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我沒事,咱們下山吧。”

面對現在的處境,他們必須離開這裡。

“不行啊,我的米糕還沒有做好。”

看著她現在的樣子,顧陽真的很心痛。

“師父,你又忘了,我都已經長大了,不吃米糕了。”

宋玖鳶有些錯愕的看著他,眼神再度明亮了幾分。

“對對對!徒弟長大了,不吃米糕了,咱們去買肉吃。”

竹屋裡面的東西早已破敗不堪,也沒有什麼值得帶走的東西。

就連師父那把湛光劍,也不知道去向。

院門外,依舊圍滿了人,面對周圍虎視眈眈的目光,顧陽拉著宋玖鳶的手,並不在意。

他也知道,這些人暫時是甩不開的。

來到鎮子上,他們先去了首飾店,給宋玖鳶買了點首飾,然後才在肉鋪割了一斤肉。

就現在而言,想要脫身是不可能的,只有等到晚上,趁著夜色離開。

他帶著宋玖鳶找了一家客棧住了下來。

“徒弟,我們這是在哪裡啊,怎麼不回家。”

來到陌生的環境,宋玖鳶變得很不安,對周圍的一切都很抗拒。

“我要回去,你帶我回去。”

“師父,你不是說要我帶你去看看外面得世界嗎?明天我就帶你走。”

顧陽的話並沒有消除宋玖鳶的不安定的情緒。

她的眼神很深邃,也很渾濁。

“不行,我要等我徒弟,我要回去等我徒弟,他找不到我怎麼辦!”

宋玖鳶變得更加慌亂,精神狀態也變得很糟糕。

“師父,徒弟在這裡,你不用再等了。”

無論顧陽如何解釋,也無論他如何描述,宋玖鳶依舊重複著同樣的話。

顧陽只感覺自已的心臟正在被萬千利刃穿透,悲傷的情緒在他身體裡瘋狂蔓延。

“我要回家!你帶我回家!”

可他們不能回去,回去了就會死。

顧陽在腦子裡強行種下這個念頭,他不能心軟,他相信師父不適應也只是暫時的。

點了她的睡穴後,宋玖鳶便安靜了下來。

等到夜幕降臨,顧陽抱著宋玖鳶從客房窗戶跳了出去。

朝著西邊一路狂奔。

西邊有沙漠,也有綠洲,更有官府和江湖勢力觸及不到的地方,他們可以去那裡。

跑了大半夜,顧陽來到了一個小村子,在一座破廟裡停歇了下來。

宋玖鳶睡的很沉,顧陽不敢解開的她的穴位,只能讓她安靜的睡著。

由於半夜得奔波,他也有些累,在火光的溫暖中,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等他醒來時,已經到了早晨。

周圍並沒有見到宋玖鳶的身影,他連忙跑了出去。

他的瞳孔中,卻是映照出滿身是血的宋玖鳶和一地的屍體。

整個村子裡面的牲畜全都死了。

顧陽望著那些屍體,心情極為沉重。

好在村民們還沒出門,才沒有造成慘案。

離竹屋的方向越遠,宋玖鳶的精神狀況便越糟糕。

她木訥的看著顧陽,臉上掛著笑意。

“徒弟,這些老虎好弱呢!一下子就弄死了。”

顧陽跑到她面前將她抱住,聲音哽咽有些:“走,我們回家。”

就算前面的路再坎坷,他也不願意見到宋玖鳶現在這個讓他窒息的樣子。

“好!我要回家。”

當顧陽帶著宋玖鳶重新回到竹屋時,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李杜之。

李杜之是他的二師弟,也是有武當三君子之一的稱號,同時也是青瑩的追求者之一。

他的笑很治癒,溫婉公子的稱號非他莫屬。

兩人相對無言,有默契的坐到了院內的石桌邊。

“大師兄,你的事情,我也聽說了,其實師弟也能理解,你是個有故事的人,從你進入武當的那天,我就知道。”

可以說,李杜之是顧陽唯一能交心的朋友,兩個人的友情也很好。

“二師弟,你也不用勸我了,我不會再回去的。”

李杜之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我不是來勸你的,是要告訴你,青瑩師妹設了比武招親的擂臺,誰能打贏她,她就嫁給誰,你不打算去看看她嗎?”

李杜之的話,讓顧陽陷入了沉默。

他的做法確實傷害了她,但他不想做過多的解釋,青瑩就是這樣的性格,眼裡容不得沙子,解釋也不會有太多的作用。

“二師弟,還請你照顧好她。”

其實,李杜之來這裡,也只是要一個態度。

如果他真的不在乎青瑩了,那他就會出手。

不管如何,青瑩也不能嫁給別人。

這場風波,在外面傳的沸沸揚揚,大家都是明事理的人,自然不會到擂臺上亂蹦躂。

青瑩又是武當掌門青一真人的女兒,一般人是不會跑去自找沒趣的。

聽到顧陽的囑託,李杜之的心裡也有了底。

臉上依舊掛著溫婉如玉的笑容,向顧陽拱了拱手,離開了。

回到竹屋後的宋玖鳶,精神狀態好了很多,無神的雙眸又恢復了些許光彩。

她的靈魂已經被囚禁在這個小小的院子裡,一輩子也無法離開了。

看著她單薄的背影,顧陽下定了決心,就算是死,也要護她周全。

南風從遠方吹來,折斷了枝椏,吹散了漫天梨花。

宋玖鳶望著漫天散落的花瓣,撐著下巴,看著它們飄落,怔怔出神。

她的眼神變得格外清明。

有那麼一剎那,顧陽感覺自已得師父又回來了。

那個笑容是如此的熟悉。

“師父,在想什麼啊?”

宋玖鳶回頭看了一眼顧陽,雙眼湧出淚水。

“顧陽,你走,我不要你在這裡,你走!”

這個語氣,這個音調,讓顧陽身心劇震。

是她回來了!他的師父回來了。

顧陽走到她身邊,將她抱住。

“師父,這次換我來保護你,沒事的,不用怕,我會用你教我的武功打敗他們。”

宋玖鳶掙扎著從他懷裡掙脫。

“我要你走,我不需要你!你滾!”

她的聲音聲嘶力竭,但很快,又只剩下了哽咽。

許久後,她看著顧陽,無神的雙眼滿是疑惑。

“徒弟,你怎麼哭了!不哭不哭,乖,有師父在!”

“師父,你不要走,你回來!”

即便是萬箭穿心,顧陽也不會有現在這般痛苦。

宋玖鳶的雙眼再次失去了光澤,她將顧陽抱住,拍打著他的後背,低聲安慰。

“徒弟,師父在這呢!師父不會走的!”

顧陽自顧自的喃喃:“放心,我不會這麼容易死的,你一定要醒來,我等你。”

幸福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只夠給人留一些溫存的時間。

又過了幾天,外面的風波逐漸平靜,青瑩比武招親的擂臺也決出了獲勝者。

李杜之得到了最終的勝利。

他們的婚事定在三天後,各大門派也都收到了武當派的請帖。

李杜之又來到了竹屋,還帶來了一張請帖。

“大師兄,我和青瑩的婚事定在三天後,希望你能來參加。”

顧陽沒有接請帖,他嘴角微揚,淡淡笑道: “師弟,婚宴我就不去了,提前祝你們新婚快樂。”

“大師兄,我希望你還是能離開這裡,這幾天大家的關注點都在我們的婚事上,不會在意你這裡。”

“但要不了多久,武林的除魔令就會下來,到時候你如何自保,更何況你還帶著一個人。”

見顧陽不為所動,李杜之輕笑一聲繼續說道:“小石村那幾十條牲畜都是她所為吧,她已經沒救了,大師兄,你保不住她的,你也會死的。”

李杜之平時很少說話,但這次他卻是將掏心窩的話都說出了出來。

“大師兄,以你的能力,不該隕落在這個不起眼的地方,你還有更廣闊的天地。”

顧陽聆聽著他的話,臉上卻沒有任何的猶豫。

“你願意聽聽我的過去嗎?”

李杜之曾經問過顧陽,他的身世和來歷,但他從來沒有回答過。

“好!大師兄,不管結果如何,你的故事一定會有記得。”

顧陽的思緒再次沉淪在悲傷裡,回憶著過去的點點滴滴。

師父就像他半個孃親,又像他的姐姐,一路呵護他成長,從來沒有怨言。

記得當年,給師父的拜師禮也很簡單,是一隻自已親手雕的桃木簪。

前兩天又被她找了出來,別在了自已的髮間。

顧陽又想到了十歲那年,師父想要出一次遠門,但又放心不下重病的自已,自此她便再也沒有離開過了。

那天,她看到師父哭了,哭的很傷心,他從來沒有見師父這樣哭過。

那時候的他不懂事,拉著她衣服不讓她走。

如果那個時候她走了,或許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直到昨天,他從老舊的匣子裡看到了一封信,是從很遠的地方寄過來的。

是她師父的信。

是的,師父也有師父,她也有一直記掛的人。

他無法想象,師父當年是下了一個怎樣的決心,才會留下來。

她明明可以去追逐自已的幸福。

他只怨恨當年自已為什麼那麼不懂事。

那年師父也才十八歲!

太多的點點滴滴,讓他的聲音變得哽咽,又慢慢的哽咽到哭泣。

李杜之的臉上也沒有了以往的笑容,臉色變得凝重,他拍了拍顧陽的肩膀,道:“大師兄,我能感受到你得痛處,我也不會再勸你離開,我會想辦法幫你的。”

送走了李杜之,顧陽又回到了竹屋。

宋玖鳶的病情已經有了好轉的跡象,每天總有一刻鐘的時間裡她是清醒的。

就著這一刻鐘的時間,顧陽把想說的話都對她說了。

但宋玖鳶依舊很抗拒,她也知道自已會死,她也知道不能讓顧陽留在這裡。

可她的靈魂被囚禁在一片黑暗裡,無論怎麼掙扎,她都走不出這片黑暗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