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烏雲翻湧,秋雨來急。

天邊一道驚雷炸響,姜和貞睜開雙目,額前凝出一層薄汗,秀眉攏作愁雲,她伸手按了按心口,隱隱有些泛疼,夢境似浮光掠影,越想回憶便越記不得。

原主心疾難醫,以致她不可學些防身的本領,便只能在香之一道上下些功夫,遠行千里迢迢,諸事繁雜,頗費心神。

“殿下,您起身了麼?”

挽星在外輕聲道。

姜和貞拂開青帷,順了順烏澤濃密的長髮,淡聲道:“嗯,進來罷。”

挽星領著四五婢女步入,她繞過屏風,只見榻上女郎膚色瓷白如玉,眼眸低垂,一頭烏髮及腰,香肩半露春光,不禁微紅了臉。

“可有人拜訪?”

挽星從箱籠中取來一條淺青色繪蓮紋曲裾,姜和貞不喜別人侍候,一直都是自己穿衣,去外間淨了面,便坐在妝鏡前,神色頗顯倦怠。

“正是郡守夫人遞了帖子。”

縉楚高層已商定和親一事,如今便是在就領土問題商議,楚王賜封號毓貞,是以姜和貞的品級只在楚王王后與太子之下。

行至星耀地界,顧以寧理當前來拜訪。

但姜和貞並不打算現下就見,一因她病未愈,二因事情發酵需要時間。

“回帖,謝夫人延請名醫,待本宮好些,再請她來。”

妝畢,只聽女史陶盈帶醫官來見,她便跪坐在屏風後的案几前,眉眼垂垂。

薛桓親衛守在閣前,確認陶盈與醫官並無夾帶,才放了他們進來。

這樣的搜查,顯然是疑心陶盈會對公主不利,陶盈眼神沉冷,瞧見姜和貞萎靡不振,便讓醫官再診。

“殿下可是又發心疾?”

姜和貞無力道:“今晨突覺不適,已用了藥,實在睏倦的厲害。”

醫官是王后的人,聞滿室暗香,便知綺羅之香漸入內裡,“待殿下用了膳食,再服藥湯,需好好養著,精神稍濟些,可出府走走。”

“也好。”姜和貞低眉如是應著,忽面向陶盈發問:“本宮聽聞星耀關有處高山入雲,溪水盤繞,日暮景色綺麗?”

關西確有一山名喚孤霞,其日暮之景金光照明頂,迴繞於河溪,楚王昔日遊此山,曾嘆造物之神奇,山水之瑰麗。

陶盈掩唇笑:“卻不如公主所言高入雲頂,西登此山,可攬星耀轄地,想是行路久了,公主思念平陽長公主罷。”

聞此,姜和貞自是親近了幾分,仰頭看她,眼神純淨黑亮。

陶盈順勢跪坐下來,如哄幼童般道:“等公主身子好些了,奴便去央求薛郎將放行,讓奴帶公主西登孤霞,以慰思親之情可好?”

旋即又道:“公主久不在宮中,王后娘娘生性和善,許得宮人們玩樂,四公主雅樂與公主年紀相仿,當是能玩到一處的。”

“和貞深念娘娘恩情,自不敢忘,多謝大人。”

陶盈含笑起身,略略交付幾句,見她乖巧服了湯藥,便垂首退了出去。

面上怯弱盡散,只餘漠然殺意,淺青色的蓮紋裙襬拂過蒲團,恍若山間雲霧,障目難辨,亦如其人獨立於窗前,遙望烏雲襲布的幽暗天色。

飲毒如清水,倒叫她失望了。

“殿下,方才公子請見讓陶女史擋了回去。”

姜和貞倚回軟榻,一手執竹簡,一手屈指勾撫眉心,嘆氣道:“無礙,狸奴這幾日便不要過來了,也好磨磨他的性子。”

路上幾番刺殺,總歸是小打小鬧,尚未至魏國,他便屢次捨身相護,難免叫人看出漏洞,可見諸般道理只在府中卻是不行的,也怪她心軟不肯讓他傷著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