歡的男孩子親自對自已說不是她的錯是意外，聽他對不告而別的道歉。親手鎮壓的那片委屈，甚至當自已感到委屈的時候自已甚至會罵自已過分，覺得自已沒資格委屈，因為她的委屈在巴太親手殺死踏雪的痛苦面前算得了什麼。一個從來善良，溫和，內心豐盈的女孩就這樣在這幾年把自已的那片委屈鎮壓封住，任憑自責愧疚心疼的情緒佔據整個身心。這一刻，文秀大哭，抓住巴太的衣服大哭出來，許久，不等巴太自已就把臉整理了一遍，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