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褚寧打著點滴,醫生剛清理了他的傷口,不少,但好在都是皮外傷,除了肚子上淤青了一塊,其它地方破了一層皮,沒傷到骨頭就是萬幸。

剛才包紮傷口忍著痛勁兒,褚寧出了一身汗,緩了口氣的疲憊感襲上腦神經,刺激了倦意。

周巽在他旁邊守著,身旁是褚寧熟悉的人,他卸下防備心,沉沉的睡了過去。

周巽打了一盆溫水,在醫院外的超市買了條純棉毛巾,沾了溫水給褚寧清洗身上因為被摔在地面所沾染的汙垢。

病房門口傳來動靜,是周啟銘,他招手示意,周巽放下毛巾,輕手輕腳出了房門。

“怎麼樣?”周巽一出房門就問:“警局那邊怎麼說?”

周啟銘臉色有些難看,周巽猜到結果可能不盡人意。

“我衝進去的時候,”周啟銘說,“制止了你當時狂揍趙文勇,大伯帶著警察趕來時,並沒有目睹趙文勇毆打褚寧的場景。”

“然後呢?”周巽逼問,“你就說趙文勇判的什麼?”

“這…”周啟銘有些難以開口,“警局那邊沒判…”

“沒判?為什麼不判?他們打了人,犯了事還能逍遙法外了?”周巽接連逼問,一肚子氣沒處撒。

“參與毆打褚寧的另外兩個人,”周啟銘接著說,“也就是趙文勇的兩個跟班,咬死說他們沒有對褚寧做過身體上的傷害。”

“我看到了!”周巽厲聲說,“褚寧一身的傷難不成是自已弄的!我可以當證人,證明他們做過!”

看著大哥要去鬧事,周啟銘一把拽住周巽的胳膊:“大哥你不能去!”

“放手!”周巽作勢甩開,怒火逼紅了他的臉,紅色蔓延到了脖子,他怒火沖天的說,“我為什麼不能去!我親眼看到了,我為什麼不能當證人!”

“那趙文勇臉上的傷你又怎麼解釋?”周啟銘和他對峙,這是他頭一回和周巽僵持,“你怎麼和警察說?難道你說你親眼看見趙文勇傷害褚寧,你為了報仇反手又將人打了回去?這樣說是可以證明趙文勇的罪行,但也就等於承認你也動了手,打了人,你會受牽連,會出事的!”

“老子不怕!”周巽說,“會出事難道就不管了?要是別人也就算了,到了我周巽這裡,這事就不能這麼算了!”

周啟銘知道他大哥的脾氣,也知道去了的後果,他拽著人不松:“大哥!你先冷靜一下,我知道你不怕他們,你要是站出來說話,趙文勇是會受罰,但你也打了人,那兩個跟班親眼看見你動了手,你也逃不了干係的。”

“大哥,”周啟銘繼續勸說:“現在高二了,要是因為這件事被學校記過,對你明年的考學是會受影響的,大伯也是考慮到你和褚寧的以後,你消消氣,行嗎?”

周巽一拳頭砸在牆壁,嘴裡吐了一句國粹,額頭上的青筋凸起,他稍微平復了心情,這事不能硬來,警局他可以不去,但這事沒完。

連輸了幾天液,褚寧臉色好了不少,醫生吩咐忌辛辣和刺激的食物,這幾天的清淡飲食,吃的他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這不,龔雅琴一大早熬了一鍋骨頭湯,盛了滿滿一壺,提著保溫桶前往醫院去了。

周巽坐在病床前,手裡削著蘋果,一向被人伺候的周少爺,搖身一變,成了伺候人的主兒。

難得。

褚寧臉上的傷,基本上好的差不多了,男孩子身體素質好,恢復的自然也快,他湊近身子說:“大哥,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別生氣行嗎?”

周巽低頭忙活手裡的蘋果皮:“又揹著我幹什麼壞事了?還是又在散播謠言說我壞話了?”

褚寧一個勁的搖頭:“…不是”

“大哥,你這蘋果……”

周巽“嗯”了一聲:“怎麼了?”

“削的真醜……”

周巽抬眸翻了個白眼,伸手在褚寧額頭拍了一下,不重:“有的吃就不錯了,你還嫌削的難看,難看你就別吃了,我還懶得削呢。”

褚寧摸了摸腦袋:“你都說了不會生氣了……”

“我什麼時候說了?”

褚寧還在樂呵。

“你還笑?”周巽說:“被人揍了還笑的這麼開心。”

周巽這個手殘黨,把一個圓潤光滑的蘋果削的坑坑窪窪,關鍵中間還不小心手滑掉了幾次在地上,褚寧瞧著眼前人手忙腳亂的樣子,還真是好笑。

“那我能怎麼辦?”褚寧說,“揍的揍了,還能天天要死要活的哭爹喊娘嗎?”

從來到柏楊鎮,來到周家,褚寧因為陌生環境而感到的無望失落,看著父母的遺照而傷心落淚,因為他人的閒言碎語心慌無措,以及被人欺負辱罵的狼狽,都被眼前這個和他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人瞧了個遍。

可奇怪的是,他並沒有因為被周巽看見他不好的一面而羞愧,反而在心底徒增了一份對對方的依賴。

周巽的想法和他一樣嗎?這個問題在褚寧心中疑惑了很久,他甚至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對眼前這個人產生了不同於常人的感情…

周巽對褚寧的態度,可能是出於一分憐憫之心,至少目前來說,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已的內心。

對於褚寧被揍的這件事,周巽其實有些愧疚。

“那天…”周巽忽而說,“要是我沒有返回教室拿練習題,你也就不會出事。”

褚寧最是擔心他會這麼說,他不想讓周巽心裡有負擔,這本來也不是他的責任。

“你胡說什麼呢,”褚寧想卸掉他心裡的自責,“對方的目標對準了是我,就算那天你沒有回教室,我躲得過昨天,躲得過今天,還能躲得過明天嗎?”

他繼續說:“趙文勇想教訓我,那是遲早的事,他總會找準時機對我下手,你也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時在我身邊吧,早晚的事,你別胡亂想往自已身上攬過錯。”

手裡的蘋果削了快十分鐘,終於削了一半了。

“警局那邊放了人,”周巽說,“但你放心,這事不會這麼算了,你身上的傷,不會讓你白遭罪。”

“你想幹嘛?”褚寧擔心他會做什麼過激的事,“你別衝動,這次我就當買個教訓,你別惹事。”

周巽突然抬眼看著他:“什麼叫惹事啊?你會不會說話,我在給你報仇,君子報仇就得以牙還牙。”

“周巽,”褚寧打著點滴的手忽而握住周巽的手腕:“我知道,一直以來,你都是嘴上不饒人,其實心裡一直在為我著想。”

削蘋果的手一頓,前幾天被周啟銘拽著胳膊也覺著什麼不對,現在被褚寧這麼握著手腕,關鍵人還軟聲細語,不像平日裡那般和他互懟,周巽一陣慌亂的心跳。

他輕輕抬手將人推開:“你也就這個時候才會軟聲說幾句好聽的話。”

“這次的事,”褚寧說,“我就當自已倒黴,以後我會注意的,你別衝動,算了吧。”

已經高二了,明年就考學了,這種時候不能因為私人恩怨惹事,要是影響到了學校,那褚寧可就攤上事了。

“不行!”周巽一口回拒,“趙文勇那種敗類,第一回沒嚐到苦頭,就會有第二回,第三回,對付這種人渣,就要一次性把他制服的妥妥貼貼,保證他不敢再犯第二次。”

“可是……”褚寧還是有些擔心。

“好了,”周巽打斷他的話,“這事你不用管,交給我就是了。”

“哎不是,這蘋果怎麼這麼難削啊?”

病房門被推開,一股肉香味兒飄了進來。

龔雅琴提著美餚來了:“削個蘋果還犯了愁,你呀,”說著將保溫桶放在桌上,“從小到大,除了在酒窯裡幹過活,就沒做過什麼上手的事。”

她盛了兩碗交給兩個小崽子,又奪過周巽手裡已經分不清是什麼的水果,“我來吧,你這削的太醜了。”

周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