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墜花紅塵張詩涵

再說那西門天寧去少林寺走了一遭後，得知了無量劍譜和單風華的往事。加上之前他已經掌握的情況，他大抵對形勢有了一個新的判斷。於是他急著上泰山，想去和單幾十商議。

而此時已經從太白山腳下返回到泰山的單幾十卻面臨著複雜的挑戰。

泰山劍宗的情況與其他劍宗，與其他門派都不相同。由於泰山被奉為五嶽獨尊，又與皇帝的權力有著象徵性的聯絡。所以自古以來多有修道，習武之人在此處開宗立派。

所以泰山穹頂之上本多門派，直到前隋之初，泰山劍宗之祖，孤寂浩天，一人橫掃泰山大大小小十六個門派，這才創立起泰山劍宗來。

是故泰山的宗門底蘊豐厚，而泰山劍宗卻在江湖之上名聲淺薄。

在孤寂浩天創立門派之後，卻並沒有將原先的十六派絞殺殆盡，而是整合為現今泰山劍宗的四大分門:重劍門，刀劍門，落劍門和空劍門。

在孤寂浩天死後，四大劍門一直處於明爭暗鬥的局面，四大劍門的長老都有脫離泰山劍宗，恢復獨立門派之意。

單幾十執掌泰山劍宗後，眾人雖在明面上忌憚鈞澤劍之威，但考慮到單幾十雙腿殘廢，依舊在暗地裡醞釀計謀。

……

泰山，五嶽殿內。

單幾十的輪椅處正位。兩旁正是四大劍門的長老。

議事完罷，單幾十道:

“既然今年的預算已然核實，就勞煩落劍門準備下發了。”

落長老回道:“謹遵掌門之命。既然預算下來了，那今年弟子的衣食住行皆有了保障。只是不知道今年有多少弟子能有福消受啊。”

空氣頓時寂靜。

其餘三長老明白，這是落長老的發難。

單幾十道:“落長老不妨直說。”

落長老道:“掌門剛從太白山回來，豈能不知老夫所言？”

單幾十道:“落長老說的是單風華和五行門？”

落長老道:

“不錯。五行門重返武林，首當其衝的就是我們劍道宗。而在劍道宗裡，我們泰山劍宗因泰山之名更是首先被針對的物件。單掌門和單風華的關係，大家早都知道了。這次在太白山，你和西門天寧突圍而出，讓五行門顏面掃地，已經徹底惹怒了單風華。這樣，單掌門豈不是把禍水往泰山引？”

單幾十:“我……”

空長老道:“落長老之言有些道理。掌門啊，如此兒戲，豈是泰山劍宗之主所為？”

單幾十怒道:“這樣未免太過了！你們兩人是要逼宮嗎？”

落長老道:“泰山劍宗非是朝廷。掌門你也並非天下之王。若我等連表達自已意願的機會都沒有的話。那——落劍門留在泰山劍宗又有何用呢？”

單幾十道:“你——！”

但落長老之言並無破綻，單幾十一時之間口塞不言。

其餘兩個門主也無出面援助單幾十之意，只是作壁上觀。

忽然！

五嶽殿被風吹開，空長老罵道:“哪個門的弟子，竟敢擅自進入五嶽殿！門規伺候——”

一陣壓力忽然使得空長老閉嘴。

一個冷漠低音響起——

“落長老剛才所說，正是無父無君之言！”

單幾十已然知道來人是誰，但眾長老依舊尋聲看去——

“瑕劍毓刃，生死方寸，覆手千里血潤琿。贊玉琨，嘆沉淪，壯麗江山如鵬鯤。赤瑛秀石化成神。黑，亦是仁。白，亦是人。”

四人皆驚道:“西門天寧？！”

西門天寧一襲灰衫，徐徐直入大殿，步入四位長老的正中間，左手握住赤瑛雙劍的劍鞘，向著四位長老道:

“落長老之言實在是無父無君之言！誠不可取也！”

落長老問道:“西門閣下何出此言？”

西門天寧道:

“落長老所言萬千，總而言之就是單大哥難當掌門一職。你的目的也很明確了，要麼重新選舉掌門，要麼落劍門就要退出泰山劍宗。

但你豈不知先祖孤寂浩天曾與四大劍門先人歃血盟誓，共同守衛泰山。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落長老現在欲憑一個風險的可能就推翻先人盟誓，吃先人飯卻又砸先人鍋。豈不是目無父兄，目無尊長之舉？這是其一。

其二，當今皇帝陛下，文治武功，四方臣服。武林皆以朝廷為先，社稷黎民為先。單風華一個敗類，煽動群民，妄動府兵。實在是造反之舉！這時候，我泰山劍宗更應該團結一心，上安君心，下護百姓。落長老你卻數次挑釁掌門權威。你可知如若掌門更替，宗門必亂！若此時單風華帶弟子攻來，你們哪位長老可打頭陣？

為一已之私，置泰山劍宗弟子於不顧！置皇帝陛下於不顧！置天下百姓於不顧！真可謂是亂臣賊子！目無君父！

如此，你落長老真可謂是無父無君之人！”

西門天寧一席話，落長老已無言以對。單幾十再看其他長老，已無異議 於是道:

“西門，不可無禮。既然今年全宗山下預算已然核實，那麼此次會議的任務已然完成。各位辛苦了，都下去休息吧。”

其餘三長老都已經離開了，只剩下落長老還未曾挪動腳步。

單幾十看向西門天寧，再對落長老道:

“落長老，西門年輕，口不擇言，還請多多海涵才是啊。”

落長老冷笑道:“哼！說我無父無君，而又言之鑿鑿，搬出孤寂先祖來壓我。但西門閣下豈知，孤寂先祖生前的規矩？”

西門天寧道:“孤寂前輩的規矩？那我確實不知。”

落長老道:“孤寂先祖曾三令五申，嚴禁江湖中人參與泰山劍宗內務。今日西門閣下仗義執言，卻不知是以何種身份來批評我這個泰山劍宗的門主長老？”

西門天寧:“……”

落長老道:“掌門，請了！”話罷，落長老轉身拂袖而去。

單幾十道:“哎，看來泰山此刻也是多事之秋啊。”

……

第二天早晨，西門天寧被泰山劍宗弟子叫醒——

“西門先生！大事不好了！掌門讓弟子來請你！”

西門天寧道:“不用著急，發生了何事？”

弟子道:“落長老他死了！”

“什麼？！！是何人所殺？！！”

弟子回道:“不知道啊。但有一個外來女子一直叫囂著，是西門先生你殺的人，現在大殿那裡聚集許多被挑撥的落劍門弟子。他們要掌門給個交代。”

西門天寧怒道:“哪裡來的江湖女子？敢來泰山劍宗挑釁！還把髒水往我身上潑，待我去會會她。”

於是西門天寧拿了雙劍，跟著弟子上了五嶽殿。

殿前圍著眾多弟子，人群中間，有一身著粉衣服的高挑長髮女子，對著眾多弟子侃侃而談。

西門天寧上前去，這才看見女子樣貌——

傾國傾城顏，粉面桃花嫣然笑，奼紫萬千芳菲。體格風騷如春柳，乍步方移舞風月。活潑開朗侃侃談，快意恩仇江湖，天性灑脫無憂，無關世間情仇。

眾人看到西門天寧，忙退開。西門天寧邊走，邊道:

“你是哪裡人？誰告訴你的，是我殺了落長老？”

那女子道:“你就是西門天寧？比我想象中年輕些嘛。”

西門天寧道:“無知的女人，回答我的問題。”

“本姑娘就不！怎樣？殺我？”

“我一般不殺女人，但是——”

西門天寧抬頭的一瞬，正好對上那女子的眼光！

“你——這女人！”

霎時！西門天寧和那女子的眼中劍意交錯！

兩人眼中！萬物皆無！

只有臆想而出的劍法！

只有交錯的步伐！

只一眼！西門天寧已然斷定眼前女子的實力不在當年的鬼劍慕容壑之下！

無須多言！當機立斷！赤瑛雙劍同時出鞘！

霎時一股紅色靈波如水面漣漪般盪開！

只聽眾多弟子驚慌失措的叫喊聲！西門天寧和那女子兩人早已不見蹤跡！

只見一股紅色氣團，衝過泰山中天門，再上泰山十八盤！

直直往泰山頂上而去！

風林皆動！

轉瞬之間，兩人已經翻上了泰山南天門！

西門天寧和那女子各自站在門上一角。

西門天寧道:“驚為天人！”

那女子笑道:“被號稱劍道第一的西門天寧這樣誇，本姑娘應該開心嗎？”

西門天寧道:“出劍吧！”

話罷！西門天寧和那女子一齊騰空而起，赤瑛雙劍已然至那女子的眉梢。

“桃李春風！”

女子喊罷，忽然有一木劍從十八盤下飛來！穩穩擋在女子身前。

兩人再次落在南天門上。

西門天寧看去——

那木劍寬似重劍，長短卻是輕劍。全劍皆由桃木雕刻而成，劍身勾邊花紋精美。劍柄處一串水晶流蘇格外醒目。蘊含萬千春意，卻又暗藏殺氣。

西門天寧道:“姑娘好劍。”

那女子道:“赤瑛雙劍才是好劍吧。寶石鑿成的啊！”

西門天寧道:“不如讓姑娘近距離欣賞？”

話罷，那女子已經身處山河畫卷之中！

西門天寧道:“請了！極劍法——洪荒巨流！”

紅色靈波化成浪潮衝向那女子！同時山河畫卷之中，天下五湖四海名山古剎景觀重現！雙重極招來襲！

西門天寧靜待女子出招，卻忽感山河畫卷之中誕生了另一股驚天劍意！只聽見——

“墜花紅塵三千顧，殘劍歸魂嘆無度。

傾國一笑屍遍野，巾幗梟雄神州路！”

西門天寧驚道:“不好！”

劍氣激昂！山河畫卷竟然轉瞬崩塌！

女子聲音再起——

“紅塵三千劍——亂雲蒼茫掩勁松！”

天上雲層驟變！形成一個漩渦。從漩渦之中驚現一把金光百丈巨劍！

撼天動地！光霞萬千！懸在泰山頂上！

泰山劍宗一眾弟子見天上如此景觀，盡皆驚恐萬分！

西門天寧臉上不見半分恐懼，眼神之中只有興奮和愉悅！

“破極劍法——千里赤瑛血潤琿！”

頓時兩把赤瑛劍上，紅光盡顯！西門天寧從南天門上一躍而起，直衝驚天巨劍！

一股紅色小旋風如氣彈一般怒踏天穹！

極速快斬！紅光如線！氣劍雖大，卻依舊在赤瑛雙劍攻勢下肢解消散！

西門天寧方才落在南天門上，桃李春風便已攻來！

赤瑛雙劍交相輝映，桃李春風大道至簡！

轉瞬五十回合罷，兩人試探方罷，拉開身來，依舊站在南天門兩角。

“踏雪吹霜，獨住小樓不勝寒，撫琴冷光一閃過！餘生嘆無閒。

墜花凌風，紅塵茫茫不羨仙，拔劍誰人敢爭鋒？桃李春風前！”

風雲起，林木動，走獸驚，古劍鳴——天地萬物終化劍！

霎時，兩人劍意再上層樓！終至極端！

西門天寧道:“劍法何名？”

女子答道:“紅塵三千劍。”

“好名字。”

“嗯。”

交談方罷，兩人再度出手！赤瑛雙劍和桃李春風相碰的一瞬，整個南天門瑕光盡顯！

兩人越戰越勇，凌空躍起，交換近二十招，不分伯仲。

女子道:“一招定勝負？”

西門天寧道:“你輸了的話，告訴我你的目的和落長老的死因。”

“好。”

西門天寧周身匯聚大量的靈波，極招上手，正是——

“破極劍法——千里赤瑛血潤琿！”

“紅塵三千劍——桃李春風一劍芊！”

赤瑛雙劍瞬間晶瑩剔透，西門天寧周身紅光靈波匯聚，宛如殺神！

而女子依舊持桃李春風，巍然不動。

西門天寧腳步一動，女子劍招亦發！

萬千劍影頓現！圍繞南天門旋轉，瞬而又盡皆歸附於桃李春風木劍之上。

一擊完罷，風過無聲。

勝負已然分曉——

赤瑛雙劍分天地，右手“地”字劍已然脫手飛出！

西門天寧道:“技不如人，是我輸了。”

女子道:“勝負方寸之間，你分神了。要是不在意我的來歷，專心於劍招，則此戰勝負，猶未可知。”

西門天寧笑道:“總歸是輸了。”

女子笑道:“別難過，別沮喪嘛。看你和我今天都很盡興，本姑娘不妨告訴你。落長老是我所殺，這是朝廷裡一位官人的託付。他嘛，在江湖上的代號叫墨吞天。”

西門天寧道:“我輸了，你還誠言相告。姑娘好氣度。我不知以後，能否有機會和姑娘再次切磋？”

女子沉思良久，才道:“半年，半年以後吧。我老家在江州，地點就定在江州吧。到時候你來找我罷。”

“敢問姑娘的名號。”

“墜花紅塵張詩涵！”

說罷，女子化作一道劍光飄然而去。

西門天寧道:“如此盡興，真是令人愉悅的對手！再會了。”

轉身尋劍，待赤瑛雙劍歸鞘，西門天寧亦化作劍光往五嶽殿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