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這不是褚寧嗎,”趕早集回家的張姨提著一大包東西,湊上去詢問紅眼的褚寧,“怎麼哭了啊?”

程言飛拿著寫好電話的紙條跑了出來:“媽,你趕集這麼快就回來了?買這麼多東西?”

張姨說:“買的都是給你往學校裡帶的洗漱用品,牙刷毛巾,還有棉被。”

“我不說了嗎,我自已去買就好,”程言飛說著瞅了一眼,“你這買的也太花哨了吧,帶去學校,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去批發的呢。”

“嘿,你這孩子,這些棉被都是我去鎮上找的手工做的,面料軟實,冬夏皆宜,你還嫌這嫌那的。”

帶一套花花綠綠的被子去學校,程言飛才不會帶嘞:“這麼好的上等料子,你和我爸享用去吧,我自已去鎮上買。”

她走了兩步又折返回來:“大飛,小寧這是咋了,哭這麼傷心,這是受欺負了?”

程言飛說:“沒事,你快回去吧,拿這麼多東西不累啊。”

路上去鎮上趕集的,從鎮上趕集回家的人來來往往,哭鼻子太招眼,褚寧抹了眼淚,在外面的石凳上坐了下來。

程言飛將母親打發走了,挨著褚寧坐在一旁:“褚寧,你……”

“不用勸我,”褚寧打斷他的話,“沒用。”

程言飛說:“何必呢,你不是想阿巽嗎,我好不容易趁著周叔不在家把你帶出來,這麼好的機會和阿巽濃情蜜語,雖然是隔著電話,但能說上幾句話也是好的啊。”

隔著一道屏障的對話,褚寧覺著心是懸的,聽到聲音卻看不到人,他覺著不踏實,與其徒增念想,還不如不聯絡。

程言飛將紙條塞給褚寧:“拿著,阿巽的電話,你什麼時候想跟他說話了,就打給他,來我家打,或者校外的電話亭,記住,”他說的很小心,“不要用學校裡的電話給阿巽打。”

“嗯?”褚寧問,“為什麼?”

程言飛說:“學校裡都是周叔的眼線,你以為他口裡說的一通電話就能給你把學校轉了是說著玩兒的?周家除了阿巽的性子張揚外露,周叔可是深藏不露的人,他背後的關係可寬了,不過阿巽說了,他會給你寫信,地址和電話留我家的就行,你也不用太擔心,也就半年,省外不比城裡,週末肯定是回不來,等到過年的小長假一到,你們就能見著了。”

這個褚寧還真沒想到,周元盛居然動了學校的關係,掐斷了他和周巽的所有聯絡,就算他們兩人身處異地,周元盛的做法,足以證明他對這件事的反對態度有多強烈了。

半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時光荏苒,大學第一學期的課業,在日復一日的晝夜交替中,悄悄的畫上了句號。

周元盛的車停在校門口,管家幫著一起提著行李放上了車。

出校門的路上,有不少同學和褚寧揮手作別:

“褚寧,新年快樂,開學見。”

“褚寧,拜拜,空了打電話。”

他微笑著回應在大學裡認識的來自各方各地的朋友:

“嗯,謝謝,新年同樂。”

“拜拜,開學見。”

這半年的學習,褚寧總共回了三次家,三次回家周元盛都不在老宅,這還是時隔半年,他第一次見到周元盛。

“周叔。”褚寧叫了一聲。

“嗯,”周元盛應聲回答,“東西都帶齊了嗎?”

“帶齊了。”

管家湊近周元盛,在人耳旁小聲的說:“少爺的車快到站了,要不要一塊去接…”

離得遠,褚寧沒怎麼聽清兩人的對話。

只見周元盛揮了揮手,管家帶著褚寧先行回了家,他沒上車,他要去車站接人。

這半年,褚寧沒有給周巽打過一個電話,周巽寄給他的信,他都有看,卻沒有回過一封。

周巽沒和他道別就走了是情有可原的迫不得已,而褚寧這半年的杳無音信,卻是無言的身不由心。

他望著車窗外泛黃的樹,心跳聲跟著車子的引擎,加快了跳動的頻率。

放寒假了,周巽要回來了。

他想的很遠,回過神才發現車子行駛的路不是去柏楊鎮的方向。

“馮叔,”管家姓馮,褚寧問著話,“這不是回老宅的路,是換了路道,還是現在要去別的地方嗎?”

“三少爺,”馮叔說,“我們去市裡的新房,周老闆說,過幾天要搬去新房住,讓你把東西直接放新房就好了。”

下了車,褚寧提著行李上了二樓:“馮叔,我住哪間?這些東西先放屋裡吧。”

馮叔帶著褚寧去了二樓的第三間屋子:“這間,周老闆給你安排的這間屋子。”

褚寧將東西放進屋內,很寬敞的一件房,他心神不定,思緒早就飄去了遠處,沒防備身後人的動作。

一聲重響,房門被關了,褚寧扔下東西,外面被管家反鎖了,他不不打門,出不去。

“馮叔!”褚寧奮力的拍打著房門,“開門!為什麼把我關起來?”

他開啟房門旁的隔窗,大聲呼喊:“馮叔!為什麼要關我?”

“三少爺,”管家聽人辦事,說的有些無奈,“這是周老闆的意思,你放心,屋內設施齊全,每天會有人給你送飯,辛苦你忍耐幾天。”

“是周巽回來了嗎?”褚寧說,“你剛才給周叔說的話我聽到了,他沒上車,是去接周巽了,是嗎?”

管家沒說話。

“馮叔!”褚寧哀求著他,“周巽回來了你能給我說一聲嗎,我只想知道他平安到家了,拜託了你了,馮叔。”

看得出來,管家心裡也不好受,但是沒辦法,他沒說話,卻點了點頭。

褚寧看著消失的人影,他背靠著房門,蹲在地上捂著胸口,哭的壓抑。

如果他知道是這樣的情況,他早該把那通電話撥出去,褚寧很後悔,為什麼非要較著一股勁兒,為什麼心要那麼狠,現在連隔著屏障的念想都沒有了…

他很久沒哭了,心率又降了回去,心口好疼,褚寧說的哽咽:

“周巽…”

“我好想見你…”

火車到了站臺,周巽下了車,半年光陰,他長高了一截,一件深灰色毛衣打底,套了一件黑色風衣。

“爸。”比之前更加沉穩的音色,在這片他熟悉的地方再次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