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紙坊周圍的雨悄然停了。

墨金玉道:“雨停了。”

無邊沉淪:“不錯,是停了。”

墨金玉笑著道:“我說大師呀,這歐陽闊一行人從太白山走到現在,怎麼著,都有二十來天吧。”

無邊沉淪:“嗯,有了。”

墨金玉繼續道:“那倒是奇怪了。按照我哥信上所言,單風華早在十日之前,就派出封鑑權,天弓一行人追擊歐陽闊。他們幾人的輕功可不差啊。按照道理來說,是早該追上了才對。”

無邊沉淪:“……”

墨金玉道:“他們現在還沒有追上歐陽闊。我猜猜噢——不會是大師在杏花村把他們截住了吧?”

無邊沉淪道:“看來,你們都知道了。”

…………

時間倒回七日前。

杏花村。

一身僧衣的封鑑權,並五行門第一弓箭手天弓,門主孫焱率領五十多人,輕裝簡從,為了追擊歐陽闊一行人,出了太白山日夜趕路,已經到了杏花村。

孫焱對封鑑權道:“剛才問了個老頭,他說歐陽闊四人昨日中午才走。我估計現在他們將到仙人崖附近了。”

封鑑權轉身,對五行門第一弓箭手天弓道:“天弓,你率十人左右,輕功好點的弟子,從山上繞捷徑,先去去唐家屋提前埋伏。喏,這是地圖。我們最快也得半個月。”

天弓隨即出發。

孫焱不解道:“大人,既然我們已經到了杏花村,何不直接追擊呢。唐家屋裡這裡還遠啊。”

封鑑權笑道:“小子,你要學的東西還很多。”

孫焱道:“請大人賜教。”

封鑑權道:“你哪裡知道,那紙坊鎮橫在唐家屋前面。而那紙坊鎮的墨金玉是墨吞天的親弟弟。

墨吞天雖說是五行門的盟友,但性格古怪,在朝廷裡身份多樣,關係複雜,畢竟是外人。單老主人深謀遠慮,雖說要搶無量經書,卻也要避免無量經書落入外人之手。

所以我讓天弓去唐家屋,避免和墨金玉見面。單靠墨金玉一個人還拿不下韓東南,但還是能消耗一下。剛好讓他幫我們削弱韓東南和趙平。我們去唐家屋以逸待勞。”

孫焱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單老主人果然深謀遠慮。”

不等封鑑權開口,只聞一陣花香。隨即風送桃花來。一時間,桃花紛飛,奼紫嫣紅。

封鑑權道:“桃花?這個季節?怪了。”

一陣稚嫩童聲隨即而起——

“單風華好重的心思呀。老二是唯一支援他的人,他卻在背後捅刀子。”

孫焱吼道:“什麼人裝神弄鬼!出來!”

“大夢方醒,又入沉淪。

無邊苦海,廉貞未真。”

無邊沉淪騎著牛,慢慢悠悠地出現在眾人視線內。

孫焱道:“哪裡來的小孩兒,竟敢擋住我們五行門的去路?”

無邊沉淪卻看向封鑑權道:“元空小友,可還認識我否?”

封鑑權一驚,道:“你是什麼人?”

無邊沉淪道:“小友記性不好呀。你一開始進入少林寺臥底的時候,還是我和空明大師給你剃度的呢。”

封鑑權驚道:“哎呀!怎麼會是你!你—你——怎麼變成——”

無邊沉淪道:“既知道我的身份,那麼你也知道我一直不贊成你們五行門的行事,也一直反對單風華的主張。”

封鑑權鬆了一口氣,道:“那麼二意大師,是要把我們攔在杏花村了?”

“呃呃,不是攔。是請你們轉頭回去?”

封鑑權道:“那就要看看大師的實力了!”

孫焱提劍便攻,封鑑權緊隨其後,五行門四十名弟子也一齊騰空撲來。

卻看無邊沉淪依舊面不改色,穩坐牛背。吹起笛子來。

霎時,無數桃花隨笛聲而起。隨風舞動。

封鑑權頓感壓力,便及時收招,側身拉回孫焱,向回退了數十米。

孫焱道:“大人,這——”

封鑑權道:“你看。”

孫焱看去,只見四十多名弟子已然盡數暈倒!

孫焱驚道:“這怎麼可能?!!”

封鑑權道:“這便是二意大師的拿手武學——桃杏幻陣。”

“桃杏幻陣?”

封鑑權道:“桃花嗎?其實一開始此處就沒有桃花,全是杏花罷了。來人看見桃花的一瞬,便已經中了咒了。咒只有看見他幻化的杏花時,才能解開。不同咒術配合此陣有不同的效果。”

無邊沉淪道:“既然知道此陣威力,還不退下。”

封鑑權道:“如此。只能冒犯大師了。”

“哦?”

封鑑權雙拳輕輕碰於胸口處,頓時拳上白氣包裹,正是——

“破空引諸滅,元空破極拳!”

瞬身而發!拳已出去,片刻之後,孫焱才聽見拳風之響聲。

無邊沉淪再一次吹起笛聲——

虛實交換。

現實中,四十名弟子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因為,封鑑權和孫焱已經有兩刻時間紋絲不動了……

…………

回到此刻,面對墨金玉的試探,無邊沉淪卻也坦誠,道:

“不錯。我是在杏花村截住了封鑑權,但我並沒有看見天弓。”

墨金玉笑道:“我還以為大師不敢承認呢。”

無邊沉淪道:“這有何不敢?”

墨金玉道:“大師,你可知道。你這不僅是與單風華為敵,更是與我哥哥為敵!!”

無邊沉淪道:“怎麼。你哥哥也想要無量經書?”

墨金玉道:“我哥哥自已肯定是不需要的。”

無邊沉淪道:“哦。那就是哪個大臣想要了咯。”

“這就不勞大師費心了!”

墨金玉頓時出刀!

無邊沉淪輕輕揮笛擋下。墨金玉象徵性一擊後,回身站定,看著無邊沉淪。

墨金玉道:“大師你好歹也是得道之人,本該遊離於方圓之外。為何要插手這等俗事?”

無邊沉淪道:“酒豪多次救我性命。認識幾十年,他第一次向我開口。我不得不幫。剛見面時,我已經向你說過了。”

墨金玉道:“那我可能沒辦法讓大師和酒豪如意了。”

“墨吞天能和韓東南一較高下,你還太嫩。況且,刀劍自古不同路。他們執意離開,你根本攔不住。”

墨金玉笑道:“既然他們這麼容易就能離開紙坊的話,大師你也不用特意跑一次了。不是嗎?”

無邊沉淪:“……”

墨金玉道:“算了,大師。既然來了,還是轉轉吧。我就不奉陪了。你要想幫歐陽闊他們,還請早想辦法。”

說罷,墨金玉再一次被墨氣包圍,化作一陣煙霧,離開了。

……

歐陽闊一行人從墨金玉府上回來,再一次回到茶樓。

韓東南道:“剛才的一刀,墨金玉此人不簡單。”

歐陽闊道:“韓先生,能從那一刀判斷出那個墨金玉的來歷嗎?”

韓東南道:“不能。但我看出他的功力還不及我。”

趙平插話道:“得得得!不如你,不如你。”

歐陽闊笑道:“那如此,我們可以鬆一口氣了。”

韓東南卻道:“為時尚早。在我們沒有弄清楚這個人究竟想幹什麼之前,都得保持警惕。”

趙平道:“‘一隻手’這話倒是說的沒錯,我們不能輕敵啊。江湖之上,實力和生死並無關係。以弱勝強不正是你心法的奧義嗎?”

歐陽闊道:“好吧。”

趙平道:“今天晚上是在紙坊的第一夜,我們尤其得留意。關鍵是冬雪。”

韓東南道:“冬雪此刻精神依舊不振,讓我日夜守著她吧。趙平你就和歐陽一個房間吧,這樣,也好照應。”

“行。”

眾人說罷,吃了飯,便安排著休息去了。

回到房裡,歐陽闊,趙平扶著韓冬雪進了房間。韓東南靜靜坐在韓冬雪身邊,聽著韓冬雪支支吾吾。

歐陽闊和趙平也屏息凝神,不敢發聲。

韓東南細聲道:“小妹別怕,大哥在這裡。現在沒有其他人了,你慢慢說。大哥在這裡,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韓冬雪支支吾吾道:“無…無邊……苦海……生……死……生死沉…淪……”

歐陽闊道:“無邊苦海?生死沉淪?這是什麼意思呀?”

韓東南道:“我不知道。但是小妹的身體沒有問題。現在的症狀,可能是中了什麼幻術。”

趙平道:“這不應該呀。從在長安相見,再到上太白山,之後到現在,冬雪一直跟我們在一起,沒有誰有機會給她下幻術呀。”

歐陽闊道:“也不是全程陪著。趙大哥還記得嗎,當時在豐氏酒鋪跟前,我們應戰陳林和千牛衛的時候,短暫和冬雪分離過一段時間。還有後來,我在村裡養病的時候,我們也不是全然跟著冬雪的。”

趙平道:“只是,那是冬雪狀況良好啊。到了後來上太白山時都沒有什麼異樣,這種狀況應該是從逃離太白山後開始的吧。”

韓東南道:“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個鎮子。無論墨金玉想幹什麼,我覺得還是應該找個郎中來給冬雪瞧瞧。”

趙平道:“嗯。找是可以找。不過還是得看著點。畢竟我聽那個墨金玉的意思,好像整個紙坊鎮子的人,都是他的手下。”

歐陽闊道:“那趁著天色還早,我和趙大哥出去看看吧。韓先生就在這裡看著冬雪。我們順便探查附近情況。”

韓東南道:“行。找不到郎中就算了。不要逗留太長時間。不要和鎮子上的人起什麼衝突。凡事小心為上,快去快回。我等你們吃晚飯。”

趙平道:“行了行了,馬上就回來了。你怎麼也變得這麼嘮叨?也上了年齡了?”

歐陽闊笑道:“好了,咱們走吧,趙大哥。”

……

關內道,某折衝府。

那李揚正在府內後花園之中。和三五青樓女子享受魚水之歡。

“哎呀!我的美人們喲!嗯!讓我親親!讓我親!還有你!你也過來!站近點!”

忽然一陣寒光閃過,從天上猛掉一顆血淋淋的人頭來!

嚇得那些女子盡皆逃命。李揚忙驚道:

“美人們,別走啊!唉!來人!來人!這是誰幹的!抓!抓!別讓她們跑掉了!”

半晌,沒有一個下人應答,李揚這才發覺不對勁,看向那顆頭,卻正是自已大兒子!

“誰幹的!誰幹的!不要命是吧了!”

一陣響亮的聲音,劃過天空——

“李揚!你公子平日裡,借你之官威,魚肉百姓,強佔民女。早弄得天怒人怨,我幫你清理門戶!現在!該輪到你了!”

李揚道:“你是什麼人!你敢殺我嗎?我是折衝都尉!你殺了我,怎麼向皇上交待?”

“哼,怎麼不敢?”

李揚笑道:“你不敢!你就是不敢!哈哈哈哈。”

卻不料一股壓力從天而降,直接震得李揚七竅流血,說不出話來。這時一襲白衣,從天而降——

“素衣迎客酒吞天,熙攘人星點萬川。

和風天雲變幻起,笑嘆何處是人間?”

來人正是,宋雲海的師兄,素玄觀的道士——一帆。

那一帆一揮浮塵,走到已經趴在地上不能說話的李揚身邊,道:

“狗官!你看我敢是不敢。和風!出!”

話罷,和風劍應聲而出!活生生將李揚剃成了一具白骨!

一帆收劍,道:“你當時縱容你兒子強姦民女放火燒人的時候,你派人活活打死無辜百姓的時候,有沒有想到今天我會來取你的狗命呢。”

話罷,貪狼雙煞兩人也進了後花園之內。

貪狼男,蒼道:“啊喲。一帆道長身為素玄觀這等名門正派,手段也這麼殘忍呢。”

霜附和道:“確實是呀。”

一帆道:“兩位無須打趣我。還是先幹正經事吧。”

話罷,蒼從霜手裡接過了人皮面具,偽裝成了李揚的樣子。

一帆道:“正邪不兩立,我們的合作結束了。”

霜道:“這就結束了?一帆道長真是提起褲子不認人呢。”

一帆道:“素玄觀的弟子以後就把這裡當作據點了,希望兩位收納留心。”

說罷,把一副令牌丟給了霜。

蒼笑道:“這是自然。”

話罷,一帆悠然而去。

蒼才道:“說是無為而治的道士,卻還是放不下凡塵呢。”

霜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蒼道:“不急嘛。我們先在這裡享受幾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