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正是虞家的老夫人,她身著一身靛青色狐毛披帛,雖然面容慈祥,卻偏偏讓人覺得威嚴。

張玉青笑著迎過去,對老夫人請了個安後恭敬道:“不知母親大駕光臨,兒媳有失遠迎,還望母親見諒。”

虞老夫人撩起眼皮掃了張玉青一眼,並未搭理,緩步走到虞池音面前,拉住她安慰著說:“我的好阿音,你受委屈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祖母已然知曉,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多謝祖母。”虞池音垂頭不露聲色。

虞老夫人對下人道:“都出去,沒我的吩咐不準進來。”

怎麼回事?

母親一向不理府中俗事,終日拜佛誦經,和兩個孫女亦不親近。今日怎麼突然來她這裡,還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張玉青眉頭緊鎖,心裡七上八下。

“張氏,你可知我為何而來?”虞老夫人語氣平穩,不辨喜怒。

張玉青快步走到一旁的桌子,親手為虞老夫人斟茶,輕聲問道:“兒媳斗膽猜測,是為了嘉柔那樁事罷?”

“嘉柔年幼無知,嬌蠻任性,如今吃了這麼大的苦頭,教訓也夠了。反而是池音,性子倒是愈發見長,我作為母親,也該管教一番,沒得因為她讓外人說虞府沒家教!”張玉青一邊雙手奉茶,一邊不忘在老夫人這上眼藥。

此話一出,虞老夫人抬手掀了這杯茶,大聲呵斥道:“你這眼盲心瞎的蠢婦!看看你慣出來的好女兒做了什麼好事!下藥陷害長姐卻偷雞不成蝕把米,令我虞家蒙羞,實在可恨!”

說完,虞老夫人刀子般的眼神扎向榻上的人:“虞嘉柔!你可認罪?”

“回祖母的話,柔兒不認!明明孫女才是受害者,她虞池音卻好端端站在這,祖母你分明是偏心姐姐!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柔兒願意以死來證明自已的清白!”虞嘉柔淚光點點,掀開被子下榻就要去撞柱子。

虞老夫人和虞池音面不改色,只有張玉青尖叫著想撲過去阻止,卻被虞老夫人擋下。

“撞吧!無人攔你。你若真心以死明志我倒要贊你一聲有氣節……”虞老夫人諷刺道。

虞嘉柔抱著柱子,臉色青白,嘴巴囁嚅幾下卻沒出聲。

虞老夫人對門外喊道:“鄭嬤嬤,把人帶進來。”

隨後一個舉止猥瑣的男子被帶進來,壓著跪在地上。

虞嘉柔乍見到這人,雙目圓睜,呼吸急促,如同驚弓之鳥。

鄭嬤嬤問:“二小姐,你可認得這小廝?他自稱是你貼身侍女翠兒的遠房親戚。”

“不,不認識,這種下賤的人怎配同我相識!”虞嘉柔扭頭斬釘截鐵的說。

“既然二小姐不肯說,那就你來說吧!將你知道的盡數道來,若有一絲欺瞞,保管你見不著明日的太陽。”鄭嬤嬤對著跪著的人威脅。

男子猶豫一瞬,便認命道:“小人阿才,是翠兒的遠房表哥。三日前,翠兒找到我,讓我去花樓找那種烈性藥交給她,還命我今日清晨從西角門廢棄的狗洞鑽進來,躲在假山洞裡等大小姐中藥經過,便……”

虞池音嗓音似冰,眸若寒星:“便如何?”

“便隨小人如何處置,事成離開後,還許小人一百兩銀子!”阿才顫聲回答。

“帶下去。”虞老夫人扶額揮了揮手。

“小人就是鬼迷了心竅,這都是二小姐和翠兒的主意,望貴人饒……”阿才話沒說完,就被捂暈拖下去,十有八九是要處理了的。

原來上輩子,自已若是大意回了溪山苑,等著的就是這等豬狗不如之人。

虞嘉柔這賤人,實在狠毒!

“虞池音你很生氣吧?我就是看不慣你這副高高在上,與世無爭的虛偽樣子!只可惜這次被你逃了一劫,下次你可就沒這麼好運了!哈……”虞嘉柔剛惡意的笑出來,下一秒就被一個耳光狠狠扇倒在地,她扭頭回望卻委屈大叫:“娘!你居然為了她打我!”

“閉嘴!”張玉青瞪了她一眼,轉身笑著對虞池音說:“池音啊,這次是嘉柔做了錯事,但她也得了教訓。依為娘看,你是姐姐,不如寬容一些原諒了妹妹,如何?”

虞池音堅定搖了搖頭說:“不如何。”

張玉青下意識就要像以前那樣誇她聽話懂事,反應過來臉色微變:“你說什麼?”

“我說——不如何。”

“你……你反了天了,我的話也敢不聽!”張玉青惱羞成怒。

虞老夫人怒聲打斷:“我看你才是膽大包天!你這沒心肺的東西,當著我的面就敢刻薄池音,背後還不定如何作踐她呢!老身還沒死,這虞府還輪不到你張氏作威作福!”

虞老夫人心裡暗恨這張氏實在蠢笨,錯把魚目當珍珠,放著這般出眾的大女兒不寵著疼著,反倒稀罕那個一肚子壞水的小的。

現在兩姐妹反目成仇,她這個做母親的難辭其咎。

張玉青撲通一聲跪下:“母親!兒媳不敢!”

“不敢?我看你敢的很!你教女無方,淺薄愚昧。我今日便做主收回你的管家之權,由池音代為掌管,鄭嬤嬤從旁協助,她自小聰慧過人,管家這等小事自是不在話下。”

“至於張氏你,接下來隨我一起誦經唸佛,每日在祠堂跪夠兩個時辰,讓祖宗平平你的浮躁性子。”

虞老夫人的一番話徹底讓張玉青臉上失了血色,癱坐在地上。她不敢求饒,年輕時她就領教過虞老夫人的厲害之處,說話做事向來是說一不二的。

“不行!祖母不可以這麼對母親!”角落裡的虞嘉柔忽然驚叫出聲。

虞老夫人移步坐下,哧聲說:“我管教自已的兒媳婦,就算是你爹來了也無權置喙,至於你,惹出這麼大的禍端,自然輕易不能饒了過去。”

“鄭嬤嬤,我若沒記錯,離京城二十里外有一處我虞家辦的庵堂?”

鄭嬤嬤肯定道:“是的,老夫人。”

“既如此,明日就將二小姐送過去吃齋修行,綾羅綢緞,婢女僕從都不許帶去,好好磨一磨這跋扈毒辣的性子,什麼時候改邪歸正,什麼時候再回來。”

“還有她那個欺主的丫鬟翠兒,一旦找到人,立刻處理掉。”

虞池音曾聽說那庵堂條件簡陋,姑子苛刻,虞嘉柔要真到那被磋磨個一年半載,有沒有命活著回來都不一定。

虞老夫人一個念頭就決定了失了清白,沒有價值的虞嘉柔生死去處。

虞嘉柔被嚇白了小臉,一個勁的求饒:“祖母,柔兒錯了!求您不要把柔兒送出去!嗚嗚嗚……”

“是啊!柔兒嬌弱,不可去庵堂啊……”張玉青也在一旁求情。

可儘管她們好話說盡,虞老夫人仍不為所動,鐵了心一般要如此。

就在二人心如死灰的時候,門口傳來一道聲音讓她們重燃希望。

“嘉柔不能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