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歐陽闊一行人別了段義,離開仙人崖,繼續向南方而行。

一連走了四五天,不見村落,不見人煙。只見山青水秀,只見靈氣景觀。

自離開太白山已經有了二十多天,歐陽闊,趙平和韓東南這才發現了韓冬雪的異狀——

一改之前的活潑開朗,沉默寡言。若無人問話,則絕不開口;如果有人問話,也才勉強開口,支支吾吾,說不清什麼,更不成句子。只能勉強聽出什麼“生”啊,“死”啊的。

韓東南這才慌了起來,催促趙平和歐陽闊加快速度,早些尋找個村子,尋個郎中醫生給韓冬雪看看。

又過了兩日,山間下雨。山路崎嶇,泥濘更加難行。

韓東南擔心韓冬雪狀況,卻無可奈何。似要發火,卻忽然看見前面遠處,兩山之間,似乎有木橋相連。

趙平見了道:“啊!橋!木橋!這樣看來此處必定是有人家了。‘一隻手’,別急,咱們前去看看。”

歐陽闊撐傘,扶著呆呆的韓冬雪在中間走,韓東南和趙平一前一後。上了山頭。

高處風大,也冷些。

歐陽闊和趙平不由得緊了緊衣服。

風雨斜飄,只見茫茫煙霧繚繞之中,一塊石碑立在橋頭。

歐陽闊看去,那石碑上刻著“紙坊”兩個字。

歐陽闊道:“紙坊?好怪的名字。但應該是個不小的地方吧。”

韓東南道:“嗯,該是,該是。哎,趙平,你在包裹裡,再翻一翻,找些銀子,串兒錢。一會用。”

趙平應道:“行麼。我找一找。”

眾人說罷,冒雨過了木橋。再走五十多步,眾多村舍便出現在眾人眼前。

街上行人忙忙碌碌,撐傘急行。看起來好不忙碌。絲毫不在意天上之雨。

趙平見狀,苦笑道:“窮苦人自然勞碌命。唉,這窮鄉僻壤的農夫,卻也是忙啊。你看這雨也不小,街上人都是滿的。”

韓東南怪道:“趙平,不準胡說。說不定是這裡的人有什麼習俗,或者是到了哪個節日了。怎見得都是忙碌命?”

趙平一邊走,一邊罵道:“哎!‘一隻手’你這是抬槓!歐陽!你來說!清明已過,端午還早,這裡又不是長安城!這裡的人過哪一門子的節?”

歐陽闊笑道:“趙大哥,你也太沖了些。韓先生說得對。百里不同風,十里不同俗。或許是這山裡人家有什麼特別的傳統吧。”

“好好好!你韓先生說得都對!”

趙平沒好氣道。然後快步走進街裡。

“趙大哥!”

“沒事!我沒氣!我餓了!找個店!打尖兒!”

韓東南也笑著,對歐陽闊說:“別理他,他從罡氣門被救出來後一直都是這樣。這你又不是不知道,隨著他性子去吧。他吃得苦不少了。”

“韓先生,我明白。”

“明白就好。走吧,去找個店。”

“嗯。”

……

此處雖說依山而建,卻也街道眾多,門店齊全。叫賣的,開店的,種地的都有。像是個鎮子。不一會兒,眾人便找了個茶店。在那裡坐下。

小二上過茶了,去備飯食。

四人圍桌而坐。韓東南剛坐下便發現這茶店甚是吵鬧,周圍人還不少,大聲吼叫。一驚一乍,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趙平在喝茶,歐陽闊便聽起周圍人閒聊。

不一會兒,歐陽闊見一箇中年壯漢進了茶店,靠了鋤頭在長椅邊,拍了拍泥土,歇了斗笠,笑著對小二道:

“煙雨迴風送晚春,山間木道少行人。”

那店小二,一邊給那中年壯漢上茶,一邊笑著回道:

“綿柔不絕細如縷,半隱秦川半隱君。”

那趙平也在一旁,聽著。聽到兩人對詩,不由得咳嗽的噴出一口茶來。

趙平道:“什麼實力?這小二也是舞弄風雅的人?”

韓東南道:“那個壯漢看起來剛從地裡回來,卻也能有如此雅緻。確實難得。”

歐陽闊不語,還在聽。

那小二回完,繼續給下一桌上茶,拍了拍那一桌的人,繼續道:

“您嘞!又來了哈!”

那一桌的人笑道:“來咯!來咯!去了趟長安,剛回來,歇歇。”

“哦,去了京城啊!可有什麼新鮮事?不妨說來聽聽嘛!”

那客人道:“聽那裡的老闆們說,陛下近來對那五姓七望頗為不滿咯。”

“哦?這是為何?”

那客人飲了口茶,道:

“不知道啊!只聽說是,當朝宰輔房大人給他家大兒子找了那個太原王氏,想尋個親家。結果皇上聽了之後,若有所思,隨即沉吟道‘天下姓李,你也是我李家的親家’。”

“哎呦。我嘞個天吶。”

“這也難怪。那五姓七望雖說家道中落,但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畢竟幾朝幾代前就是望族。自然瞧不起剛起來的官僚。房大人也是左右為難啊。”

“還有什麼趣事?”

“好像沒有什麼了吧。哦!想起來了!回來的時候,聽哪個門派劍宗的弟子說,孤寂浩天重現江湖了。在江湖上殺富濟貧,獵殺賊人。”

……

歐陽闊聽了,問韓東南道:“韓先生,你可知,那小二說的孤寂浩天是誰?”

韓東南道:“好像是泰山劍宗的開山立派的掌門。還在前隋之前,便名揚武林了。”

趙平道:“啊!那他現在不是一百多歲了?這怎麼可能呢?”

韓東南道:“趙平。你是真沒腦子還是裝可愛?江湖上的風言風語也能信?一百多歲的人還能拿得起劍嗎?也許是誰打著孤寂浩天的幌子行事罷。畢竟,僅憑那個名字便足以令諸多江湖門派,不敢輕舉妄動。”

趙平囔囔著:“怎麼不可能呀。那單風華也快一百歲了,你看他不是照樣老當益壯,把你們劍道三聖打得跟孫子一樣。”

“趙平!你——”

韓東南正要發火,卻見一群青衣素顏的人從雨中而來,進了茶店,領頭的對小二道:

“有勞了!那今日才來到坊間的幾個外鄉人在哪裡?”

店小二回道:“喏!靠窗坐著的那幾位爺便是。”

於是那領頭的,帶領著一群人徑直走到歐陽闊那一桌前,道:

“諸位誰是管事的?我家主人有請!”

韓東南給歐陽闊使了個眼色,於是歐陽闊道:

“在下便是。可不知你家主人是誰?又有何故邀請我等呢?”

店小二插嘴道:“他家主人就是我們這紙坊的老大!十里八鄉都有名的大善人——墨金玉!江湖人稱墨俠是也。”

領頭的也道:“小二說的沒錯。正是我家主人。我家主人得知近日將有客人來次。所以讓我等挨家挨戶找尋,剛才街上之人亂傳,說這裡來了幾個外鄉人,所以我等來此處請幾位爺。”

歐陽闊聽了,道:“原來是這樣。”再看向韓東南和趙平兩人,兩人都默默點頭。

於是,歐陽闊道:

“浮萍遊子他鄉客,漂泊江湖無定所。

今日深山遇寶處,幸得賢者禮待我。”

那領頭的聽了,笑道:

“自古來者便是客,何須感懷嘆蹉跎?

墨玉厚德深如土,早等素梅幽蘭落。”

歐陽闊聽了,和韓東南交換眼神,便答應了那領頭的。

四人跟著那群青衣素顏的人,冒著雨,在紙坊街上行走。

趙平小聲對歐陽闊道:“歐陽賢弟啊!他們怎麼知道你就是素梅幽蘭?”

歐陽闊應道:“我也不知道。還得護好無量經書才是。”

韓東南道:“這次碰到的可不一定再是自已人了。趙平,一會兒那個墨金玉要是要動手,你護好冬雪和歐陽就行。”

“行麼。”

……

轉了三五街道,終於在一戶大院人家門口停了起來。

趙平道:“喲!不錯不錯!這深山老林的,這房子不錯!”

韓東南呵斥道:“行了,趙平。閉上你的鳥嘴。”

幾個人進去通報,不一會兒,門開了。歐陽闊四人被引入院內。

歐陽闊見院內花草茂盛,鳥語花香,竟以為此處不曾下雨。

越往裡走,花香越濃。忽然猛得風起,院子正中的房門應聲而開!

隨即!一道刀光飄然而出!

韓東南即刻拔劍擋住,眾人只聽見——

“山水墨色金玉環,名動秦川小江南。

滿庭花草皆入畫,一流逍遙一流天。”

歐陽闊一行人不及反應,一位白色衣服的中年男人走出房門。眾人看去——

一身白色長袍水墨染,手持墨玉雜金唐刀,灰色短髮夾雜零星白絲,雙目之間文人氣質流動。

那人道:“在下便是這紙坊鎮之主,墨金玉。韓先生,歐陽先生,趙先生,韓小姐,各位請了。”

於是墨金玉轉頭就進屋,結果歐陽闊四人卻站在院子門口,紋絲不動。

墨金玉轉頭,道:“各位?”

歐陽闊道:“你也是我們歐陽家的親戚?”

墨金玉道:“奇怪?歐陽闊也是江湖上小有名氣的遊俠,怎麼會說得如此奇怪的話?”

歐陽闊道:“初入紙坊,我等未報身份。墨先生不僅知道我等身份,還特意來請。意欲為何?”

墨金玉道:“你們前幾日不是到了杏花村,仙人崖嗎?”

歐陽闊道:“不錯。先生何以得知。”

墨金玉道:“那就沒錯了。你們途經杏花村時,我的朋友恰好在那裡。所以我算下時日,你們幾位最近幾天也該到我的紙坊來了。”

韓東南道:“不知先生所說的朋友是?”

墨金玉道:“騎牛青絲一牧童——無邊沉淪。”

韓東南:“……”

趙平道:“歐陽,我當時就說他是什麼高人吧。原來是道家的前輩高人。苦海無邊,二意沉淪。”

歐陽闊問道:“墨先生雖是知道,但我等和墨先生你並無關係。如此好客?”

墨金玉笑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韓東南道:“墨先生說笑了。還請道明,究竟有何事。不然恕我等拒不奉陪了。”

墨金玉道:“韓先生快言快語!不如將無量經書借我一觀?”

頓時,韓東南劍氣凝聚,殺意盎然!

趙平忙將韓冬雪護在身後,歐陽闊見狀也拔出素梅幽蘭雙劍來。

青衣人眾,見狀立馬從腰間拔出短劍來!

不料,墨金玉呵道:“幹什麼?幹什麼!把短劍收回去。這裡沒你們的事了,退下!”

青衣人眾聞言默默離去。

墨金玉才道:“適才,玩笑相戲爾。各位,不必這麼劍拔弩張。無量經書是你們的東西,你們不想給,我又不可能搶。你們先放寬心吧。”

韓東南道:“你們這裡的人,腰間盡藏短劍。哪裡像是普通百姓?你這個人言語前後不一,我們怎麼能信?”

墨金玉道:“我不需要你們的相信。正如韓先生所說,我們這裡的人不是普通百姓。所以你們也該清楚的認識到,這裡是誰的地盤?”

趙平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墨金玉道:“如果說這裡的百姓都是受過訓練的殺手,那你們可知道此刻自已已經被多少人包圍了?我若想殺你們,你們根本見不到我。”

韓東南這才收斂些殺氣。

墨金玉道:“此刻,你們既然不想跟我一談。那就回去吧,先在紙坊住幾天。看看,我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這裡究竟是個什麼地方?”

說罷,墨金玉整個人被黑色的墨氣吞噬,風一吹,便化作黑煙,消失不見了。

韓東南道:“大家注意。這個墨金玉不簡單。這個叫紙坊的地方,估計有什麼貓膩。”

……

紙坊不遠處的山崖之上,一股黑煙飄來,慢慢匯聚,黑煙散去,墨金玉頓時出現。

騎著牛的無邊沉淪,早已在這裡等著他了。

墨金玉道:“大師好雅興。平時半年都不來紙坊一次,如今卻為了幾個外人駕臨我紙坊。”

那牛上鶴髮童顏的無邊沉淪用稚嫩的聲音道:“他們幾個人被單風華和你哥哥追殺,我得替酒豪護送他們幾個人出了秦嶺。”

墨金玉道:“看來,擾亂太白劍宗劍道大會是我哥哥的主意,這件事,大師您早已知道了?”

無邊沉淪道:“墨吞天本來就和單風華是一類人。平日裡,我們七人之中,只有你哥哥最贊成單風華的主張。這並不難猜。”

墨吞天笑道:“那大師又贊成誰的主張呢?不會是酒豪吧。”

無邊沉淪道:“同樣的,看來這也並不難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