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多雨,停留關中五日,姜和貞雖養病足不出戶,拜貼卻是一封接一封,左右是些世家欲討好陶盈,以期探得朝中風向,為自家謀利。

薛桓知薛家如今處境,無心與眾人結交,便以操練軍士為由,拒了拜貼,加之久不聞衛郡守歸音,愈發覺得情形不對。

暮色西沉,薛桓著軍甲自衛所騎馬歸來,正欲尋陶盈等人商議啟程,卻得知陶盈此刻並不在府中,便問了婢女公主何處,婢女垂首答:“公主身子好些了,便同公子在後院遊景。”

正該去見一見這位公主了,薛桓如是想,若她再不配合自己,避而不見,只好陳明利弊。

身著藕荷色交領曲裾的女郎坐於四方碧湖旁,灑金色的暮光如飄逸的絲綢輕撫雲鬢,她仰頭與小郎君言語,薛桓止步,眼中唯見側影窈窕。

“薛郎將?”

挽星抱著一個匣子從側方走來。

姜和貞聞聲回眸,溫柔似水的面容上揚起一抹淺笑,側首道:“郎將所來何事?”

薛桓晃了神,自平陽而行,首次見公主真容,楚國第一美人當屬王后趙國公主,王后所出雅音公主,承奉天命,出生便有鳳鳥吉兆,素有‘西京玉琉璃’之美稱。

雅音公主明媚似冬陽楓火,這位和貞公主則姣姣如東珠,自成清冷出塵之質,美人在骨不在皮,她彷彿一尊溫柔而慈淨的菩薩像,眼眸泛著細碎星光,不染纖塵。

任憑薛桓所遇美姬如雲,卻難比眼前人一言一笑。

“問公主妝安。”

姜晏察覺到薛桓呆愣的目光,皺了皺眉,從姐姐身後走出,行至她身側。

薛桓回神拜道:“公子安。”

挽星將匣子放至湖邊,姜和貞望他一眼,輕輕頷首,轉而低頭去換鞋襪。

薛桓耳尖泛紅,悻悻轉過身。

“聞公主病癒,特來相問,何不見陶女史侍奉?”

“女史乃王后所遣,怎當得侍奉二字?”

姜和貞理了理衣裙,笑吟吟的站起身,“陶女史有一故舊在此邀見,本宮亦不好阻攔,便讓她去了。”

不待薛桓心中幾思,一股桃花淡香襲來,姜和貞走近道:“養病閒來無事,多有鬱郁,正巧趕上郡守夫人邀帖,便請郎將與本宮同去郡守府罷。”

他確實有心一探,怎奈衛璋與其夫人不同陶盈親近,卻也未曾見他,正值多事之秋,停留越久,隱患越多,若衛璋還未歸來,他便要請辭了。

“公子可要一道去?”

姜和貞彎唇道:“自然。”

“公主在等我?”

薛桓習武,本就生得高大,姜和貞只及他肩處,夕陽餘暉傾灑在二人身上,秋日肅殺無聲消融,淡金色的光線將她含笑的眼眸映作琥珀,薛桓一時痴茫,低頭垂視著她。

姜和貞雙手攏於袖中,微微仰首,好似一隻靈動狡黠的白狐,破了溫柔無害的表象,暗藏殺機鋒芒,淡笑反問:“郎將覺得呢?”

他不該看輕她,薛桓沉目,自幻象抽離,冷聲道:“公主想做何?”

逃離和親麼?

只可惜,他不會放她走,這般裝模作樣,亦不可能改變任何決定,薛家一門功勳性命皆繫於他身。

姜和貞微微一笑,越過他走向前院,忽而回首,眼眸烏亮如耀石:“清理一些和親路上的絆腳石罷了,郎將若不快行,可就誤了晚宴。”