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給小花買的顏料筆到貨了,開學第一天忙著收拾東西,周巽不小心摔壞了小妹的筆盒,還悶頭踩了一腳,一口答應給人報仇,趕巧報仇對方竟是自個,周小花也是機靈鬼,知道周巽的軟肋,她一哭,當大哥的周少爺就會去哄。

他提著新買的筆盒去了堂屋,摔壞的那盒小花不捨得扔,拿著透明膠帶坐在屋外小心的粘合。

周巽湊近一瞧,擺出他少爺的做派一番說教:“壞了就扔了,粘什麼粘。”

小花轉身嘟著嘴看著他:“這是我最喜歡的顏料筆,我不捨得扔掉。”

周巽拿起一支粘合好的筆一瞅:“你這粘的也太醜了,”說著動手擰了兩下,“還沒粘嚴實,一畫就斷了。”

“你別擰壞了,”周小花一把將筆奪了回去,“大哥你真討厭,我剛粘好的。”

他將新買的一盒拿在小花身前。

“哇~”小花立馬扔下手中已經粘合一半的筆,欣喜的說:“是新的!和我之前那盒一模一樣,謝謝大哥。”她川劇變臉似的,前一秒還鬧脾氣,一瞅見新的筆盒,馬上變成小可愛。

……

“周小花,”周巽義正言辭的說:“要不要我給你報個川劇變臉的補習班啊,你這變臉的速度比雜技團的人還優秀。”

“你給我弄壞的,本來就該給我買個新的啊。”

“誰給你說是我弄壞的…”

“三哥說的,”周小花接了句,“他說你還踩了一腳。”

……

周巽現在終於知道了,他這個三弟不僅心眼小,還是個告狀精。

“這…”

周巽還想樹立一個做大哥的榜樣,這下好了,被褚寧戳穿,樹了個寂寞。

“那還不是你沒收拾,”周巽說,“東西用完了不知道收拾好嗎,下回再亂放,我再給你摔壞了,你就別想讓我給你換新。”

鋼筆沒了墨水,褚寧寫了一半的作業按了暫停鍵,跑去隔壁程言飛家借墨水去了。

回來一進院子,就看見周巽拉著臉站在門口。

“找我有事?”褚寧問。

“你挺會告狀啊,”周巽說,“我發現你不僅心眼小,心胸還特別狹隘。”

“告狀?”褚寧明知故問,“你是指哪件事?”

“哪件?意思是你背後還不止說了我這一件壞事?”

“那盒顏料筆,”褚寧說,“本來就是你弄壞的,我實話實說罷了,老師難道沒教過你做人不能說謊話嗎,更何況,你欺騙的還是小孩子。”

“你…”周巽每次對上褚寧,不是被懟,就是吃噎,“行,這回算你有理。”

這回佔了上風,褚寧心底暗喜,他忽的湊近,一副知道大秘密的表情說:“大哥,上次你去程言飛家,不是去寫作業的吧?”

話一出,周巽臉色瞬間變了,要不是天太黑,指定會看見周少爺羞紅的一面。

“誰跟你說我不是…”

“我可沒有…”

“程言飛不會也給你…”

“對啊,”褚寧立馬接了句,“我一到他家,他就拉著我去了裡屋,說給我看個好東西。”

周巽心想,程言飛這小子一天天都在幹什麼,滿腦子的黃色顏料。

“你一個未成年,”周巽說,“別跟著他學壞了。”

“未成年怎麼了?再過一兩個月我就滿十八了,四捨五入也算成年了。”褚寧說的一本正經。

看片也能說的這麼理直氣壯,周巽一個成年人,都還有些彆扭,他怎麼說的這麼雲淡風輕。

“你小子,”周巽說,“少看片兒,會影響發育。”

“看片兒?”褚寧一臉懵逼,“什麼片。”

“看都看了還裝什麼裝,你不是去……”

周巽突然意識到不對,“你不是去看片了嗎?”

“沒有啊,”褚寧說,“程言飛新買的遊戲機,我們還玩兒兩局,可好玩兒了,你沒玩兒嗎?你上次不是………”

“哦!”褚寧突然發覺事情不對勁,“原來那天你是去看片了!我說你回來怎麼臉那麼紅,表情也怪怪的,原來是去幹壞事了。”

周巽心裡給了自已一巴掌,這算是不打自招了:“…什麼幹壞事,我現在是成年人了,看個片怎麼了,大驚小怪的。”

為期兩天的考試結束了,老師們體恤同學們學習的不易,明後兩天的週末作業,只佈置了平時的三分之一。

周巽和褚寧收拾好書包,去往校門口等候來接他們的車。

“周巽,”褚寧說,“數學試卷最後一道題,你算出的答案是多少?”

平時上課,周巽都是一副睡不醒的狀態,但在考試的時候,褚寧發現他還是挺認真的。

“三分之二。”周巽說。

“可我算出的是三分之一啊。”

“你算錯了。”

“我算了四遍都是這個結果…”

周巽突然止住腳步:“我放在你桌上的書,你給我裝了沒?”

“書?”考了兩天試,褚寧腦袋不夠用了,“什麼書?沒看見啊?”

“練習題,”周巽猜他肯定是忘了拿,“…我去拿,你先去校門口找啟銘。”

周元盛的車停在學校門口,周巽拿著書出了校門:“走吧,回家了。”

“大哥,”周啟銘說著朝他身後張望了兩眼,“褚寧呢?怎麼沒和你一起啊?”

“我讓他先出來找你匯合,你沒看到他?”

“沒有啊,我出來的時候大伯已經到了,沒看到褚寧。”

“會不會是上廁所去了?”周元盛說了句。

“也許吧,”周巽心裡隱約感覺不對勁,“你們先在這等會兒,我去找找。”他將書包往車裡一扔,轉頭跑進學校。

整個學校的廁所找了個遍,沒人,操場沒有,文具店沒有,食堂沒有,教室周巽剛剛回去過,也沒有見到人。

他突然想起來,他拿了書出教室門的時候,看見後排的桌子上掛了一個書包…

褚寧被矇住了頭,看不見外面的場景,他的手被人架住,不知道被帶去了什麼地方。

“啊!”

褚寧突然悶哼叫了一聲,從喉管發出的聲音,沒有透過口腔傳到空氣,他被人用抹布堵住了嘴,肚子傳來一陣刺痛,有人踹了他一腳。

接著是腹部,手臂,大腿,小腿…刺痛接連從身體傳到大腦。

褚寧好痛。

幾番拳打腳踢,貌似讓對方滿了意。

“褚同學,”對方終於出了聲,“被人踩在腳下的滋味兒好受嗎?”

他知道這個聲音,也認識這個人,是趙文勇。

肚子又被人踹了一腳,褚寧癱坐在地,趙文勇湊的近一些:“你一個外來人,仗著周家的勢力欺負到勞資頭上!你算個什麼東西!”說著又是一腳狠狠的踢在褚寧的腹部。

好痛,刺痛的聲音被堵在喉管,盡數壓回內裡,疼的他漲紅了臉。

“你就是是個賤種!”趙文勇突然伸手,抓住褚寧的衣領將人提了起來:“沒人要的賤種!在周家乞討要飯的雜碎!”

褚寧悶在喉管的聲音出不了口,他好疼。

今天會死在這裡嗎?

他還被折磨多久?

周巽怎麼還不來?

趙文勇提著領口將他往地上一扔:“褚同學,你到底是沒爹沒媽的賤種,還是周元盛在外面生的野種啊?我看啊,你就是個臭要飯的雜種!”他說著笑了兩聲。

又突然伸手在褚寧下巴摸了一把,和上次在學校廁所一樣,勾著褚寧的下巴:“你這細皮嫩肉的,生活在農村真是委屈你了,面板跟個女娃似的,天生的少爺體態,這會兒還不是被勞資踩在腳下!”

他又一腳,踹在褚寧的肋骨上。

隨即,褚寧的兩隻手被人死死圈住,動彈不得,他偏過頭想掙脫惡人的髒手。

“動什麼動!”趙文勇踢出一腳在褚寧的胯部,“不想遭罪就安分點!”

他一隻手死死掐住褚寧的脖子:“想喊救命啊,”他讓人將褚寧嘴裡的抹布拿了下了,“叫啊!你不是想喊救命嗎!現在給你機會求救。”

脖子的力度不斷加深,好難受,快喘不過氣了,褚寧心裡好難受,他要死在這裡嗎?

脖子的壓迫感鬆了,趙文勇再次將人提了起來:“有周巽給你撐腰挺能耐啊,現在怎麼不硬氣了?叫啊!喊救命啊!”

褚寧喘了口氣,靠著最後的力氣抬起頭,看不見惡人的醜臉也挺好:“趙…文勇,我是賤種也好,野種也好,我就算是個雜種,也比你…用這種…下三濫手段的孬種強一千倍!”

“啊!”他再次被摔在地上,肚子被重重的壓住,是趙文勇的腳踩了上去。

“趙文勇!”

是周巽。

“你他媽找死!”他一拳頭揮出去,重重的砸在趙文勇的臉上。

周巽反手將他壓在地上,一拳接著一拳。

周啟銘和周元盛也趕來了。

“大哥,”周啟銘上前制止,“我報了警,警察來了,你別打了,再打下去你也會出事的。”

周元盛帶著警官將趙文勇帶去了派出所,周啟銘做證人跟著一起去了警局。

周巽將蒙在褚寧頭上的黑布拿了下了,臉上,眼睛,嘴角全是傷,還滲了血絲。

“褚寧…”

周巽忽然不知道怎麼開口,如果他沒有返回教室拿書,褚寧就不會出事。

“周…周巽,”褚寧哭了。

他被趙文勇揍沒哭,被人踹肚子沒哭,被人那樣謾罵沒哭,被人用腳踩在肚子上也沒哭…

周巽一來,他忍不了哭了:“你終於來了…”

“對不起…”周巽重複的說,“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來晚了。”

他將褚寧抱在懷裡,明明該疼的人是褚寧,可為什麼他心裡這麼難受,“我帶你去醫院……”

褚寧僵著沒動,眼淚一直在掉:“我沒有爸爸了…”

褚寧一邊哭,一邊啞著嗓子說:“我沒有媽媽了…”

“我是個沒人要的孩子…”

淚珠一顆一顆往下掉,順著臉頰滑過傷口,眼淚是鹹的,侵蝕著傷處,加深了痛。

“周巽…”他叫著周巽的名字,哭的更大聲了:“我沒有家了……”

相比肉體上的折磨,心裡的痛苦才是褚寧最致命的要害。

周巽將他摟的更緊:“誰說你沒有人要,”他可能沒有意識到,此刻他的聲音,是顫抖的,“誰說你沒有家,柏楊鎮是你的家,老宅是你的家,市裡的新房是你的家…”

“周家所有人都是你的親人,”周巽這張不留情的嘴,說了一番溫情的話,“你沒有爸媽,你還有我們,還有我…”

他將褚寧一把抱起,無比溫柔的說:“走,哥帶你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