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講的時間如約而至,操場上各年級整齊站成豎排,臺上的主持人念著開場詞:

“各位老師,各位同學,今天演講的班級是高二一班,有請演講人。”

臺下有人注意到了,平時學校的演講,都是周巽在擔任,可週巽在臺下站著,大家開始好奇,這次的演講人會是誰呢?

褚寧一手拿著話筒,一手拿著演講稿,他在心底默默給自已打氣,他不能活在人的言論裡,他要站出來,光明正大的表露自已。

他正步走到舞臺中央,吸了口氣:

“各位老師,各位同學,大家上午好,我是高二一班的褚寧,今天我演講的主題是《森林防火,人人有責》。

一開口,臺下頓時有人小聲議論起來:

“哇塞,他聲音好好聽啊!”

“這普通話說的太標準了吧。”

“褚寧?是新來的那個轉校生,沒想到他講的這麼好。”

旁邊有幾個女生嗔笑的說:“哇,他長的好帥啊!又高面板又白。”

臺下的誇讚聲此起彼伏,周巽聽到入在耳裡話,會心的笑了。

他看著臺上的人,平時總和他唱反調,抬槓,互懟,說了難聽的話還會躲牆角哭泣的少年,此刻演講的他,語氣沉穩,眼神堅定,神態自若。

那個失去雙親,身處在陰影的少年,勇敢的邁出了第一步。

此刻的褚寧,站在臺上,耀著人群的眼。

演講結束,褚寧的心緊繃起來,隨即,一陣熱烈且持續了快一分鐘的掌聲響徹整個操場。

他笑了,笑的無比燦爛,笑的身輕如燕。

臺下的周巽,看著眼前悅色的少年,讓他心底泛起一股烈焰,燙的他心口一熱。

心跳落空的失重感,原來不止是坐鞦韆時才會有的。

酒鋪營業後,昔日稍顯清冷的老宅熱鬧起來,每天都有村裡的大爺大媽上門買酒,貪那一口醇香。

逐漸的,村裡的人大都認識了褚寧,也知曉了他是周家的人了,外面時常能聽到的八卦,似乎在每天的碰面中越來越少。

悠悠眾口,誰也沒有本事全部將他們堵上,面對不想聽的刺耳話,笨的人會選擇和他們爭論,而聰明的人,則是不聞。

鋪裡新上瓷瓶消了一半,周元盛打算去市裡進貨,為了讓周巽老老實實的在酒鋪待著,出門前交代了活兒。

老宅外面的橘子樹到了採摘的時令,滿樹的金元寶,結的那叫一個豐碩。

周巽帶著幾個小的,準備收割樹上的果肉,幾人當中,數他的個子最高,手長,他脫下外套,爬上樹腰,挑了個又大又紅的橘子,背靠在樹枝上,剝了橘皮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幾個小的在下面看著,吞了吞口水。

“周巽!”褚寧被饞到了,說,“你怎麼自個吃上了,給我們也扔幾個,嚐嚐鮮。”

樹上的周巽吃的歡,悠哉勁兒比街上茶館裡的大爺還清閒,他一口吃了一大瓣,嘴角滲出了汁:“著什麼急啊,我先給你們嚐嚐味道。”

他順手在頭頂摘了兩三個:“當心!砸到頭我可不負責。”

褚寧拾起一個剝了外皮,自已沒吃,給了一旁的小妹:“來,小妹,嚐嚐。”

“謝謝三哥。”

“好甜啊,三哥,你也嚐嚐,可好吃了。”

“喂!”周巽在樹上吆喝:“你們幾個走遠些,我先摘一些扔下來,你們在下面注意點,看清楚掉落的位置,別回頭找不到了,白忙活可不成。”

幾個小的朝邊兒上站了過去。

“大哥,”小妹說,“你當心些。”

“知道了。”

光禿的地面落了滿地橘子,幾個小的拿著揹簍在樹下一個勁的往裡裝,周巽只顧著摘,沒瞧見下面的情況,一個掉落的橘子不小心砸在了褚寧頭上。

“哎喲,”褚寧吃痛的說,“周巽!你能看著點扔嗎?砸到我頭了。”

“能啊,”樹上的周少爺又開始陰陽怪氣了:“當然能,你再給我一雙眼睛,我保證不會砸到你。”

褚寧差點忘了,周巽是個吃軟吃硬的主兒,和他硬剛不但討不到好處,還會被他那張臭嘴噎回來。

“大哥,”褚寧語氣軟和下來:“這橘子結的又大又紅,一個有七八兩重,砸在身上可疼了,我倒是不要緊,要是砸到小花怎麼辦,你能看著點扔嗎?”

果然,周巽這回沒懟回去:“嗯,知道了。”

人多力量大,不到半個小時,已經裝了整整一揹簍。

“今年橘子結的比往年多,”周啟銘說,“裝了一揹簍,樹上才消了不到一半。”

褚寧抬頭掃了一眼,說:“這麼多留著吃,到過年都不一定吃的完。”

“也會送一些出去。”周啟銘說。

“送出去?”褚寧問:“為什麼不拿鎮上去賣?這樣還可以有一筆收入。”

周巽從樹上跳了下來,秋寒霜露的天氣,在上面忙活一陣,頭上出了一層汗珠。

“村裡就這樣,”周巽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木屑說,“張家送李家,李家贈他家,禮尚往來,村裡送東西,送的是人情,以後要是誰家遇上難處需要幫忙,叫喚大家也好使。”

“原來是這樣啊。”褚寧意會的說。

褚寧來周家這段時間裡,學到了許多人際交往上的法則,鄉下不同城市,城裡的人,住在一棟樓裡的,每天都不一定能打個照面,就算見到了,也只是問聲好,就各自忙自已的事了。

村裡的人,喜歡八卦,愛看熱鬧,說了東家長,又說西家短,背地裡再怎麼議論他人的不是,見了面依然熟絡的你來我往。

人與人之間的來往中,農村和城市最大的區別,是農村裡的煙火氣息,經過長年累月的沉澱,在人們心中生出一條紐帶,連線著村戶裡的情懷。

而城市的人們,瞬息萬變,在他們的心裡,也有一條紐帶,一條被打了結的繩索,你過不去,他也走不來。

幾人將摘下的橘子順進了屋,門口走進一人,是程言飛。

“阿巽,這麼多橘子啊,”他說著伸手拿起一個掂了掂:“這重量,水分一定好。”

周巽一把從他手裡將橘子奪了回來,知道來人打著揹簍裡的主意,故意說:“來幹嘛?找我有事?”

“沒事就不能過來看看你啊。”

周巽從裡屋拿出一把躺椅,順勢坐了上去:“又想來蹭吃的吧,你小子,每次都想撿個便宜,我們在外面聲音那麼大,你家就在旁邊,會不知道我們在幹嘛?出來搭把手你都不願意,懶不死你。”

程言飛“嘿嘿”的笑了兩聲:“巽哥,這你就冤枉我了,馬上期末考試了,我忙著複習功課呢。”

周巽上下看了他幾眼:“是啊,可不忙著複習功課嗎,是複習書本上的功課,還是碟片上的功課啊?”

“你這…”程言飛被識破,“看破就算了,怎麼還說出來,阿巽,你這張嘴,真是見誰都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