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千溪偷偷抬眼看到宋遲因為喝了口不愛喝的飲品而皺起的眉頭,喉結滾動,硬著頭皮吞下去,臉上浮現的難言的表情。

她心裡也沒有那種捉弄人成功之後的快感,反而是覺得宋遲沒必要這樣做。或許是人長大了,總歸還是覺得自已這樣做沒有意思又特別幼稚。

“難喝就別喝了,換個新的喝。”覃千溪還是沒有忍住開口道。

宋遲對上她的視線搖了搖頭,道:“其實不喜歡的東西也可以去嘗試。”

宋遲說的很認真,覃千溪似乎又代入了自已,總覺得宋遲話裡有話,或許是自已太過敏感,情緒又有些波動了。

他這話的意思是,面對不喜歡的東西他可以去嘗試。就比如,他不喜歡她,但是願意和她在這裡吃飯,是不是也在勇於做著嘗試。一想到這,覃千溪心中又有氣。她總歸是覺得,故事的走向不應該是這樣。

“沒必要。”

覃千溪就這麼輕輕撂下一句話,卻好像是用了莫大的勇氣。她心裡有過創傷,面對一些別人無心說出的話,或許會過度解讀。她總是喜歡這樣把自已鎖在一個情緒的牢籠裡,怎麼走都走不出來。

宋遲看著覃千溪的臉色有些難看,卻又不知道自已哪句話說錯了。想補救,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緩和此時彷彿墜入冰點的氣氛。

覃千溪知道是自已過於敏感了,但是她真的無法控制好自已的情緒,這頓飯最終還是不歡而散。

宋遲提出送她回家,但她婉拒了,隨手打了輛車。在她發呆的空隙,窗外又下起了大雨,她伸手去觸碰窗上的水珠,卻相隔一層玻璃,只能看,摸不到,如同之前的她與宋遲。

那現在呢,也是嗎?

覃千溪在心中問自已。

轉而又感嘆自已多愁善感,想一些有的沒的。覃千溪嘆了口氣,她發現自已真的很喜歡嘆氣,在一些事情上面總是這麼執拗,不願意放過自已。明明宋遲沒有做錯,自已卻還是又對他黑臉了。

覃千溪知道這樣對宋遲一點都不公平,所以像她這樣的人,最好還是不要再進入到宋遲的生活中了。

但是呢,她心裡還記著一年前的事。她就是不想對宋遲態度那麼好。高中經歷的那些事,成了覃千溪想抹除但是卻又恍然想起來的記憶。明明一開始那麼好的關係,後面稀裡糊塗地兩人都沒再聯絡。覃千溪口是心非,宋遲倒也順著她的脾氣。

怎麼在這種事情上,兩個人這麼默契,覃千溪真是氣笑了。

覃千溪在聽到宋遲喊她“姐”的時候,其實內心並不像表面那麼冷漠,內心似乎又被撕開了一個小口,回憶不斷從中鑽出,跳躍到覃千溪眼前。

他們初次見面的時候,覃千溪一眼就看到了在人群中出眾的宋遲。那個時候他們還要學九門科目,覃千溪一開始還隱隱擔心自已不能學的很好。可是往後高一有宋遲在,覃千溪的數學也及上格了。

物理和化學也在宋遲的幫助下有了進步,但是摸不到及格的門檻。說宋遲像朋友,覃千溪覺得更像是老師。

她第一眼並不覺得自已能和宋遲成為很好的朋友,當初一起玩,還是宋遲主動來問她的名字。

“我姓覃,名字是千溪。”

“宋遲。”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宋遲便又開口道:“舉步涉千溪,是出自這裡嗎?”

覃千溪當時取這個名字,倒還真的不是取自這首詩,而是覃父覺得溪流雖小,但千條小溪匯聚成的力量也可以如同海一般強大。

“宋遲同學還是文化人啊。”覃千溪道:“以後我就可以說這句詩就是我名字的出處了。”

再後來熟悉一點,兩個人家又是同一個地方的,就放學一塊走了。在路上,宋遲還會偶爾給覃千溪講講題目。有同學開他們的玩笑,覃千溪還不樂意了。

“我和宋哥是很好的朋友。”

喜歡宋遲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覃千溪也忘了。只知道高二新高考選科後,覃千溪每天最期待的是,去走廊上握著欄杆,面朝著漆黑的天幕,低頭是少年在園中漫步。那句“我們是很好的朋友”在之後的打趣中,好像怎麼都說不出口了。

當時選科填意願表的時候,覃千溪想過要不要也學理,到時候又可以和宋遲一班。但是奈何自已在學理上沒天賦,還是選擇了自已擅長的文科。

每每宋遲看到教學樓的四樓露出的腦袋,總會朝那邊揮揮手,跟覃千溪打招呼。他們已經不是高一坐一起的同桌了,而是隔著兩層樓的同屆同學,四樓到二樓有兩個樓梯間,成了他們無法跨越的距離。

相距不遠,卻也因為兩人忙碌的生活而將他們分割。他們在學校碰不到面,能碰到面都是半月一次的假期。再到高三,是一個月一次的假期。

又一次的放學回家,覃千溪抱怨說最近新出的電影都沒人陪她去看,這部電影她很早就感興趣了。她交好的朋友都有事,說完便低著頭嘆了口氣。

沒想到,宋遲這時候出聲:“哥陪你去。”

“真的假的啊?宋哥。”覃千溪道:“那我真的是太榮幸了。”

那場電影覃千溪手心出了很多汗,第一次剋制地安靜如木雞般看完了整場電影。因為她發現,昏暗燈光下的宋遲很好看。

他真的長得很好看,高挺的鼻樑,長長的睫毛,額頭上的碎髮隨意耷拉著,彎曲成一個恰好的弧度。

宋遲察覺到了覃千溪的目光,轉頭一看對上了目光。這一下,覃千溪卻是如同被灼傷了般避開。她偷偷用手掌撫上了臉,在心裡抱怨著電影院真熱,感覺自已的臉熱成這樣好像發燒了。

卻也沒忍住偷摸著看宋遲,宋遲似乎是被盯得有些不自然道:“你喜歡的電影,專心看。”

我也喜歡你啊,覃千溪在心裡回應道。

突然的反應,覃千溪也怔了怔。那個時刻,她確定她對宋遲確實是有超出朋友的感情。這份感情呢,好像原野上的一把火,肆意跳竄,似乎要將這片地燒成荒原,燒掉所有自已給自已找的藉口。

看完電影,他們並肩走出了電影院。旁邊是這個商場新開的電玩城,覃千溪一個眼神,宋遲便懂了她的意思。

“我請你,我去換幣。”

“怪不得你能是哥。”

“少貧。”

宋遲很快就拿著一個小筐走了過來,裡面滿滿都是遊戲幣。

“宋哥你換了多少啊?這麼多。”覃千溪有點驚訝道。

“是你玩到不想玩的量。”宋遲說完,伸手去拽覃千溪的衣角道:“不是想玩嗎?快走吧。”

“你想玩什麼?”

“抓娃娃。”

“六。”

“那你給我點幣,我們自已玩自已的。”

宋遲拽著覃千溪來到抓娃娃的地,把筐遞給她。

“你全抓了都行,說了請你。”

“抓到了分你,這不能辜負我宋哥這麼大方仗義。”

“抓娃娃我是一把好手。”

說完,覃千溪躍躍欲試,投了幾個幣,但是前幾次都失敗了,給宋遲逗樂了。覃千溪一瞪,宋遲就收斂了。

覃千溪不信邪又投了兩個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